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嘉陵回来,池云清当然没有了再留下去的可能。但颜双意还是客气地派礼宾车将她送走,目送她的车子走远了,自己才上楼去。
顶楼的门错着一道缝隙,她直接推开,走进去。
越嘉陵坐在沙发上,余怒未消,声音也比平日大些:“关门。”
门锁咔嗒一声驳住。颜双意守在门边,一步都不敢往前凑。
倒是越嘉陵的目光追了过来:“你们都说了什么?”
“池小姐问我知不知道你和Andy相识的内情。”
“你怎么说?”他抽出一支烟,凑到唇边将要点,动作一滞,又放回去。
“说Andy来之前就已经跟你认识了。”
越嘉陵不置可否,追问:“还有吗?”
“她问我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她。”
越嘉陵哼了一声,歪过头去,手指拨弄着沙发柔软的皮革:“那我来之前,你们正在说什么呢?”
颜双意这才直视他:“说到你身边还有没有其他女人。”
“哦。”越嘉陵的手一停,挑眉看她,“你预备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
“怎么实话实说?”越嘉陵起身来,慢悠悠地踱着步,虽然迂回,但脚步的方向仍是向着她的,“说你自己也是我的女人,然后等着池云清勃然大怒之下像对待Andy那样对待你?”
颜双意不语。
“你觉得你把自己交出去,咱俩的事就算完了,是吗?”他已走至近前,手一伸,捏住了她的下颏。
“那越总还想让我怎么样?”她的下颌骨被他捏得快要碎了似的,吐字极艰难,但还是挣扎着将每个字都说清楚。
越嘉陵看着她的脸。她的神色极为平静,不喜不悲,空洞洞的眼睛里只剩下视死如归。
他不能多看她一眼,只能把她的脸放开,转而去搂住她的腰,跟着声音低到她耳侧:“我要你把欠我的还我……可不是这么个还法。”
他的双唇有些凉,吻落在她耳垂上,也是凉的。
但也只是蜻蜓点水一样的一个轻吻,捉弄的意味更重:“以后没事别在酒店闲着,到医院帮我照顾Andy。”
*
Andy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越嘉陵又给她请了护工,其实大多数时候并不需要人陪伴,但既然他发了话,她也就只能来。她来了,越嘉陵索性也就把办公的地点挪在了病房外间。
只是办公有时候也不能专心致志。
“阿越。”
Andy一声娇呼,越嘉陵便要回头看一看。
“怎么?”他的神情极是温和。
“我想吃樱桃,你让Elaine帮我去买一点好不好?”
颜双意心下了然,这是嫌她在这里碍事了。于是赶紧放下手里的电脑,往外走。边走还不忘边确认:“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吗?我一起带过来。”
“再买两个椰子,嗯……还要两杯酸奶。”
话没说完,只见越嘉陵先起了身:“我去,顺便买包烟。”
他径自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屋里一时只剩下两个女人面面相觑,极是尴尬。
颜双意先反应过来,轻轻道了一声:“黄经理,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您再叫我。”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只是还没等她坐下,Andy马上有了吩咐:“你过来。”
颜双意站到她床边。两人的身份不是不尴尬的,颜双意本以为她会借机向自己发难,却不想Andy的语气很是平静,看了看身边的凳子,让她坐。
颜双意坐下。
Andy把目光投向窗外——正是日落时分,天一秒一秒地黑下来。她看了半晌,才幽幽开口:“上次的事,对不起你。”
颜双意知道她指的是视频的事。
“那时候我急需要一笔钱。又正好看到你们……我就想了那么一个主意。你不怪我吧?”她语气真挚,见颜双意摇了摇头,这才往下说,“那谢谢你了。其实我也没想过阿越竟然也不怪我,更没想过……”
她把手往下伸,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我还有了他的孩子。Elaine,你说这些事,是不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
颜双意把目光挪开,默默不语。
“我现在真的很幸福,阿越很重视我的这个孩子,他说这是我给他的惊喜,Elaine……”Andy的目光殷殷,含着期许,似乎希望她说出什么话来。
颜双意马上表态:“你放心吧,我只是他的助理。他的私生活与我无关。”
“怎么与你无关呢。”Andy的声音更为急迫,“你们之间还保持着那种关系,不是吗?”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你能不能……尽快换一份工作啊?”她拿出手机来,“我有一个朋友在外地,也是做酒店的,虽然是快捷,但是我介绍你过去的话,你可以直接做店长,工资比现在还高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好。”
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Andy趁热打铁:“那一会儿阿越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颜双意答应了一声,照常拿起电脑办公。
越嘉陵回来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他买了不少东西,一进门,颜双意便主动上前接过。
她把袋子里的水果一样样拿出,樱桃被她首先拆开包装,细细地摘去了梗,放进一只盆子里,转身到水龙头下冲洗,再拿出来时,樱桃光洁的外皮上已经挂满了颗颗晶莹的水珠。
越嘉陵靠在一边,默默看着。
天已经黑了下来,染了墨色的夕阳余晖里,颜双意的侧脸显得温柔而平静。
“越总。”她低声开口,“做完这个月,我想换一份工作。”
越嘉陵的心跳停了一秒。
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只将这看作是她的一个玩笑,信口打岔:“好啊,你想去哪个部门?”
“我的意思是,我想辞职。”
越嘉陵瞬间就明白了,他将目光转向Andy:“是你让她跟我说这些话的?”他的目光锐利,一眼能望穿人心似的。
已经被看穿了,就没了伪装的必要。Andy的声音委屈不尽:“我……我只是怕你们的关系太亲密,怕她抢走我孩子的爸爸。”
越嘉陵的眸子随着她紧捂着小腹的动作低垂下去。
盯住了Andy的腹部片刻,目光倏然柔和起来,连语调都轻慢了许多,凑到她床前,俯下身子,十足是安慰:“不许胡思乱想。”目光往颜双意身上一带,“我留着她,不过是想给你和孩子做个挡箭牌的。”
“可我不想看见她。”Andy的手攀上了他的领口,揪着那里的一颗扣子,“我看见她,就会想起你们……”
颜双意垂眸站着,她的目光刚好能够看得见自己垂在身侧的指尖。有点抖,不过要不是仔细看,大约也不会有人发觉。
定了定神,她才吃力地抬起手腕来看看自己的手表:“越总,六点了,我该下班了。”
越嘉陵随意挥了挥手。
颜双意一面往外走,一面听见身后越嘉陵轻慢而薄凉的声音:“瞧你,这么爱吃醋。玩玩罢了,要是看见她不高兴,以后让她在楼道里站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