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婉慧就这么盯着他，手死死攥紧，一刻也不曾松懈。
晚宴结束。
回去的车上，是罕见的沉默。
陆凛是小孩子，这会儿到了睡觉的点，很快就趴在夏婉慧的腿上睡了。
祁泽定定望着夏婉慧，从宴会见过林旭升后，她整场都心不在焉。
“夏婉慧，你……”祁泽缓声开口，却一时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他鲜少有去主动关心别人过往的时刻，尤其这个人还是夏婉慧，他更是一时拉不下面子，话刚出口就卡住了。
夏婉慧神情仍然有些恍惚，听见他的声音，眼神晃了晃，随即下意识想起今天自己在宴会上的所作所为，只当他是想问责。
不论如何，站在祁泽的立场，确实是自己给他惹祸了。
夏婉慧正色道歉：“对不起，我承认今天我是冲动了，给你添麻烦了，真的不好意思。”
“我……”祁泽霎时脸色一僵，他没想到夏婉慧会误解成这个意思。
可很快，夏婉慧又说：“但是就算让我重来一次，见到他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换言之：我道歉，但我下次还敢。
祁泽一怔，眼底泄出一抹笑意，被他很快收敛回去，他眼神轻瞥：“我什么时候说你错了吗？”
这话一出，夏婉慧愣了。
她看着祁泽，迟疑着问：“你……没怪我？”
“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你说他差点害死了你的朋友，他还为此入狱，换作是任何人，应该都会是你这个反应，你没错。”祁泽缓声开口。
这……似乎是祁泽第一次站在她这边？
夏婉慧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来，她忙不迭低下头掩盖鼻腔里涌现出来的酸意，“谢谢。”
祁泽没有回应，只别扭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外面天已经暗下来，只有路灯忽明忽暗。
或许是氛围感染了情绪。
夏婉慧不免陷入了过往的那些回忆中，那个朋友，曾经是她最亲密的闺蜜周欣。
自从那件事之后，周欣被转送去了外地，俩人仅靠邮件往来。
可当自己重新醒来后，夏婉慧有去查看过邮件，周欣没有再给她发过任何消息，她们之间的联系在如今已经彻底断了。
她甚至不知道周欣去了哪儿，过得怎么样。
低落难过的情绪忽涌而来。
夏婉慧竟突然有了想向人倾诉的念头。
嘴比脑子快，她大脑还在犹豫，话却已经开了头：“其实……”
才刚说两个字。
猝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
夏婉慧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赫然亮起来电人的名字：顾君扬。
见到这个名字，身旁祁泽的脸色骤然一黑。
第20章
夏婉慧只觉车内气压都低了几分。
电话铃声还在不断响着。
“接吧。”祁泽冷着脸，淡淡吐出两个字来。
夏婉慧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将电话滑动接听：“喂？”
“这么久没接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下了。”那头顾君扬含笑的声音响起。
夏婉慧低声回答：“没有，我还在外面呢。”
“在外面？”
“嗯，”夏婉慧不愿多提，很快问，“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上次不是问有没有什么科研组你可以参加吗？我这里正好有位朋友的研究组需要人，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顾君扬娓娓道来。
夏婉慧眼里骤然一亮，“真的吗？”
“当然，我先把他研究组的资料发你，你自己看看有兴趣的话，我再帮你写推荐信。”
顾君扬的相助让夏婉慧的心情很快好了不少。
聊到感兴趣的领域，她不知不觉竟忽略了身旁祁泽的存在。
直到车身倏地停下。
祁泽冷冰冰的声音骤然从身旁响起：“到家了，下车。”
他的声音不大，但存在感极强。
电话那头的顾君扬声音一顿，随即语气低落了几分：“那就先这样，我先挂了。”
不给夏婉慧反应的机会，顾君扬已经将电话挂断。
祁泽已经下了车，他站在车门外，沉沉看着她，忍不住冷讽：“怎么，还舍不得挂电话吗？”
语气实在是不算好听。
夏婉慧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收起手机，准备轻轻叫醒陆凛：“陆凛，到家了，我们……”
祁泽倏地弯腰倾身过来，直接伸手从她怀里将陆凛抱了过去。
“睡着就不必喊他醒了，我抱他回屋。”
说完，祁泽径直走向屋内。
夏婉慧呆呆怔住在车里，看着祁泽抱着孩子的背影，好半晌，才抬手捂了下自己的心脏。
他刚刚……靠她好近。
好奇怪，她分明不喜欢祁泽，可为什么心脏突然跳得好快？
恍神片刻。
夏婉慧才跟着下车进屋。
她踏入屋内时，祁泽已经从陆凛的儿童房出来了。
两人此刻对上视线，同时安静了一瞬。
祁泽先动身准备回房，夏婉慧深吸一口气还是喊住了他：“要不，我们重新聊聊吧？”
她总觉得自己跟祁泽之间一直这样下去不太对。
祁泽沉沉望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他迈向书房的脚步算做是同意了她的话。
夏婉慧忙不迭跟了上去。
祁泽靠在书桌前，双手环胸：“你想聊什么？”
“今天在聚会上多谢你了。”夏婉慧想想还是再一次郑重道了谢。
