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
转眼，沈唯咎已经到京大半个月了。
窗外落叶萧瑟。
沈唯咎坐在窗边望着，耳朵里是电话那头朋友的询问：“然后呢？你真就这么走了？念檀也没再找过你？”
“嗯。”沈唯咎平复喉咙里的沙哑，“话说到这个地步，除了离开，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喜欢了他十几年！就这么放弃，你甘心吗？”
这个答案，沈唯咎不用思考就已经否定。
那么喜欢的人，怎么会甘心，可是……
她垂眸看着腕间的手链，哑声道：“不甘心又怎样，再赖着不走，我们怕是连朋友都做不了。”
“比起在一起，我更怕连跟他联系的资格都失去。”
说完，沈唯咎就挂掉了电话。
她曾经妄想过也许离开家，远离念檀，时间总能冲淡爱意。
但没想到念檀还是盘旋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是啊，十几年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就放下。
出神间，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的提示名字正是那个人。
沈唯咎心一惊，下意识点下了接听。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清晰传入耳朵：“时念，往下看。”
沈唯咎下意识按照他的指示做。
只见窗下的柏油路上，念檀穿着一身棕色风衣站在那儿，仰头看来。
四目相对，沈唯咎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跳能跳得这么快。
她飞快冲下楼。
夕阳下，念檀周身好像有一圈微光，在渐暗的天色里变得耀眼无比。
沈唯咎越此刻什么都不想考虑，直接飞扑进他怀里。
“念檀！”
明明分开不足半个月，但是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念檀稳稳的将人接住：“好久不见。”
沈唯咎抬头望着男人，对视间，她清楚的瞧见他眼中的自己。
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够永恒定格。
但很快，念檀就松开了怀抱，拉开了距离。
“晚饭还没吃吧？想吃什么，我请客。”
温暖抽离，沈唯咎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挽留。
但最后，还是克制着将手臂紧贴在身侧：“我请吧，刚好前天发了实习工资。”
念檀没有拒绝。
之后，两人就近来去了学校边上的饭店。
沈唯咎看着对面专心吃饭的男人，心里喜悦却也困惑。
她不清楚念檀为什么来看她？
念檀注意到她的出神，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会来京城？是……”来看我的吗？
后一句话没来得及出口，就消声在念檀的否认中。
“公事，明天就回。”
沈唯咎哽了下，从见到他那刻升起来的欢喜慢慢褪色成苍白。
原来她只是公事附赠的“顺便”而已。
“这样啊……”沈唯咎微笑着，嘴里却好像含着黄连般苦涩，“对了，我最近学了……”
她转开了话题，不再涉及感情。
二人就像一对正常的学长和学妹一样闲聊着。
饭后，走在街道上。
沈唯咎望着路灯下两人越拉越长的身影，突然觉得好像在不在一起都不重要了。
如果能一直和他这样走下去也不错！
她如此期望着。
就在这时，念檀却突然停住了脚，看向她：“对了，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
沈唯咎愣了下：“什么？”
念檀的面容掩在光影中，看不真切：“阿姨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也来了京城，明天你务必过去见面。”
一股冷意贯穿心脏，沈唯咎双手冰凉，胸口发疼。
当最爱的人从容地将你推向别人时，你是什么想法？
沈唯咎不知道其他人，她只是忽然明悟了念檀不爱自己这个令她绝望的事实。
“所以你今天会来看我，是为了让我去相亲？”沈唯咎忍着心里的抽痛，问出了这句话。
“也不完全是。你离开家这么久，家里人都很担心，让我来看看。”
家里人。
沈唯咎听着他给出来的理由，本想装傻的理智彻底瓦解。
“我有爸爸，有妈妈，再不济还有哥哥，他们担心我为什么自己不过来，要叫你来？”
“念檀，你有什么资格？”
面对她的脾气，念檀只是站在原地，眼里写满了对小孩子乱发脾气，胡闹的包容。
沈唯咎讨厌极了这样的目光，就好像在他面前自己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无法被他当做同等的成年人对待。
然后连同着自己那份真心，都被念檀果断的定义为错误。
沈唯咎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沉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去。”
话落，转身就走。
念檀伸手拉住她，神色冷漠：“时念，别任性。”
沈唯咎一把甩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念檀一直平静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用我管用谁管？我是你哥。”
“我们没有血缘！”沈唯咎哑声喊出了这句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问，“凭什么在我吻过你之后，你还能理所应当的站在哥哥的位置上对我说教？”
念檀皱了皱眉，明显不悦。
但沈唯咎已经不想在乎了，她干脆的迈步离开。
念檀也没再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沈唯咎还是乖乖去了相亲。
她不是小孩子了，清楚有些见面，非去不可。
却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许晨。
沈唯咎惊讶的看着对面熟悉的男人：“学长，怎么是你？！”
许晨笑着说：“看来之前准备的资料你都没看过，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许晨，新韵律所高级律师，年薪三百万左右……”
他详细的说着自己的情况，最后加了一句：“之所以会答应相亲是因为……我喜欢你。”
