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每栋教学楼都有好几栋电梯,几乎没有学生愿意走黑漆漆的楼道。
我推开快要接近楼顶的安全出口,果然见到了程言。
楼道里很暗,我站在门口处,借着门外透来的微弱的光,才能勉强看清程言现在的模样。
他摘下了半框眼镜,狭长的双眼微垂,唇间叼了一根已经被点燃的烟。
烟尽头是猩红一点,隐隐约约勾勒出他半张侧颜的轮廓。
颓废,却又带有浑然天成的贵气。
见我推开门,他缓缓抬眸,隔着吞吐的云雾,哑着嗓子喊:
「小枝。」
低冷的声线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明显,藏着根本掩饰不了的复杂情感。
我静了两秒,抓紧门把手上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隐隐发白。
「啪嗒」一声,我打开了楼道的灯光。
白灯亮起,隐匿在阴暗角落的程言又重新回到了光亮之下。
他的状态不太好。
不知道他在楼道里已经待了多久,连额前的碎发都已经半干了,眼底还有一小片让人无法忽视的淡青色。
我踩着小皮鞋「噔噔噔」地靠近他,鼻息间尽是淡淡的烟草香。
我十分嫌弃:「程言!不许抽了!臭死了!」
我直接从他的手中夺过香烟,快速踩几脚熄灭后又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程言倚靠在身后的墙上,燥热在呼吸间显露无遗。
「嗯。」他哑着声,听起来没什么力气,「都听小枝的。」
我皱起眉头,用指背去试探程言额头的温度。
手上部分强烈的灼热感从他额上的肌肤传来,他的体温格外灼热。
我心猛地一沉,如陈茵所「预料」的一样,他发烧了。
程言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神一晃而过间,仿佛带着某种偏执的病态感。
等我再仔细看去后,又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看我干什么?」我没好气道,「别指望我安慰你!」
看着程言这副模样,我越想越生气:
「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一点也不好看!」
我说不出狠话,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不要。」程言终于有所反应。
他靠近我,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不要不喜欢我。」
我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快要贴近我的胸膛:「浑身都湿漉漉的!别抱我!」
我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管家张叔打个电话:「张叔,给程言送套衣服来。」
想起陈茵那一板不知道从哪儿买的退烧药,我又补充道:
「还要把家里的私人医生带过来,让他带上最好的退烧药!」
「好的。」张叔立即答应,「对了,小姐,程少爷穿什么码数呢?」
我举着电话,上下扫视了一眼程言。
看见他半湿不干的衬衫紧贴着他的腹部肌肤,显露出少年的薄肌。
「问,问这个干什么!」我脸上发热,飞快地结束通话,「能穿就行!」
下一秒,我的耳边响起一声带着浓厚鼻音的轻笑:「笨小枝。」
我瞪大眼睛:「程言!你说什么?你才笨!」
笨到什么话都不肯跟我说!
翌日,雨停。
虽然程言昨天已经吃过了退烧药,但眉眼之间依旧是恹恹的。
他坐在位置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支笔在草稿纸上写着微积分的公式。
自习课的位置不固定,我直接坐在了程言身旁。
请假在国外旅游了一周的发小季寻阳也回来了,正坐在前桌玩着游戏机。
我手里抱着程言今早给我洗好的青提,看着他在纸上写了又写。
二十分钟后,我的耐心告罄。
他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在草稿纸上,根本不在意我!
我两颊被青提塞满,十分刻意地用力咀嚼。
程言握笔的手一顿,另一手顺势捏上了我的两颊。
他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马上写完就陪你。」
「谁要你陪了?」我大小姐脾气发作,直接打掉了他的手。
我把自己手里的保鲜盒往程言桌上一放,娇气道:「好累,不吃了。」
话音刚落,阴魂不散的陈茵又端着杯豆浆靠了过来。
季寻阳早在国外的时候就听班里的同学说过陈茵的「光辉事迹」。Ўƶ
他一时没忍住,直接喊道:「哟,豆浆妹!」
陈茵听到这个称谓后面上尴尬不已,把准备放在程言桌上的豆浆转了个弯,自己喝了一口。
片刻后,她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
陈茵轻声道:「这些提子都是程言同学用竞赛的奖学金买的,就这么不吃了?真的好浪费啊。」
她话虽然是在对我说,但目光却直直地落在程言身上:「想想贫困山区的孩子们都吃不到呢!」
又来了,这套既圣母又白莲花的说辞。
季寻阳都差点被她唬住,拿着游戏机呆傻在一边。
程言不为所动,反应甚微。
我双手抱胸,向后微微一靠:
「转校生,你怎么还是不懂?」
「这个根本就是另外一个问题。」
「就算每个人省下一粒米,贫困地区的人也不会天天吃大米饭。」
「你现在站在这里道德绑架我,要求我替他们吃下这些提子,实际上还是进了我自己的肚子。」
「倒不如直接给他们捐些实际的东西。」
陈茵每次的圣母发言都被我怼了回去,这次更是直接毫不留情地下了她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