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棠到的时候,周晏清正在解剖。
隔着一张玻璃窗,她看着神色认真的男人,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医学院找他时的场景。
那时候,周晏清也是一身白大褂站在解剖台前,神情无比专注,和现在别无二致。
时间荏苒,周晏清好像没变,对法医的热爱始终如一。
可他们之间……却变了太多。
想着,苏明棠眼神又沉寂了下来。
这时,“啪”的开门声传来,周晏清脱下口罩和手套走出来,对等候在外的死者家属说:“已经解剖完了,晚点等入殓师修完,你们就可以把他带回家。”
说着,他的余光扫到苏明棠,眉头微皱:“入殓师就在那边。”
闻言,家属红着眼不断鞠躬:“谢谢您,谢谢您给我儿子一个真相,也谢谢入殓师,谢谢。”
周晏清神色柔和:“我只是尽了我的职责。”
“那也要谢谢你们!你们和我儿子年纪差不多,要是他还活着……”死者家属说着,情绪又开始崩溃,“他还那么年轻,我们甚至都没来的及看到他成家……”
“如果他还活着,也不想看到二老这么难过。”
“如果他还活着,也不想看到二老这么难过。”
苏明棠和周晏清异口同声,默契的连痛苦的家属都愣住了。
苏明棠怔怔看着周晏清的侧脸,想到那天他质问自己时的话。
或许他们之间,并没有到挽回不了的地步。
苏明棠抿了抿干涩的唇,下意识摸向腹部:“司年,等下忙完,我有事情和你说。”
周晏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进了技术科。
苏明棠攥紧手指,到解剖室开始入殓。
……
半小时后,一切结束。
苏明棠疲惫出门,就见周晏清和同事在谈论着什么。
他的嘴角挂着淡笑,和对待自己的冷淡态度天差地别!
苏明棠心口一刺,强撑起笑容上前搭话:“司年……”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句娇俏的呼声:“司年哥!”
周晏清抬眸,无视了苏明棠,径直走向了许柳依,带着人离开。
苏明棠笑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背影。
倒是许柳依忽然回头,朝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同苏明棠一起被丢下的同事脸上都是尴尬:“嫂子……”
苏明棠按下心尖上的刺痛:“司年和许柳依他们俩……”
“嫂子你别误会!”同事急切打断了她的话,替周晏清辩白,“周哥是很照顾小许,但那也只是周哥人好,他不是胡来的人。”
苏明棠比任何人都想要相信周晏清。
可被系统抹杀的时间还在脑子里一分一秒流逝,苏明棠突然有些害怕,万一周晏清真的喜欢上了许柳依……
她不敢再想下去,匆匆去找周晏清。
就见周晏清和许柳依站在窗边,正在说些什么。
窗外光影绰绰,落在两人身上,像极了青春校园剧的男女主角。
苏明棠正要上前,只听周晏清清冽的声音传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苏明棠霎时僵在原地,浑身像被冰水浇了个透。
五年前和周晏清在一起的时候,他便对她说:“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还说:“这样的人我此生只遇见过一个,那就是你。”
可如今时隔五年再听见,里面的主语已经换了别人……
这一刻,苏明棠突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只觉得多余。
狼狈转身溃逃时,领导风风火火过来:“司年,隔壁市发生一起案子,死者太多,他们的法医忙不过来,你过去帮忙!”
说着,他瞧见了苏明棠:“正好夏依也在,你们一起。”
闻言,周晏清也看了过来,没有拒绝。
事关公事,苏明棠敛好情绪,拿着化妆箱,跟着周晏清上了车。
这是从婚礼中断以来,她为数不多能和周晏清安静相处的机会。
轿车的后座并不宽敞,颠簸中苏明棠难免贴近周晏清。
周晏清下意识扶住她。
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独特冷香传来,苏明棠鬼使神差的问:“你喜欢许柳依吗?”
周晏清表情微变,漠然松开手:“我们还没分手。”
言外之意,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没和她分手,不能喜欢。
这个认知让苏明棠心口一阵酸疼,几度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扣紧手指,不再开口。
一路无言。
四小时后,隔壁市警局。
周晏清下车直奔法医室,苏明棠也收拾好工具开始工作。
十小时后,她忙完出来,就看见周晏清靠着窗边出神。
苏明棠恍惚回到了第一次正式以入殓师的身份工作时。
那时周晏清也是这样陪着她,鼓励她:“不要急,慢慢来,我就在这儿等你。”7
此情此景,恰如彼时彼刻。
这时,屋内传来死者亲属绝望悲戚的哭声。
周晏清看过来,正对上苏明棠没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那一刻,他眼中好像闪过什么,没等苏明棠辨认清楚,就消失不见。
苏明棠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提议道:“我们去街上逛逛吧。”
周晏清剑眉微簇:“没必……”
“你答应过给我4天时间的。”苏明棠打断他,语气里满是恳求。
周晏清沉默了瞬,率先走出警局。
知道他是答应了,苏明棠快步跟了上去。
街道中商贩往来,热闹繁华与以前无异。
苏明棠看着熟悉的街景,忍不住开口:“司年,你还记得……”
周晏清脚步倏然凝住,看来的眼里都是不耐:“你就只会说过去吗!?”
