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冉高高兴兴地捧着圣旨出来了。
她的侍女阿玉扑了上来,着急查看薛冉的情况。
“公主,您有没有事?”
薛冉笑得开心,朝她摇了摇手中圣旨。
“我很好啊,阿佑还给我安排了单独的寝殿。”
看着薛冉沾满灰尘的喜服,阿玉眼神悲凄。
伸手替薛冉拍去灰尘,她低声问:“魏九洲,不、陛下是否有说要如何……”安置公主?
可薛冉打断了她的话。
“阿玉,清溪院在哪?”
阿玉的唇张了又合,最后只得一句:“我带公主去吧。”
薛冉跟在阿玉身后七拐八弯地走到一座小院前,抬头望,只见那“清溪院”的牌匾都是歪的。
薛冉却抿唇笑。
“阿佑知我喜欢安静,特地为我选的好住处。”
“只是他好像有些粗心,忘记叫人打扫了。”
她当下便扎起了衣袖就要去打水清扫。
阿玉忙拉住她:“公主!奴婢这就去找嬷嬷安排些下人过来。”
看着阿玉匆匆离去的背影,薛冉却是叹了一声。
两个时辰后,阿玉无功而返。
却见薛冉已经换了衣物,将大门与牌匾擦干净了,脚边是半桶黑水。
“阿玉,大门干净了,阿佑就会多过来看看吧。”
薛冉从摇摇晃晃的椅子上下来,眼睛亮晶晶的,脸颊沾了灰。
可魏九洲一直没来。
薛冉在门口坐了三天,等来了魏九洲封她姐姐薛姝为贵妃的消息。
薛冉摘了清溪院院里的杏子,坐在门边吃。
杏树无人照料,结的杏子又小又酸。
薛冉酸得牙疼,可若是不吃,便要饿肚子。
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哗。
阿玉去打听回来,低下头不忍看她。
“……陛下在朝珠殿陪三公主,陪了三天。”
薛冉咀嚼的腮帮子停下了,手中杏子咕噜噜滚落在地,沾了灰。
三公主薛姝,模样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爱慕之人无数,同时也是她父皇黎皇最宠爱的孩子。
魏九洲还未灭黎国前,薛冉住下人房,而薛姝所住的朝珠殿,是离天子居所最近的宫殿。
原来魏九洲这几日不来见自己,便是一直在那……
薛冉忽觉喉间又酸又苦,难受得喘不过气。
“阿玉,我不喜欢吃杏子,酸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薛冉湿着眼眶,笑着说。
于是阿玉捡起地上杏子,擦干净。
“无事,奴婢爱吃。”
她知薛冉从不浪费粮食,薛冉总是吃不饱。
阿玉是孤女,跟在薛冉身边十二年,主仆相依至今,比亲姐妹还亲。
薛冉用衣袖随意地抹了眼泪。
“阿玉,我们也去看看三姐姐吧。”
……
薛冉与薛姝,虽说是姐妹,实际上,只有每年年尾宫宴上能见上一面。
——薛姝坐在高高的檀木椅上,垫着有精美刺绣的软枕,陪在黎皇身侧。
而薛冉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与下人一同吃宴。
薛冉倒不在乎。
她可以和阿玉一起,小声讨论着当天的歌舞。
如同今日,朝珠殿前门庭若市,薛冉也只远远地看。
阿玉说:“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今儿风大。”
薛冉知道,她怕自己伤心。
但她自己不怕。
“我就看看,我不冷。”
她其实不是来看薛姝的,是来看魏九洲的。
才想着,就见那两人一同走出。
郎才女貌,般配绝顶。
薛冉定定地看,脸色似涂了几层脂粉一般白。
她对阿玉说:“阿佑做了君王,后宫佳丽三千很正常的,我该大度。”
“三姐姐很漂亮,换做是我也喜欢。”
落花被风扬起,抖擞下好几片遮了薛冉的眼。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她初遇魏九洲,也是这时节。
彼时正是薛姝诞辰,黎皇宴请全臣。
薛冉趁机到御膳房偷东西吃。
正抓了些吃食塞进怀中,便听到有人回了御膳房。
“陛下可真是宠爱三公主,听说她用来垫脚的都是万里挑一的白狐皮呢……”
“是啊,凌国居然送了质子来我黎国,还想求娶三公主!我呸,北境蛮夷,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薛冉闻声一惊,猫着腰匆忙跑出去。
御膳房不让她进来,被抓住会被罚,遇见凶的嬷嬷会挨打。
薛冉是钻狗洞进来的,也是这么出去的。
逃跑时却踩空了台阶,摔了个脸朝地。
“嘶——”
正暗叫倒霉,忽地有一道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没事吧?”
接着就见一只手伸到薛冉面前。
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似乎比那天的月色还要白。
薛冉呆呆地抬头看。
她从未见过那般俊逸的人,似温柔月光,靠得太近仿佛会亵渎。
薛冉抬手,却见自己的满手脏污,还是未敢牵上那白娟般干净的手。
“没事没事!”
薛冉自己爬了起来。
脚踝似乎崴了,但她能忍住。
视线一转,才见他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只花灯。
那灯,竟和薛冉的母亲小时候给她买过得一模一样!
她被带进宫后,不知她的花灯如今怎么样了……
或是薛冉的目光过于明显,亦或是薛冉狼狈模样令他可怜。
魏九洲将花灯递给了她。
“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薛冉的眼一亮,但她也知不好白拿别人东西。
可摸遍了全身只找出一包糕点,是要带回去给和阿玉一起吃的。
看着那灯,薛冉一咬牙:“那我拿这个来做交换!”
心说,阿玉你原谅我这一回!下回再给你带更好吃的!
魏九洲一愣,随即笑了,如沐春风,似春如暖阳。
就像如今魏九洲对薛姝笑得那般温柔。
魏九洲与薛姝携手走来,一路宫人纷纷下跪。
直到走到薛冉面前。
薛冉嘴唇泛白,缓缓跪下。
“给,给陛下请安。”
魏九洲视若无睹,牵着薛姝在她身前走过。
薛冉垂眸盯着那双鎏金靴从面前走过,将落花碾为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