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回到厂房前，就看到苏桦和几个工人正在抢玉米糕。
宋瑶送过来两包，陆长空自己拿走一包，留下一包给苏桦和其他人分。
几个大男人就跟小孩子似的你争我夺，苏桦只抢到了一小块，气的骂道，“都是饿死鬼投胎啊！没吃过个东西？”
一个小个子工人道，“就是这个发糕！前天我老娘还买了几块回家，还叮嘱我今天再买几块！不过那家卖的快，去迟了就没了。”
他笑嘻嘻凑近苏桦道，“苏老大，你要不想吃就给我？”
苏桦赶紧把手里的发糕塞进嘴里，一巴掌把他拍开道，“滚边去！”
见陆长空回来，其他人不敢往他身边凑，只有苏桦靠过来，一脸暧昧的冲他挤眉弄眼道，“老陆，说实话，那姑娘是谁啊？长的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还是头一次见！”
他笑嘻嘻拍他肩膀道，“你小子行啊！啥时候就认识个这么好看的姑娘？关键人家还对你这么好，给你送这么多好吃的……”
陆长空拍开他的手道，“我和她不熟，你别瞎说！”
苏桦根本不信道，“不熟人家还给你送东西？老陆你这样可不行啊，不能一边拿人家小姑娘的吃的，还一边不承认人家，这不是骗吃骗喝的渣男？……”
陆长空不理会他啰啰嗦嗦，自顾自走进车间，拿起扳手继续钻进车床底下完成刚才的工作。
现在快中午了，大家伙都出去休息了，车间里就剩下了陆长空和苏桦两个人。
苏桦看他的神色不像在开玩笑，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蹲在他身边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陆长空本来不想说，但苏桦问的他心烦，他抿了下唇，淡淡道，“她是钱远坤的老乡，我之前帮过她家几回，她为了感谢我才送来些吃的！”
苏桦想着宋瑶那张漂亮的脸蛋，不可置信的道，“那么好看的姑娘，你就真没点心思？”
陆长空冷着脸道，“我说过，我和她不熟，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你不要再说了！”
看他的神色真不像开玩笑，苏桦一下子闭了嘴，只是瞅瞅陆长空，再想想刚才的姑娘，啧啧两声，一脸惋惜。
但看到陆长空的神色，他微微叹了口气，坐过来道，“长空，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听远坤说了你回来的事。说实话那件事也怪不得你，顾岩他……”
一听到这个名字，陆长空手下当的一声，一锤头差点没砸到他手背上。
苏桦看见，脸色就渐渐冷肃起来道，“长空，我们聊聊！”
陆长空没说话，目光冷沉，他浑身绷的紧紧的，握着锤子的手指却用力到发白。
苏桦把他手中的锤子拿下来，道，“老实说，刚听说顾岩出事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你们无疑是咱空军大队选拔出来最出色的飞行员，还一起远赴国外军部进行过训练竞赛，你们是飞鹰大队最耀眼的蓝天双杰！可没想到，顾岩却在一次最普通的训练中出事……”
随着苏桦的诉说，陆长空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底也渐渐浮上一层红丝。
苏桦没有看到，只道，“可这种事谁能预料到？人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做这行的，哪一次飞前不都做好把命扔在天上的准备……”
“可那不一样！”
他还没说完陆长空就猛地打断，他目光凌厉，愤怒让他一张脸都扭曲起来。
他咬着牙，看着苏桦一字一字道，“那不一样！他出事本来应该能避免，那辆飞机……那辆飞机……”
他哑着嗓音说不下去了，后悔，自责，愤怒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让他的手指再度颤抖起来。
“陆长空！”
苏桦猛地叫他，用力晃了一下他的肩膀吼道，“你醒醒！这件事根本不关你的事！你已经提前给飞机做了检查，也把机身老化不适合再上天的报告打了上去，可下令出发的人不是你！上面没有重视，你又有什么办法？你已经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别再自责了！顾岩他……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陆长空漆黑的眸底满是血丝，只道，“不是，如果我当时再强力一些阻止他……我要是把他拦住……”
他闭了闭眼，心口处的绞痛让他整张脸都失了血色。
这段时间他日夜无法入眠，一闭上眼睛，就是好友出发前对他笑的无比灿烂的脸庞。
他意气风发的对他道，“长空，等这次训练回来我就和娅楠结婚，你等着喝我的喜酒吧！”
“好！”他笑着应道。
可最终他没有等到好友回来，却看到他在天空随着那架飞机炸成一团血红的烟花！
如果他当时拦住他，如果他拦住……
铺天盖地无尽的后悔和自责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以至于他到现在无法再摸飞机。
他的心理出现了问题，他不能再去做机前检查，甚至不能再进驾驶舱。
只要握住操纵杆，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好友的那张脸！
看到他的样子，苏桦沉默了。
良久，才涩着嗓音劝道，“可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你把李成举报了，可他到底是总大队的教官，上头又有人保着，你爸不是以你的军职压你，让你赶紧撤销诉控？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陆长空没说话，那张脸冷峻的吓人，目光料峭。
