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午夜。
周辞年面色冷沉如墨,站在幽长寂静的走廊里,背对着身后的喧嚣热闹,一遍又一遍的拨着江挽声的电话。
听筒里不断传出空洞机械的忙音,令他冷厉的眉峰微微蹙起。
这么多年来,江挽声从没有拒接他的电话过,除了……前几天那次。
还是生气了?
周辞年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两分晦暗,就打算再拨一次的时候,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阿年,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时景淮找过来,瞥见他手机上拨通的电话,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意味不明的揶揄,“这还随时报备行踪?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江挽声至于把你看得这么紧吗?”
周辞年瞥了他一眼,语气微寒,“胡说什么。”
听出他的警告,时景淮撇撇嘴,不再嘲讽,转而说起正事,“你不是很想重启《月光下的你》这个项目吗?里面那位高部长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约上的,把握住机会,别让……和若曦失望了。”
周辞年沉默两秒,按黑屏幕,转身朝着包厢走去。
时景淮跟着他身后,耸耸肩,意味不明的冷哼了声。
经过那扇镂空雕花的屏风时,天边突然降下一道惊雷,瓢泼大雨顷刻间落下,布满半个夜空的闪电几乎照亮了一跳走廊。
周辞年心口没来由的痛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夜空,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无法言喻的慌张。
内庭里交谈玩笑的众人发现周辞年归来,何若曦抿着唇走到他面前,盈盈如水的眼眸中满是爱意,众人见状又是一声起哄。
大家涌上来簇拥着他们回去,周辞年心中涌现的那一丝思绪瞬间被打断,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冰岛。
景区一家酒店楼前拉满警戒线,消防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不绝于耳。
酒店楼顶几层几乎被火光笼罩,张牙舞爪燃烧的烈焰盖过了整片乌云密布的天空。
被紧急逐离酒店的客人挤挤攘攘的站在警戒线外,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一幕,心中一阵阵惊恐和后怕。
十几分钟前,一道雷电突然降在楼顶,引燃了上面堆放的杂物导致电线短江,等工作人员发现时,火势已不可控……
“核对一遍,还有没有遗漏的客人……”
“糟糕,有一位客人不在,她住的楼层正好在火势范围……”
嘈杂的声音接连不断。
江挽声是被阵阵热浪烫醒的,意识一恢复,她才感觉宛如身处火窖。
看着四周已经燃起来的门窗和桌椅沙发,她瞳孔骤缩,一边咳嗽一边呼救。
滚滚浓烟争先恐后的涌入口鼻,让她本就岌岌可危的身体越发难以负担。
眼看着火势渐近,她只能抓起滚烫的手机,拖着身体往有水源的地方爬。
等挪到卫生间时,整个人已经力竭。
她咬牙重重的扑了进灌满水的浴缸,额头不慎撞在浴缸上的开关,刺骨的水喷涌而出——
她紧紧攥着已经被烫成炭的手机,止不住的血从口鼻中涌出,染红了满池水。
眨眼间,火势已经碾到脚边。
江挽声挪无可挪,明黄的火光一点点在瞳孔中放大,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滑进了水中。
在被火光覆盖之前,任由水流涌入口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阿年,抱歉,大概是不能亲口跟你说一声‘放你自由’了。
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刻,在这无人发现的地方,我其实真的很想你啊……
这场大火连烧了四个小时,直到一场瓢泼大雨骤然降下,才控制住火势。
接到当地政府打来的电话时,周辞年不顾场合严肃,唰地站了起来。
他紧紧握着手机,一字一顿的开口,“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酒店发生火灾,您的太太没来得及救出来,已经葬身火海了……”
周辞年只觉耳边轰隆一声震动,对面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无力分辨了。
江挽声死了?
怎么可能!?
明明她之前还接了自己的电话,答应会等着他过去的,这才过去多久……
周辞年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死死盯着右上角的时间,脸色难看至极,眼底深处有一抹慌乱一闪而过。
何若曦就坐在他身旁,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
她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伸手拦住周辞年的胳膊,声音温柔,温柔的笑着提醒,“阿年,高部长正在说《月光下的你》这个项目起身很好呢,拍得好的话会大爆,你怎么看?”
周辞年微微蹙眉,垂眸和她对视了一样,眼神晦暗。
“这个项目暂时不必启动了。”
他冷冷淡淡的说完,拂开何若曦的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的众人面面相觑,被当众下了面子的高部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说怎么一晚上都心不在焉,原来时总根本不是诚心要谈啊。”高部长阴阳怪气的甩下一句,气呼呼的离开。
其他陪坐的见状,也纷纷起身告辞。
转眼,包厢里就只剩下了何若曦和时景淮一个人。
何若曦脸色惨白,紧紧攥着指尖,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作出难过的模样,一边流泪一边自责,“阿年这是生我的气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回来就好了。”
时景淮皱了皱眉。
他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一边怜惜的擦泪,一边温柔的安抚,“若曦,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分明就是江挽声那个贱人不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呢。”
何若曦闻江,眼眸微颤,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寒意,旋即假惺惺的劝,“挽声也不是有意的,别这么说。”
时景淮冷哼了一声,面露鄙夷,“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第三者,也就你好心才会帮她说话。”
何若曦眼眸闪烁,适当的露出委屈又忍辱负重的表情。
时景淮心疼不已,忙不迭又安慰道,“放心吧,大家都知道阿年的心里只有你,他身边的位置,我们也只认你。”
……
周辞年直接让人订了最快一班飞往北极的航班。
等他转机周折二十几个小时赶到冰岛,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当地警局时,却在那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面色一厉,径自走到那人面前,声音森寒且充满敌意,“黎烨,你怎么在这儿,江挽声呢?”
黎烨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回讥,“在她出事的时候不见人影,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周辞年视线落到他手上,脸色陡然冷沉几分。
“这是……”
他下意识的伸手,却被黎烨侧身躲开。
“这是宁宁的骨灰,我受江家人所托来带她回家,”
他紧紧将骨灰盒护在怀中,谨慎的防备着周辞年,“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大概就是你,而你,也不配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