洛雨烟咬着唇，眸底掠过一丝不满。
怜儿望向自家小姐，只见自家小姐精致的面容上憔悴不堪，曾被傅尘寰傅王爷夸过的，天底下最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屈辱与疼痛。
可过后，她淡淡的笑开了，“清渊选第一个。”
傅尘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了，脸色难看，“你确定？”
洛雨烟微微勾了勾唇，怜儿的眼泪掉的凶，声线颤抖不已，“小姐……小姐求您了，选第二个吧，奴婢求您了！”
洛清渊垂了眸，一锤定音，“是。”
“王爷不可啊，小姐她伤的重，大夫说需好生调养才能活下去，再不能经受这般折磨了……”
怜儿哭喊着，可傅尘寰已经阴寒着脸扬了手，洛清渊被带下去鞭挞。
怜儿奔溃了，恨声道：“王爷，小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您要如此待她？！”
鞭挞声落下，洛清渊一声未吭，傅尘寰也沉默着，可洛雨烟却瞧见他的手握成了拳，指尖寸寸发白，强行忍耐着什么。
洛雨烟收回视线，听怜儿在下边又哭又喊，直接道：“把那丫头的嘴给堵上，老嚷嚷，吵得人心烦。”
怜儿在被布条塞住嘴之前，猩红着眼瞪着傅尘寰和洛雨烟，“侧妃你会有报应的！王爷，你如此辜负小姐，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你——唔！”
傅尘寰猛地摔了桌上的茶杯，恨意滔天，“本王不悔，是她负我在先，本王永不悔！”
他不仅不悔，他还要让她跟着他一块痛，他爱而不得，她也只能是这个下场！
一辈子都只能当他的女人，休想嫁入世子府！
不论他们怎么吵怎么闹，洛清渊始终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洞的，目无焦距的落在一处。
她的唇角翕动着，无声念着一句‘洛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洛空清渊’。
这首诗，是她名字的来源。
母亲在世时被父亲辜负，为她取名清渊，寓意她未来的夫君，可以好好的珍惜她，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时光，不再有辜负。
她与傅尘寰说了她名字的含义与母亲的心愿后，傅尘寰曾跪在她母亲的牌位前发誓——
“傅尘寰此生，唯清渊不爱，非清渊不娶。习得武艺护她，读得圣书养她，要天天让她欢喜，生好些个大胖小子，一日都不会辜负。”
她当时既羞涩又甜蜜，娇嗔的道：“你现在话说的那么满，日后若是做不到怎么办？”
他拥她入怀，紧紧地抱着，“那我便将刀递给你，让你剜了我的心。”
她喜欢他，又怎么舍得伤害他，连这话她都不敢轻易应下，只是靠在他的心口处，笑着道：“若那时你不再喜欢我，又怎会轻易让我剜了你的心？”[言鱼鱼]
他头疼，无奈的笑，“你为何总想这些，我发誓，我绝不负你。”
“我知你定不会负我的，你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里，而且……若你真要负我，我打也打不过你，你又比我聪明又比我强大，对付你是没法子了，不过……”
她的手点着他的胳膊，抬起脸朝他俏生生的笑，“若你负我，我便忘了你，与你恩断义绝，再不回头——”
从没想过，当年一语成箴。
疼痛席卷周身，洛清渊的脸色已经惨白到了极致，余光中最爱的人与最恨的人站在一处卿卿我我，眼泪，却再也掉不下来了。
她极力将喉间的血腥压下，扯唇，笑。
傅尘寰大概不知，她活不久了。
这世上，不会有人再令他这般厌恶了……
洛清渊的后背皮开肉绽，看着触目惊心。
怜儿呜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直流。
傅尘寰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阴霾无比，等刑罚罚完，洛清渊被拖到了他的跟前。
洛雨烟高抬着下巴，声音却柔和的劝着：“姐姐，还不快磕头傅恩，带你的丫鬟回去休息？”
洛清渊浑身是血，执行罚的人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了，拱手道：“王爷，王妃伤的重，折腾一下伤口都会撕裂，不如，就免了王妃的礼节吧……”
“这有你说话的地吗？”洛雨烟不满的睨了他一眼，执行罚的人立即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傅尘寰正要开口，遣人送洛清渊回去，却见洛清渊缓慢的爬起来，手撑在地上慢慢的跪直了身，每动一下，后背流出的血便愈发的多，湿透了衣裳，滴落在地。
她抬头，恭恭敬敬的给他行礼，“臣妾，傅过王爷。”
傅尘寰瞳孔缩紧，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不求饶便罢，她竟还用了‘臣妾’自称，这是要若与他断绝了？
果真，见了南离世子一面，便什么都不同了。
洛雨烟捂唇笑道：“姐姐就是姐姐，妹妹若是受了这刑，怕是命都丢了，姐姐还能这般顽强，真是让妹妹好生佩服啊。”
洛清渊却没应话，而是望向傅尘寰，“王爷，可否把怜儿还给臣妾了？”
傅尘寰怒极，“滚！”
这字落在耳中，洛清渊扯唇笑了。
她起不来，给他行礼已经耗尽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怜儿被放开，朝她冲过来。
怜儿一边哭，一边小心的搀扶着她起身，洛清渊最后再看了他一眼，“昨日王爷大婚，臣妾还未恭贺王爷与侧妃，愿祝二位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说完，她也没看男人的脸色如何，转身，迈步，离开。
身上的血滴落在地上，打湿了王府的青石路。
傅尘寰死死的盯着洛清渊的背影，喉间梗的说不出话，这是从边境回来后，心底第一次生出这般恐惧的感觉。
像是要失去了什么一般。
可明明，她早就不要他了，在很多年前，在他快死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要他了……
他紧攥着手，不再看她，转身离开。
洛雨烟多看了两眼洛清渊，唇角勾出一个弧度，很快又敛起，追上了傅尘寰。
“王爷，您等等妾身……”
傅尘寰一走，路上的人大都开始嘲笑洛清渊，他们都是王府的奴仆，洛清渊在他们府内的名声有多差，他们对洛清渊就有多不耻。
有人往洛清渊的脸上吐口水，怜儿哭的肩膀剧烈抖着，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他们，劝阻着，却没人理会，甚至还有人往洛清渊的身上砸石头，她猛地咳了一口血，身子险些瘫软下去。
无数的声音朝她涌来，洛清渊听不清。
她望着遥远的前方，跌跌撞撞的往前，唇边却勾出了一丝凄凉的笑。
这一身的伤，足够令她斩断内心深处对他所有的期待，也终于……
可以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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