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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树影斑驳。
借着烛火，姜晚凝打开自己珍藏多年的小木盒，入目是一个陈旧的荷包，上面绣着两只不堪入目的鸳鸯。
她自幼习武，为了绣这个荷包送给霍瑾年做生辰礼，她十指扎的青紫，熬了整整半月才绣好。
那时，霍瑾年当着她父兄的面割下墨发，放入荷包。
“虽然本王无法此刻向姜家提亲，但在本王心里，早把晚凝当成妻子。”
言语间，他将自己的贴身玉佩和荷包一同递给姜晚凝：“这是母妃留给我的，今日赠与你。”“争储一事无论成败，我们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回忆和月光如刀，刀刀剜心。
姜晚凝眼里闪过怀念。
争储之路虽然凶险，但她和霍瑾年心意相通，从没欺瞒过彼此。如今他却再次背弃誓言，和宁雪枂在榻上翻云覆雨……
姜晚凝在捏紧荷包躺下，试图在钻心的痛意中寻到一丝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下一刻，姜晚凝落入一个熟悉且温暖的怀抱。
是霍瑾年，许是在娇兰宫呆久了，他身上沾染的兰香重的熏人。
姜晚凝身子一僵。
察觉到她的反应，霍瑾年先开了口：“你不信我？”
“晚凝，朕说过，除了你不会碰任何人。”
姜晚凝背对着霍瑾年，不知该不该信他的话。
挣扎间，霍瑾年重新伸手将人抱进怀里：“晚凝你放心，等朝堂稳固，百姓安居乐业后，我便遣散后宫，之后我们有了孩子，我会亲自教导他，封他做太子……”
听着这些承诺，姜晚凝转过身，和霍瑾年面对着。
呼吸交缠间，她认命了。
姜晚凝握紧霍瑾年的指尖：“瑾年，以后的事情无法预料，我只希望你不要负我。”
“好。”霍瑾年满口答应，低头吻住她。
夜色沉沉，一室旖旎。
翌日，天色尚未明朗。
姜晚凝早早起身梳洗，侍奉霍瑾年上朝。
未料刚把人送走，门外便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淑妃娘娘到！”
宁雪枂的声音和人一同抵达殿内：“姜晚凝！你这个贱人竟勾的陛下不忘半夜回来你这儿！”
她环视一周，见殿内简朴，开口讥讽：“我当陛下多宠爱你，竟简陋至此。”
“你还不知道吧，昨夜我与陛下共赴云雨，陛下还承诺待我诞下龙子，就封我为后！”
姜晚凝呼吸一窒，霍瑾年不是说不会碰任何人吗？
见她不说话，宁雪枂越发得意，傲然蔑视她：“陛下无后，你何德何能能执掌凤印？”
“贤良淑德，本宫名号在你之前，你要是聪明，就赶紧交出凤印，本宫还能放你和你们姜家一马。”
一旁青衣听着，实在忍无可忍，“户部宁家不过正三品，姜家忠勇公乃是一等公爵，哪里轮得到你来放过？”
宁雪枂满脸不屑：“姜家的从龙之功不过是趋炎附势，陛下迟早会让你们……”
“趋炎附势？”姜晚凝按住青衣，走到宁雪枂面前，“你错了。”
“不是因为霍瑾年能做皇帝，姜家才选他，是因为姜家选了他，他才能成为皇帝。”
宁雪枂没想到姜晚凝竟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
不想话没说完，身后传来道惊呼：“陛下……”
姜晚凝一顿，抬眸就和立在殿门口的霍瑾年四目相对！

