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白初安合该成为宫里的娘娘。
被人捧在手心,荣宠一生。
而皇帝令淮舟娶了她之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她说铜镜照不清人影,令淮舟便大费周折从波斯给她找来罕见银镜,天底下仅此一面。
她说宫中无趣,令淮舟便将外邦的新鲜东西如流水般送到她手里。
整个后宫最华贵的,莫过于她这凤鸾宫。
令淮舟曾笑着对她说:“若不是朕富有四海,如何养得起你。
他对她这样好,怎么会不爱她?
可他若爱她,又怎会亲口叫她万箭穿心!
上辈子死时的痛苦似乎还残留着,白初安轻轻捂住心口,只觉里头莫名传来阵阵寒意。
这时,侍女吟霜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娘,这支凤凰步摇就该戴在您头上,衬的您越发雍容了。
白初安听着,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吟霜又道:“娘娘可是还在生气?依奴婢愚见,陛下很快就会来哄娘娘的,以往都是这样,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
白初安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
“长得美就能得到男人的心吗?
她死前看见了令淮舟怀里的沈芯竹,不过普通姿色罢了,可令淮舟脸上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
沈芯竹才是令淮舟放在心尖的珍宝,而她……
白初安闭了闭眼,不愿再想下去。
入夜,令淮舟果然来了。
他剑眉星目,龙袍上金丝银线缠绕,显得他气质越发矜贵清华。
“初初,看朕给你带什么了。
立刻有太监将一个精致的竹篮放于桌上。
望着他温柔带笑的眼,白初安沉默一瞬,还是走上前去。
竹篮里,装着一颗颗鲜红圆润的荔枝。
令淮舟笑道:“朕令人从岭南八百里加急运来的,初初可还喜欢?
白初安心里颤了颤。
她想起来了,前世,便是从这天起,天下人都传她恃宠而骄劳民伤财,骂她是不知廉耻的奸妃……
在令淮舟的目光下,白初安剥开一颗荔枝,将那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入嘴里。
却只尝到了苦涩。
她停下了手,语气淡淡:“臣妾不喜欢。
令淮舟微微一顿,毫不犹豫的吩咐:“没听见吗?贵妃不喜欢,拿出去倒了。
“等等,
白初安拦住他,轻声道,“陛下不如分给其他姐妹尝尝。
闻言,令淮舟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初初,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大度的人。
白初安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从前她以为令淮舟爱她,所以不知好歹得贪恋“一心一意
,如今她重来一世,怎么还会再知错犯错?
好在令淮舟也没多说,按她的话去做了。
接下来,令淮舟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留下过夜。
他屏退左右,伸手将白初安拉进怀里,意图明显。
白初安抬手抵住他的胸膛,眉眼低垂。
“陛下,臣妾今日有些不舒服,不若陛下去其他姐妹宫中。
令淮舟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还是第一次,生性霸道善妒白初安将他往外推。
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你这是要把朕往谁的宫中推?
白初安脑海中划过一个人影。
“臣妾觉得,沈答应便挺好的。
白初安说完,一抬眼正正对上令淮舟骤然冰冷的眼。
“初初这是在试探朕对你的心意?
白初安没想到令淮舟会动怒,她心中一颤,下意识下跪请罪:“臣妾错了。
令淮舟拉住她的手,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往日模样:“莫再吃这样的飞醋,朕心里只有你一个。
白初安没有试探他的心思,她是真的想成全令淮舟和沈芯竹。
但没想到她的真心话,换来的却是令淮舟这样的反应。
白初安挤出一抹笑:“臣妾只是怕陛下独宠,引得言官进谏。
令淮舟这才收回眼底的怀疑。
“初初,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他将白初安抱起,往寝殿走去:“今年吐蕃献上了不少好东西,明日朕拿单子来,你喜欢什么尽管挑。
白初安靠着他胸膛,苦笑。
寝殿内,水声四溅,浪潮沉浮。
白初安指尖狠狠掐入令淮舟结实的臂膀中,可她心里却酸胀难当。
令淮舟在床笫间,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哪怕近在咫尺,她也看不清令淮舟的脸,更不知道,他是否将自己当成了别人。
云月终歇,白初安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身边早已空空荡荡。
她浑身如同被车轮碾过,又疼又酸。
吟霜进来为她更衣,嘴里说着晨间听到的传闻。
白初安轻声问:“本宫让你去打听的事情,可有消息?
吟霜立刻美滋滋回道:“陛下果然听娘娘的话,将荔枝都分了出去,沈答应那边,的确也送了一份。
白初安手一顿,心里除了刺痛,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她终于从层层叠叠的回忆里看清了真相。
前世,宫里分荔枝,沈芯竹永远会有一份。
如今白初安明白了,原来爱吃荔枝的是沈芯竹,令淮舟只不过是借着她的名头兴师动众。
这样一来,沈芯竹如愿以偿,而骂名,却是她一力担了。
前世种种,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在白初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