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扶邀了万宵进宅,池焕见自家兄长领了外人来,颇为惊讶。
待知晓万宵身份,她才放下拘谨笑着向万宵行礼。
“不过是来讨杯茶水喝,池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笑说两句,万宵便借口事忙离开了池焕的宅子。
“万督主怎会管这些小事?”
听闻万宵帮着挤兑了江行简,池焕不解开口。
池扶道:“许是同那位吉荣公公相熟,不然我亦想不到是为了什么。”
“总之不管为何,自今日起你便彻底脱离了城阳侯府,阿兄替你高兴。”
池焕勾起唇角,甜甜一笑。
她终于彻底断了同城阳侯府的关系,实令人欣慰。
想到吉荣离开那日曾说过必会让她如愿,池焕心头一热,十分感激。
“万督主应当是受了吉荣所托,方出面帮忙。他虽是侍人但比寻常男子更具魄力,说话亦一言九鼎,让人敬佩。”
简单将吉荣说会帮她处理城阳侯府之事说给池扶听,话还未尽便听池扶道:“应是此人相助。”
“如若不然,太子也不会亲临府上迫使父亲促成此事。”
池扶说完又笑着道:“我今日亦是遵循父令,来接你回府的。”
池焕淡淡一笑,眼中却未有多少开心。
池扶见状心疼开口:“阿兄知晓你在此十分舒适,但女子长期孤身居在外实不像话。”
“家中一切有阿兄,你不必担忧。”
“焕儿知晓,我让蘅芷蘅芜收拢东西去。”
池扶点头,坐在院中静静等待。
回了房,池焕面上才露出几分忧郁之色。
“小姐……”
蘅芷温声询问,池焕淡笑道:“阿兄接咱们回府,惯用的东西收一收,其余的府中都有,便留在此处吧。”
琅婆子闻言最先动了起来。
锦书同鸾笺到底不如蘅芷蘅芜二人了解池焕,听着琅婆子的招呼,动作也麻利起来。
蘅芷站在一旁同蘅芜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有些沉重。
“小姐,容老婆子说句话。”
琅婆子轻声道:“这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小姐断了同城阳侯府的关系,回府方是正理,婆子也知晓小姐担忧什么……”
“嬷嬷不必说了,焕儿都明白的。”
池焕勾起个甜甜笑容,起身看着静坐在窗外的池扶喃喃道:“有阿兄在,焕儿必会有个好前程。”
无论何时,她阿兄都会护着她的。
“去收拾东西吧,别让父亲同母亲在府中等得急了。”
蘅芷蘅芜点头,转身收拾池焕的贴身箱笼去了。
池府今日静悄悄的,所有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因众人都瞧得出池夫人情绪低落,并不十分开心的模样。
如今池夫人同池摇池拈正穿戴整齐等在屋中,三人面上淡淡,都提不起说话的兴致。
池夫人身边的陪嫁婆子见此,出言安慰:“看样还需一些时候大小姐方能回府,夫人同两位小姐不若回房歇歇,待人回来了老奴再通知几位主子。”
池夫人垂着眼皮轻轻揉着手腕,未曾言语。
池拈却道:“还是等着些好,礼数不可废,若让人知晓会说咱们瞧不起大姐姐。”
池摇看了池拈一眼,遮住眸中气愤。
一个敢伤夫义绝的外嫁女,如今不以为耻,归家竟还要全府人给她做面子,也不知爹爹的心都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了眼池夫人,她微微捏紧了帕子。
因着上次的事,母亲一直在佛堂抄写经文,若不是为迎接池焕,至今日父亲怕也不会让母亲出来见客。本就是池焕的错,如今倒好似成了她们母女的错一般。
池摇不甘心,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哎呦,嫂子在这儿,倒省了弟媳去外头找您的气力了。”
池府三房池苍顺之妻杨翩枝,自门外悠悠走了进来。
她身上穿红挂绿,甚是鲜艳。
池夫人见她这模样,带着几分疏离笑意:“难得三弟妹大驾光临,这盛装模样是有喜事?”
“喜事谈不上,糟心事儿倒是有一件。”
杨翩枝道:“还不是池招,再有两年她就要及笄了,可眼下这婚事还没定。”
“我家老爷不如大爷有能耐,命道也不如大老爷好。”
“自然我们招招同嫂嫂的摇儿拈儿也不一样,她们不是池氏一族族长之女,亲事当然没那么好说。”
“且如今兄长又从外头请了这么一尊大佛回来,平日也不知要如何供着。长兄有能耐会做官,说话又有底气,大房自家出些香火我们没话说,可却是没有让其他房一起跟着出祭物的道理。”
“我们招招,耽搁不得。”
池夫人笑道:“三弟妹这话说得好生逗趣儿,何为大佛,何为祭物?”