沈唯咎从没想过许晨竟然喜欢自己，顿时坐立不安。
许晨看在眼里，宽慰道：“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能看出来，你应该有喜欢的人了，我只希望有机会，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听到这番话，沈唯咎沉默了。
她也有喜欢的人，曾经也是像许晨这样想的。
但现在，不也开始贪心不足？
“学长，抱歉，我暂时没有考虑这些的想法。”
面对沈唯咎的直白拒绝，许晨没有多说什么，也看出她情绪不对，绅士地提出送她回去。
却再次被沈唯咎拒绝。
一个人坐在回家的车上。
沈唯咎头抵着车窗，望着倒退的景色出神。
突然，电话声响起，是哥哥姜玉珏打来的。
“小时啊，最近在京城怎么样？听司城说你去他安排的相亲了？”
一连串的问话让沈唯咎脑袋嗡嗡作响。
她嗓子干哑：“你刚刚说相亲……是谁安排的？”
“司城啊，怎么了？”
沈唯咎听后瞬间失声，原来是念檀，是他做下的决定，残忍地要将她推给另一个人。
酸涩冲上鼻间，她紧握着手机，压抑着哽咽：“没什么，我好累，先不聊了。”
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滑落。
沈唯咎心口憋闷到喘不过气，她紧紧咬着指骨，不想让自己哭出声。
手却不受控制的拨通了念檀的电话。
机械的嘟声将等待的时间无限拉长。
久到她以为会自动挂断，电话才被接通。
紧接着那头响起一道女声：“是时念吧？司城正在洗漱，有什么事吗？”
这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沈唯咎慌乱又狼狈的挂断了电话，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知道，那道女声的主人——是林倩。
念檀和林倩在一起。
这件事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刺穿了沈唯咎的心。
她窝在地上，瓷砖的冰冷透过衣服侵入血肉。
沈唯咎却浑然不觉，只闷头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烈酒入喉，滚烫，灼烧。
她就这么一边喝着，一边想着念檀。
酒瓶渐渐清空，沈唯咎也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只觉得身子非常沉重，胃里还隐隐约约传来刺痛感。
她艰难地睁开眼，就看到雪白色的天花板，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你总算醒了！”一起来京大实习的同事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我回去看到你晕倒在客厅，都吓死了。”
记忆慢慢回笼，沈唯咎皱着眉忍受胃部不停的抽疼，脸色苍白。
同事看她这样子，猜测问：“你酗酒不会是因为念檀吧？”
沈唯咎没说话。
同事了然的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这么折磨自己，何必呢？”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地上，病房里白得发亮。
沈唯咎微微垂下眼帘，苦笑着低喃：“我只是想……万一有机会呢？”
“那现在你还觉得有机会吗？”
“我……不知道。”
二人沉默相对，寂静地只有窗外的鸟叫声。
忽然，病房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风尘仆仆，掩不住忧色的男人站在门口。
“小时！你来进修怎么还住院了？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哥？！”沈唯咎一惊，她没料到日理万机的大哥会跑过来。
“你胃出血太严重，医院让通知家属，你们兄妹聊吧，我先走了。”同事说完就离开了。
姜玉珏阔步走进来，拉开椅子坐在床边：“念檀呢？他不是说来看你吗？就是这么看的？！”
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沈唯咎默了半晌，哑声开口：“哥，我有个问题，你别骗我。”
“……念檀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姜玉珏替沈唯咎盖被子的动作一顿，过了会儿才点头：“是。”
“你别想这些，好好养身体才是重点。”
沈唯咎早有猜测，可此刻得到答案还是免不了难受。
所以他的女朋友就是林倩吧？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怕自己破坏吗？
沈唯咎难受到窒息，但是不知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最后只逼出来一声哀求：“哥，我想回家。”
她带着哭腔，姜玉珏心里一颤：“好，哥带你回家。”
之后两天，姜玉珏处理好了沈唯咎进修请假的事情，带着她上了飞机。
两小时后，飞机落地。
姜家兄妹到家时，姜父姜母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
而沈唯咎看着坐在沙发上那个熟悉的男人，脚步顿在了原地。
念檀也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这时姜玉珏走进来，看着沉默的两人，拉过沈唯咎的行李箱，对念檀说：“你上来，我有事和你说。”
念檀点了点头，跟着姜玉珏上楼。
沈唯咎安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弯处才收回目光。
姜玉珏和念檀聊了很久，直到开饭两人才下来。
莫名的，沈唯咎感觉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直至饭后，姜父姜母说想要出去散散步。
沈唯咎和念檀并肩走在最后，慢慢和前面的一家三口拉开了距离。
秋日，黄叶飘落。
沈唯咎看着两人并肩的影子，开口说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听我哥说，你有女朋友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却总想听念檀亲口承认。
念檀转头看她，声音低沉：“他骗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