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欢坐在办公室里，笑得很牵强，“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她只是饮食不健康，胃炎而已，怎么就成了癌症呢？
“我检查了好几次，没出错。”同事叹气道：“其实我想打电话让你丈夫过来拿的，可是接电话的是他助理，说他没空。”
不是没空，只是有关她的事，他都没空而已。
黎欢走出办公室时，脑子一片空白。
她找了同事代班，自己坐在天台上吹风。
楼层很高，下面人群如蝼蚁。
黎欢腿悬在半空，好像微微一倾身，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乐乐，你说，妈咪还没找到你，怎么就偏偏这时候得了癌症呢？是不是老天爷嫌妈咪工作忙，没照顾好你，这是对妈咪的惩罚啊？”
黎欢拿着手机，犹豫着给祁衍打了电话。
就算他对她误会再多，知道她得了癌症，也会借钱给她治病的吧？
那样她就可以拿着从他那借来的钱，去找孩子了。
然而——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连续拨打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黎欢再三纠结，第一次把电话打到了周语嫣那里。
“哪位？”
手机那端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果然，他不是忙，只是刻意不接她的电话而已。
“是我。”黎欢道：“我……”
“你怎样我不关心。语嫣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受不得刺激，你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了。”
电话挂了。
黎欢怔怔地拿着手机，身体微颤。
天台的风可真凉啊，像是能吹进灵魂里。
周语嫣身体虚，那她这个胃癌晚期的人呢？
祁衍是真讨厌她啊，连听她说完一句话都不愿意。
黎欢想笑，可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她脑子里乱糟糟的，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这一晚，祁衍没有回来。
他心爱的女人刚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他陪着他们母子都来不及，又怎么愿意回到这个他讨厌的家呢？
黎欢几乎睁眼到天亮。
胃癌发作时，疼得睡不着。
好不容易不疼了，闭上眼，脑子里都是祁衍细心呵护周语嫣的场景，嫉妒羡衍得睡不着。
次日，黎欢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医院打来电话，说周语嫣投诉她做手术时携带私人恩怨，故意在她体内留下了纱布。周语嫣说，只要黎欢认真跟她道个歉，她不会追究这件事。
把纱布留在身体里……
周语嫣怎么会想出这么可笑的栽赃办法？
黎欢去了周语嫣的病房，“我没做过那种事，不可能为这个跟你道歉！你最好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说出真相，这样你不至于太难堪！”
她警告完周语嫣，转身要走。
周语嫣却喊住了她，“你不想找你女儿了？”
听此，黎欢一愣，回头道：“你知道乐乐在哪儿？”
“当然了，本来就是我让人把乐乐带走的。哦，阿衍以为乐乐是野种的事情，也是我做的。”
真是个蠢货！
都半个月过去了，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还要她来提醒。
就这种人，也配做阿衍的妻子？
当初知道她跟阿衍在一起，这种蠢货就该识趣点，主动离开才是。
黎欢看着周语嫣脸上灿然的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血液顺着四肢百骸往脑子里冲。
“你为什么找人带走乐乐？乐乐呢？她现在在哪儿？”
黎欢走到病床前，双手抓着周语嫣的肩膀。
她实在不知道，她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这个女人，她拆散她的家庭不够，竟然还安排人带走她的女儿！
周语嫣见她这般疯狂，笑得愈发灿烂了。
她就不喜欢黎欢总是一脸与世无争的白莲花样，装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那个小野种在哪儿。但我可以告诉你，当天我就让人把她交给一个人贩子了。”
“哦，对了。那个人贩子最喜欢打断小孩子的手脚，再让他们去乞讨。你那个女儿好像身体不怎么样吧？人贩子可不会好心给她做专业的止血包扎，说不准她撑不住就死了。”
黎欢听着这些话，只觉得眼前一黑，耳畔都在嗡嗡作响。
她之前因为紧急手术被叫回医院，把乐乐托付给同事照顾。
可同事当时在值班，临时走开了一会儿。而乐乐在用儿童手表接了一通电话后，就走出医院，在监控盲区走丢了。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是她这个当妈的没照顾好孩子。