苏桦抹了把脸道，“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对了，娅楠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名字，陆长空神色柔和了一些，道，“她回苏家了，她受的打击有些大，不过有苏家照顾她，应该会慢慢没事。”
苏桦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那就好。”
汽修厂外，宋瑶正琢磨着一件事。
她其实没走远，从厂门口出来，沿着大道在外面四处逛了逛。
刚走过一个拐角，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生突然蹦了出来，冲她猛地大喊，“宋瑶！”
宋瑶被吓的心脏都差点蹦出来，一眼看见是宋蝉，没好气的骂道，“发什么疯啊，差点吓死我！”
她诧异的瞅着她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宋蝉道，“学校早起放假了，我就过来这边找你！”
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布兜子，瞅见里面的饭盒，一脸狐疑的看着她道，“你才要老实交待，刚才那大婶说你给对象送饭去了！你啥时候处了个对象啊？”
宋瑶没好气道，“什么对象，你听她瞎说！就是有个人帮过咱家几次，人家不要钱，我就过来给人送点吃的！”
她顿了顿道，“对了，那人你也认识，就是和钱远坤一块回钱家的那个陆长空。”
宋蝉道，“我早看见了！瞅见他我就知道你们不可能搞对象！”
宋瑶下意识问道，“为啥？”
宋蝉翻了个白眼道，“因为你没那个本事啊！就凭你，能勾搭到那么优质的男人，咱家祖坟都得冒青烟！”
“宋二毛！”
宋瑶气的牙都痒了，伸手就去掐她的脸蛋。
这小妮子，几天不见嘴更毒了！
宋蝉跟泥鳅似的蹭的躲开她的手，一边不住嘴的嘲笑道，“你这出来也不回去，还在人家厂子周围溜达，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那老话咋讲的？癞蛤蟆总有一颗骚动的心……”
宋瑶趁她不备扑上去，一把捏住她的脸蛋扯来扯去，狞笑道，“让你再说再说！谁是癞蛤蟆？”
姐妹俩闹腾了好半天才松开手，宋蝉的脸蛋都被她捏肿了，气的大骂道，“宋瑶，你又欺负人！”
宋瑶白了她一眼道，“我就欺负你怎么了？”
姐姐欺负妹妹，天经地义！
她拽着她的小辫儿道，“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跟我走，我还有正事呢！”
宋蝉顶着一张大怨种的脸，跟在宋瑶身边。
姐妹俩足足绕着汽修厂走了一大圈。
宋瑶连周围都逛遍了，越逛越满意。
这地方实在不错，马路宽阔四通八达，交通方便。
除了汽修厂，附近还有学校，菜市场，居民区，人流量密集，最重要的是，县农机厂距离这里也不远！
农机厂可不像桦燃汽修厂一样只有巴掌大小，而是个数百人的大厂，据说工资好，待遇高，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好单位，要不然余桂香也不会花那么多钱想让儿子进来！
刚才听陆长空说汽修厂里没食堂，大家伙都是自己带饭，宋瑶心里就动了心思。
这年头做个体的人不多，主要是大家都羡慕正经单位，能捧铁饭碗的工人才是最吃香的。
在外面摆摊卖东西，在别人看来就是没出息，只有那些外地人口，家里实在过不下去才会在外面摆点小摊，这也是宋瑶说在外头卖发糕，宋大伯一家根本看不上的原因。
但宋瑶可不嫌啊，没人做生意才好呢，她上辈子就知道，上世纪改开初期，那些第一批做生意的人哪个不赚的盆满钵满？
就像她这一个小小的发糕，都能挣宋大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利润！
现在的饭店也不多，基本都是国营。
而国营饭店一来东西贵，二来服务员个个眼高于顶，没点身份还真不敢下馆子！
现在这片地方这么大，根本没什么小吃摊，也就一家宋瑶常去吃面的小饭馆。
那家味道一般，所以大部分汽修厂的人还是习惯自己带饭。
但宋瑶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再加上她这两天卖发糕，发现这里的人还是挺舍得花钱的。
她就琢磨着如果能在这里开一家小吃店，不说别的，光汽修厂大概也能给她拉来不少固定客人。
宋蝉跟着她溜了两个小时的腿，被大太阳晒的汗流浃背，一边拿手拼命扇风一边问她道，“你到底要看什么呀？”
宋瑶摸着下巴道，“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我想在这里开个饭店。”
宋蝉一愣，看她的样子不像说笑，脱口道，“开饭店？你哪有那么多钱？”
宋瑶耸耸肩道，“是没有，所以我想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门面租下来。”
“租门面？”宋蝉就像听天方夜谭似的，嗤道，“别想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门面出租……”
果然被宋蝉的乌鸦嘴说中了。
宋瑶又接连走了几条街，一路找过去，问了不少人，也没找到什么门面。
别说门面了，连套普通的出租房子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