苏明棠哽住,满心的涩意与茫然。
除了那些相爱的过往,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真心!
街边的风寒意渐浓,吹的她浑身发冷。
再回神时,周晏清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恍惚间,远处有悠长的钟声传来。
苏明棠望去,巨大的佛寺屹立在山巅上。
她定定看了很久,脚尖一转走向了佛寺。
山脚到山顶,一共九千级台阶。
苏明棠就这么徒步爬了上去,每上一阶,她都在心里虔诚祈求:“神佛在上,求你们让周晏清知道我是真心爱他,求事情能峰回路转,给我和孩子一个生机。”
……
下山时已是凌晨,脑子里系统的倒计时还剩下【1天5小时32分52秒。】
苏明棠回到警局。
见到她,警局的人一脸惊讶:“夏依你怎么还在这儿?周哥昨晚就已经回去了。”
周晏清丢下她,独自回去了!?
苏明棠动作顿住,心像被刮骨刀穿过,苦不堪言。
她当即定了机票,赶回江阳市。
不料刚下机,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苏明棠点开,入目是周晏清和许柳依躺在床上的亲密照片!
后面还配了一句话:“周晏清也没那么难攻略嘛。”
末尾,甚至还特地注明了酒店地址。
熟悉的语气,苏明棠不用猜就知道发短信的人是许柳依!
心头一阵窒息,苏明棠当即拦了辆车,直奔酒店。
江阳市正下着暴雨,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急促的叫苏明棠心口慌的疼。
半小时后,苏明棠急匆匆下车,刚要走向酒店。
就见隔着条街道的酒店里,许柳依挽着周晏清款款走出——
周晏清还穿着昨天的西装,显然是没有回家。
他们……是真的在一起过夜了?
苏明棠站在街道上,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寒意侵入心脏。
支撑苏明棠一路过来的勇气,在此刻骤然崩塌。
她看着周晏清护着许柳依上了出租车,消失在不息车流中。
直到一声急促的车鸣,苏明棠才回过神,僵硬转身走进瓢泼大雨中……
茫然间,苏明棠不知不觉又到了学校外。
以前她心情不好时,总会躲来这里,每次周晏清都会第一琅嬛付费整理个找到她。现在想起,竟觉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脑子里的倒计时还在不停跳动着,只剩【23小时50分钟20秒】
苏明棠扶着小腹:“宝宝,如果我现在放弃,你会不会怪妈妈?”
一阵静默。
苏明棠却骤然崩溃,眼泪顺着雨水倾泻而出,泪流满面。
她哭得不到爱内心的痛苦和虚无,哭完不成任务面对死亡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头上出现一把伞,遮去了风雨。
苏宴臣满目担忧:“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周晏清又欺负你了?”
看着他关切的模样,苏明棠心头划过一丝暖意。
想到周晏清,眼神又沉寂了下去。
曾几何时,她皱一下眉,周晏清都会紧张。可现在,周晏清只会丢下她独自离开,甚至不会主动发来一通电话或短信。
苏明棠不知道,她还能怎样去证明自己的真心?
她问苏宴臣:“宴臣,人的真心真的感觉不到吗?”4
苏宴臣愣了下,便明白她在说周晏清:“能,如果感觉不到,那就说明他对你没有真心。”
真话残忍难听,削皮挫骨的痛从苏明棠心底涌上。
18岁,周晏清愿意对抗家庭的阻力选择梦想,牵起她的手。
20岁,周晏清对着大海发誓,说无论未来如何,都会和她在一起。
22岁,周晏清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置办婚房,房产证只写了她的名字,说是赠与。
周晏清要赠与她所有爱意和未来。
这些都是苏明棠亲身经历,她不信周晏清没有真心,也不信他会这么绝情!
苏宴臣满眼心疼:“姐,跟我回家吧。”
苏明棠摇头:“不,我还有事要办。”
她还有最后一天的时间,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孩子,她都不该在这时候放弃!
苏明棠抬头看着已经比自己还高的苏宴臣,轻声嘱咐:“宴臣,你以后要好好照顾爸妈。”
她语气很平静,苏宴臣只当是平常的叮咛:“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仅要照顾爸妈,也会照顾好你。”
苏明棠红着眼点头,目送着弟弟离开后回了和周晏清的家。
进门,就发现周晏清将墙上的婚纱照取了下来。
苏明棠藏起眼里的泪意:“为什么要取下它?”
周晏清头也没回:“脏了,擦擦。”
可说是这样说,他取下之后却直接丢进了杂物室,再也没挂上去。
苏明棠看着那块空荡荡的墙面,心也跟着空了。
都说证明爱情真伪的最好办法,是时间,可现在她已经不剩下任何时间。
她只能赌一把,重新举办一次婚礼。
如果赢了,她会用往后的一生向周晏清证明。
要是输了……
苏明棠心脏一悸,回神看向楼上,主卧的灯已经熄灭,在地上映出一团黑影。
她上楼走进卧室,周晏清已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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