“难道是说前些日子三老爷在外狎妓,争着抢着要将府里老太太留下的百宝鼎,拿去送妓人的事?”
“要我说你就不该管,左右三老爷房中已有十来房姬妾,多一个少一个的又能如何?这么多年你还未看开?”
杨翩枝脸色瞬时沉了下来:“嫂子真会说笑,说招儿的婚事同我家老爷有何关系?”
“招儿的婚事?”
“招儿的婚事怎得了?三老爷不在朝为官,招儿的婚事可选择的余地比摇儿拈儿多得多。便是三弟妹母族那样大的一方豪绅也可随意说得,怎就让你为难了?”
“嫂嫂真会说笑。”
杨翩枝皮笑肉不笑答兑一句,随口扯了些有的没的,又荡荡悠悠地离开。
池夫人身边婆子道:“三夫人愈发不像话,竟来大房敲打起夫人来了。她一介商贾之女,既想指望着夫人为池招寻一个门第高的,又瞧不得老爷将大小姐接回,这模样好似如今府中,她能说得上话一般。”
池夫人紧抿着唇,冷笑一声:“谁说不是呢,往日瞧见我毕恭毕敬的,如今她这上不得门面的东西,也敢挤兑到我面前了。”
说完,她又幽幽叹息:“可咱们又能如何?还不是……立身不正让人捡了话头把柄去?若是自家家门清正,容得着这种人来说?”
“且瞧着吧,日后这种不知所谓的混人,要说些什么,要挤兑些什么还不知道呢。”
“毕竟这都是老爷他……”
刚浅浅将自找的三个字咽回,池夫人便听外头婆子来报,说是大小姐同大少爷回府,正往大房这边来呢。
池夫人捏着帕子,长舒一口气带着池摇池拈走了出去。
池蓝安站在大房内院中,池焕方跟池扶进来便见池蓝安等在前头,她微微福身轻声唤了句父亲。
“回来便好,我已让你母亲将你的院子收拾妥当,若有何事便同你母亲说。”
“谢父亲关心。”
池蓝安点头,丢下一句还忙便离开内院。
池扶指着身后抬箱笼的婆子,让她们先行回院,众人刚离开,池夫人同池摇池拈便走了过来。
“焕儿见过母亲,见过两位妹妹。”
池摇池拈亦齐声道:“见过大姐姐。”
“焕儿一路累了吧?先回房歇歇,一家人不必多礼。”
池摇池拈站在池夫人身后,再无一句话。
池焕轻笑着点头:“那焕儿便先回房了,母亲同妹妹亦多多休息。”
说完,她朝着几人微微福身,蘅芷蘅芜以及锦书鸾笺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一一拜见过府中主子,这才跟随池焕离开。
回了自己的院子,池焕面上笑意方真诚几分。
“小姐,奴婢去寻管事婆子要些布匹,这床上纱幔瞧着都旧了,如今也该换新的了。”
“小姐,奴婢去给您拾掇箱笼,原来大橱里头的香囊怕是无味驱不得衣虫了。”
“小姐,奴婢……”
蘅芷蘅芜忙得起劲,池焕坐在自己的拔步床边,静静看着眼前一切。
屋中的物件既熟悉又陌生,她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六年时日须臾而过,未留下半点涟漪。
可平静过后,又好似这六年曾翻起滔天巨浪,直至如今方缓缓平息,一切又归于平静。
“咦。”
蘅芷去摘床上帷幔,原本系着帷幔的绳结突然断开,轻薄内纱自池焕面前撩过,她笑着抬手抚开。
“怎的了?”
蘅芷笑道:“小姐先前打过的如意结络子少了一个,怪道这绳结断开……”
池焕抬头去看,只见确实少了一个她幼时拿来练手的络子扣。
那如意结本是赵嬷嬷教她日后打给夫君的,却不想无人有此福气享受。
思及此,池焕忽而一笑,暗暗为自己的厚脸皮羞赧一瞬。
“都摘了收起来吧,再无用了。”
房中还有些江行简幼时送来的节礼等物,池焕吩咐蘅芷将它们与房中旧物放到一起,收进库房中。
“这帷幔内层换成鹅黄色轻纱,外头换成水绿色的锦缎,窗纱壁橱帐子也换鲜艳些的。”
琅婆子边说边对着锦书道:“你同我一起去寻管事的,给老婆子借用一下你那把力气,咱们将小姐这屋里头全都换上一圈。”
锦书笑着答好,随琅婆子一起走了出去。
池焕杵着下巴看向窗外,唇边淡淡浮现一丝笑意。
回池府的这几日,倒是无人来寻她,池焕也只顾着收拾庭院无心管其他的,可不过刚清净三五日,便有人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