她当时情绪正冲动，没想太多，但也还是知道如果不是祁泽护着自己，她估计是不能这么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的。
祁泽没想到她会道歉，愣了一下，但随即还是口是心非冷声回答。
“你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护的不过是我陆家的面子。”
“我知道的，但我还是该跟你说声谢谢。”
夏婉慧并不意外，她猜也猜得到，理由不外乎此。
祁泽抿紧唇线，并不说话，眼神却沉了几分。
夏婉慧并未注意到祁泽这点细微的情绪变化，便冷静地重新提及离婚的事。
“另外，我后来认真想过了，你是陆凛的父亲，确实有资格跟我争抚养权。”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和平离婚，走到诉讼这一步对陆凛也不好，毕竟以后我们还是陆凛的爸爸妈妈，总该有正常的探视交流。”
“所以我想，咱们尊重一下陆凛的想法，看他想要跟谁，当然，不论由谁抚养，另一人都有权随时探望的权利，如何？”
她自认冷静且诚恳地在跟祁泽交谈这件事，还给出了相对和平的解决方式。
可不知为何。
祁泽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说到底，你还是想离婚？”
“对……”
在夏婉慧点头的瞬间。
祁泽蓦地凑身过来，用吻堵住了她余下的话。
夏婉慧的眼眶陡然瞪大，身体骤然僵直不动。
这是——她的初吻！！
第21章
准确来说，是十八岁的夏婉慧记忆中的初吻！
“你做什么？！”
她红着脸憋着气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男人，却没能推开。
祁泽单手就能紧紧按住她的腰身，眸底深处是翻涌着的深意，他嗓音低哑：“看不出来吗？在吻你。”
夏婉慧的脸色一瞬爆红，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到底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她挣扎地推了下他的胸膛，火热坚硬。
吓得夏婉慧忙收回了手，耳根子都热了，她说话结巴起来：“你你你这这是……”
隐隐有酒味从祁泽的身上散发出来。
夏婉慧记起在宴会上，他喝了不少，顿时明白过来什么，她脸色一白：“你是不是喝醉了？”
祁泽眼神一暗，他看清了她神色间的仓皇与恐惧。
半晌，他还是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我确实是喝得有点多。”
夏婉慧便逃似的往后撤离。
“那我还是改天再跟你谈好了，我先走了。”
几乎是不给祁泽任何反应的机会，她整个人落荒而逃。
书房门打开又合上。
重归于寂静。
祁泽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手心仿佛还残存着刚刚搂住她腰身的触感。
心头隐隐有暖意流淌。
祁泽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盯着门口感到一丝懊悔，刚刚那吻，是他临时起意，是他自己失控了。
他从来没想过，夏婉慧想要离开他这件事能够激起自己这么大的反应。
但也正因为如此，却更坚定了他绝不放她走的念头。
夏婉慧将陆凛送去幼儿园后，便去见了顾君扬。
顾君扬帮她引荐了他那位朋友，夏婉慧跟对方讨论了一下研究组的课题，提了几项自己的想法，对方看起来很是满意，离开前说是会给她发正式的邮件。
夏婉慧自然是欣喜的，送走对方后，为表感谢，她单独请了顾君扬吃饭。
“是你本身就很厉害，能让我朋友当面就通过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呢。”
顾君扬在对面挑了菜单，笑吟吟的。
夏婉慧被夸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管怎样，要不是有你的引荐，这个机会我都拿不到，总之还是多谢你了。”
“你这么跟我客气，我反而不习惯了。”顾君扬无奈看她一眼。
夏婉慧愣了下，便只是笑不再多道谢。
“饮品的话，我只要一杯温水，给她上一杯橙汁好了。”
顾君扬很照顾她，每次点单都不忘给她点杯甜的。
夏婉慧看着顾君扬的面容，一时有些失神，其实时间还是让人变了的。
初次见面时，她总以为顾君扬没变，可仔细想想，他是变了的，他变得更优秀的同时也变得更成熟稳重。
有很多时刻，夏婉慧更觉得如今的顾君扬像自己的老师，而不像自己暗恋喜欢的那个少年。
这么想着，她就总有一种无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就像是所有人都在时间中往前走了，只有她还停留在18岁。
“怎么了？”顾君扬似乎看出她的失神，温声询问。
夏婉慧收起心思，摇摇头：“没事。”
时间本该就是往前走的，没有谁会一直不变。
这件事她该看清的。
吃饭中途。
顾君扬忽的记起什么来，问她：“你跟祁泽的……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还是不肯松口陆凛的抚养权吗？”
提到祁泽，夏婉慧脑子里记起昨晚那个猝不及防的吻。
她鸵鸟似的缩了下，眼神闪躲起来。
“我还在跟他协商……”
话出口，她看向窗外，登时浑身一怔。
祁泽是在她身上装了什么定位器吗？
怎么这也能碰见？
祁泽显然也看见了她，他靠在车边，低头操作了下手机。
下一刻，夏婉慧的手机就进入新消息。
来自祁泽，只有简短的‘出来’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