第4章 

对视间，霍瑾年面无表情，叫人看不穿猜不透。
姜晚凝抿唇，还未开口。
宁雪枂故作娇柔，先一步依偎进霍瑾年怀里：“陛下，方才……”
霍瑾年神色淡淡，言语间却满是冷意：“还不送淑妃回去？”
太监们霎时跪了一地，连连称是。
殿内霎时空寂下来。
姜晚凝上前迎他：“陛下怎又回来了？”
霍瑾年眸色沉沉，唇角抿的笔直。
一旁的太监总管赶忙回话：“哎呦德妃娘娘，陛下得知淑妃娘娘过来，担忧她惹您不快，便匆匆又赶回来……”
姜晚凝听着，情绪几经翻涌，又渐渐平复。
她捏紧袖口：“刚刚……”
霍瑾年轻松按下此事：“朕知你意，我们之间不必解释。”
不必解释吗？
姜晚凝却总觉得霍瑾年的神色不对，她还想说些什么。
门外忽然传来紧急通报：“陛下，八百里加急战报！姜晏清将军战死幽州！”
姜晚凝如遭雷击。
她一把扯住小太监：“你胡说！阿兄自幼跟着阿爹上战场，骁勇善战，怎会……”
太监哆嗦的说出缘由：“娘娘，辽人狡猾，半路伏击姜将军，将军为了幽州城中百姓，死守城门。”
姜晚凝脑袋嗡了下来，她回头看着霍瑾年：“瑾年，是假的吧？阿兄承诺过会平安回来的，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霍瑾年默了瞬：“晚凝，战报不会有误。”
男人所言字字如刀，生生斩断姜晚凝的期望。
她手脚发软，全靠霍瑾年搀扶才能站稳。
哥哥战死，那阿爹该如何？
姜晚凝心神不宁，整个人越发慌乱。
霍瑾年将手挤入她的掌心，十指紧扣：“晚凝别怕，朕在，朕始终都会陪着你。”
霍瑾年将人抱起，放到床榻上。
许是他太过温柔，亦或是情绪波动过激。
姜晚凝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疲惫，竟然就这样枕着霍瑾年的手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姜晚凝再醒来时，身边空空荡荡，霍瑾年已经不再殿内。
她想到兄长的死讯，心里一慌，连鞋都未穿就去寻他。
未料刚到殿门前，就听见屋内有人进言：“陛下，姜家除姜老将军外，其余人都已领旨奔赴边关。”
霍瑾年声音冷冽：“办干净些，务必让姜家人有去无回。”
刹那，姜晚凝如坠冰窟，血液逆流。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瑾年之前明明说过，姜家忠心卫国，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姜家下手！
所以哥哥的死……也是他做的？
情绪翻涌之下，姜晚凝一把推开门：“霍瑾年，什么叫有去无回？”
霍瑾年黑沉的瞳孔微缩。
对视间，他走来握住她的肩：“晚凝，无论姜家如何，你永远都是朕的德妃，没了外戚，朕才能封你为后，做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霍瑾年的话成了碾死姜晚凝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听错，他……是真的要除了姜家！
姜晚凝脸色苍白：“所以这五年你说的话，做的事，都是骗我的？”
事已至此，霍瑾年也卸下伪装：“对。”
一个简单的“对”字，如箭矢穿透姜晚凝的心口。
她死死攥紧双手：“为什么？”
霍瑾年神色坦然：“朕幼时便听闻过一句话，这大周江山，姓姜不姓霍。”
姜晚凝霎时怔住，全然没想到姜家的灭顶之灾，竟仅仅只是因为这样一句话。
她心若刀割，字字泣血：“你不能这么做！你说过会给忠勇将军府世代荣耀，你怎能食言？”
霍瑾年轻轻拂去姜晚凝眼角的清泪：“晚凝，朕不会食言。”
“毕竟刻在墓碑上的荣耀，也是荣耀。”
这一刻，寒从心起，心脏寸寸碎裂。
姜晚凝望着霍瑾年熟悉的冷眸，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如刀凌迟，疼的她红了眼。
“唰！”
姜晚凝猛的抽出近侍腰间利剑，抵在霍瑾年脖颈：“你敢？！”

第5章 

勤政殿。
随着这一声刀鸣，隐匿在旁的暗卫倏然现身，手中长剑直指姜晚凝！
姜晚凝没有退，只凝望着霍瑾年。
霍瑾年眸色深沉：“姜晚凝，你要弑君吗？”
“你可知你此举，已经足以让姜家满门抄斩。”
姜晚凝握剑的手发颤，她何尝不知。
但此时姜家已经被逼上绝路，她不知除了这样，还能如何解救亲人。
迎着霍瑾年冰冷的注视，姜晚凝颓声开口：“霍瑾年，争储五年，忠勇将军府救你数次，从未有过犯上夺权之心。”
“四年前，你被先帝派去南蛮镇压反贼，身陷囹圄之际，是我二哥舍命救你。我的两个哥哥，一个为救你而死，一个因你战死沙场。”
姜晚凝已然泪流满面：“我愿一死，让忠勇将军府再无后人，只求用我的命，换你放姜家一条生路。”
在霍瑾年惊愕的目光下，她将剑横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雪白的肌肤，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看着这幕，霍瑾年手上扳指骤然裂开：“你死了，我必不会留姜家任何活口。”
姜晚凝一怔，来不及深思他话里的意思，手腕突然被击中——
“当！”的一声，她手中剑掉落在地。
暗卫见状，连忙制服姜晚凝，将她狠狠压跪在地面上。
姜晚凝艰难抬头，对上霍瑾年冷睨的视线。
她哑声哀求：“霍瑾年，放过他们……”
霍瑾年不为所动：“姜氏狂妄，意图弑君，褫夺封号，打入天牢。”
寥寥几句，定下她的罪责。
姜晚凝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暗卫当即押住她，送往天牢。
……
天牢内暗无天日，充满了血腥和腐臭味。
姜晚凝也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踏足天牢时的景象。
那时大皇子被暗杀，所有证据皆指向霍瑾年，先帝大怒，下旨将霍瑾年收狱看押。
她心急如焚，一面让父兄寻找证据，一面花大价钱买通狱卒，日日入天牢为霍瑾年送饭。
十五日。
霍瑾年被关了十五日，她就顶着姜家与霍瑾年同罪的风险，到天牢来陪霍瑾年了十五日。
那时，霍瑾年曾与她一同在这里对着月光许下誓言。
“此生绝不负卿，生同衾死亦同穴。”
往日情深，记忆犹新。
不曾想，这一切竟然都是霍瑾年为了得到将军府拥立而设下的局。
姜晚凝靠在墙边，几欲止不住眼里的泪意。
直到狱卒来送饭，她连忙询问：“你可知忠勇将军府怎么样了？”
狱卒一脸不耐：“都死到临头了还打听什么？！”
接着把碗狠狠往地上一放，骂骂咧咧离开。
姜晚凝看着地上的碗，只能沉住心等下一人来。
未料连问几人，都无一人愿意告知她将军府的情况。
霍瑾年的那句“务必让姜家人有去无回”在耳边不断回响。
姜晚凝心急如焚，日夜煎熬，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弱憔悴起来。
她每天数着日子，期望有人能带来消息，或者是自己能够出去。
可她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