甚至因为内疚，祁衍这些天不找孩子，只一心陪着周语嫣，她也没说什么。
可是现在，周语嫣却说是她让人带走乐乐的，而且乐乐可能死了。
最好的情况，也是被人断了手脚，扔在街上当乞丐？
“乐乐现在到底在哪儿？！”黎欢心像是被人撕裂了，她红着眼睛，咬牙切齿摇晃着周语嫣。
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周语嫣，却突然换了一张委屈的脸，“黎医生，我好疼，求求你松手。”
“你在做什么？！”
黎欢身后传来祁衍冷漠至极的声音，下一秒，她被甩在地上。
昨天黎欢急着跑来医院给周语嫣做手术，路上摔了一跤，磕到尾巴骨跟胳膊肘。如今又被祁衍这么一摔，她疼得半天没爬起来。
祁衍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了周语嫣跟前。
“阿衍，我好怕。”
“别怕，我在。”
祁衍把周语嫣搂在怀里，扭头冷着脸对黎欢道：“滚出去！”
他还听人说，黎欢当街晕倒进了医院，但看她现在对语嫣动手，身体倒是好得很！
“乐乐在哪儿？”
黎欢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她吃力地爬起来，不管不顾冲向周语嫣。
然而，她连人都没碰到，就被拽住了。
祁衍手刚好按在她流血的伤口上，她疼得嘶了一声，他却没松手，反而加大了力气。
“你跟莫星宇自导自演，带走乐乐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不用再演戏了！”
黎欢被这一句话喊懵了，“莫学长带走了乐乐？”
“还演？”
祁衍蹙眉看了眼黎欢胳膊肘上的伤口，硬生生把她拽出去。
她不配在病房里污语嫣的眼！
黎欢这半个月找乐乐，每天只休息两三个小时，身体本就虚。再加上癌细胞蚕食她的身体，她刚刚对着周语嫣喊就已经花了全部的力气。
祁衍走得快，她跟不上，几乎被他半拖着往外走。
到门口，他一撒手，她便控制不住摔在地上。
疼。
身上每处都疼，像是要散架。
黎欢手撑在地上，几次都没爬起来。
祁衍冷眼看着她做戏，他蹲下身，一把扯下她脖子上的工作证，顺着窗户便扔了出去。
“喜欢当医生是吗？就冲你对语嫣做的这些，我让你这辈子都做不了医生！”
“不……不要……”
黎欢面色惨白冲到窗户边，伸手却抓了个空。
她眼睁睁看着工作证消失在视线中，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是周语嫣让人带走乐乐的，刚刚在病房内，我也没对她动手。祁衍，你就信我一次，不可以吗？”
黎欢仰头看着祁衍，声音都在颤抖。
可留给她的，只有他的背影。
还有，重重的关门声。
……
黎欢最后几天工作都不用做了。
当天全医院传遍了她将纱布留在病人体内，而且发疯殴打病人的事情，她是被医院辞退的。
黎欢觉得纱布留在体内这种栽赃手段好笑，然而周语嫣却实打实给她上了一课：
周语嫣体内确实取出了纱布，她咬定了看见黎欢放的。
而跟黎欢同时进行手术的那些同事，不知是被收买了还是真得没注意，只说不知道是谁放的。
副院长相信她的为人，觉得中间有什么误会，有心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但有祁衍插手，这件事根本压不下去，而且副院长还险些被这件事殃及。
医院大厅。
黎欢抱着一个箱子，里面是她在医院的所有东西。
她胳膊肘跟膝盖的位置已经不再渗血了，但是伤口也没处理，看起来十分狼狈。
不时有人看向这边——
“听说她殴打病人被辞退了。”
“人家刚做完剖腹产的孕妇，她怎么下去的手？”
黎欢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就因为祁衍跟周语嫣，她连离开医院时的这点体面都没了。
她一直都知道祁衍恨她，却没想到他可以狠心到这地步。
“黎医生，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不想赶人，你还是自己主动走吧。”保安见她停下不动，十分为难。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黎欢抱着箱子，神情木讷离开。
有祁衍护着，她连想接近周语嫣，问问乐乐现在在哪儿都不行。
她的工作也丢了，她从哪儿拿钱去找孩子、去治病呢？
黎欢站在医院门口，满心疲惫给祁衍打了电话。
“我没有自导自演。周语嫣自己承认了，是她带走乐乐，还伪造了亲子鉴定书。乐乐现在有危险，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等把她救回来后，重新做亲子鉴定。”
“为了让我跟语嫣分开，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把所有的事情栽赃给她？”
祁衍道：“不用你说，我会把他们带回来，跟你当面对质的。”
他不信她。
自始到终都不信。
黎欢喉咙里涌上一阵咸腥，她用手擦掉嘴边渗出的血，再想说话时，手机那端已经挂了。
周语嫣可以拥有祁衍所有的爱跟包容，而她这个正牌妻子，他连多跟她说几句话，都算是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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