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瑶蔺焱宸无广告免费阅读 又名昭瑶蔺焱宸

时间:2023-06-21 11:04:3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问心亭离朝珠殿很近,能听见那里面的热闹动静。
夜风凉,昭瑶拢紧了披风,蜷缩在亭子一角。
一日未进食,她又冷又饿。
可她等了一夜,都未见到蔺焱宸。
花灯早就熄了。
天亮了。
阿玉上前拉过昭瑶的手:“公主,我们回去吧。”
昭瑶这次任她牵着离开。
离开时又路过朝珠殿。
正是上朝的时候,蔺焱宸恰巧从朝珠殿出来。
看来……昨夜他歇在了昭姝这里。
昭瑶一双脚似被钉在原地,心口刀绞一般的痛。
她张开干涩的唇唤他:“阿佑……”
蔺焱宸不悦地拧眉。
昭瑶哑然,她又忘了,他不让她再唤他阿佑。
蓦然喉间一痒,昭瑶止不住捂唇轻咳。
还未抬头,就听闻蔺焱宸淡漠无情的声音。
“即染了病,就莫再靠近朝珠殿,让贵妃沾染了晦气。”

第5章

霎时,昭瑶如遭雷击,眼前模糊了一瞬。
心口骤疼,似刀割一般,昭瑶面上再维持不住笑。
她哑了声音,挤出一个问题:“陛下昨日……为何没去‘问心亭’?”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约定?
蔺焱宸皱起眉,看她的眼神淡漠至极。
“昭瑶,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朕的事还需向你报备?”

昭瑶浑身一颤,低下头去,捏紧了手中早已熄灭的花灯。
她想说,她是他的妻子,就算婚契被撕裂了,他们也拜过天地的。
可昭瑶喉间干涩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蔺焱宸冷冷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花灯。
有些眼熟,却早已不记得这是自己送的了。
他不耐地冷冷警告:“贵妃过些时辰便出来了,回清溪院,别让她碰到你。”
待蔺焱宸圣驾离去,阿玉立即起身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昭瑶。
却见她发白的唇上有几个充血的牙印,红得刺目。
昭瑶抬头对她笑:“阿玉,我饿了,我们回清溪院吃东西吧。”
阿玉含泪点头:“好。”
可两人都知晓,除了酸掉牙的杏子,清溪院哪有吃的。
宫人见菜下碟,根本无人往清溪院送食物。
回到清溪院。
昭瑶打开衣柜,寥寥几件素色衣裳中,有一抹绚烂如火的红。
那是她的嫁衣。
昭瑶怔怔出神。
她喜欢蔺焱宸是人尽皆知的事。
彼时蔺焱宸身为质子,总遭人欺辱,昭瑶总会挡在他身前,替他说话,替他分担惩罚。
旁人都笑:“七公主这是认准了驸马了?质子可别辜负七公主一番感情啊。”
“乞丐公主和凌国质子,还真是绝配。”
昭瑶不去听这些,却也会偷偷去看蔺焱宸的表情。
他常常抿着唇不说话。
父皇赐婚的那日,昭瑶笑得开心,一双眼从所未有的明亮。
她带着阿玉嫁与蔺焱宸,将会与她最喜欢的两个人过上美满的日子。
“阿佑!过了二月就是我们的婚期了!你说我穿什么样的喜服好看?”
蔺焱宸并未看她,一双眼不知在看哪里,唇角却是微微笑着的。
“公主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往时今日,jsg记忆交织。
昭瑶几乎分不清记忆中那个温柔的蔺焱宸和现在那个冷若寒冰的陛下,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阿玉拿着两个馒头回来,便见昭瑶又站在衣柜前,顿时颦起眉。
“公主!你又在看那婚服?”
昭瑶似犯了错被抓到的小孩,慌张地关上了柜门。
阿玉低声呵斥:“公主!他那般对你,连婚契都撕了!你还留恋他作甚!”
昭瑶不敢看她的眼,只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这衣裳真好看。”
就在此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屋内两人心中都是一惊。
接着,门就被猛然被推开。
一行侍卫鱼贯而入!
在两人惊慌不已的视线中,两名侍卫冲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了阿玉!
她手里的馒头随即滚落在地。
“你们放开她!”
昭瑶忙伸手去扯,却被两名侍女用力禁锢住。
昭瑶挣扎不脱,惊慌道:“你们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七妹妹,你这宫女手脚不干净,偷东西都偷到朝珠殿来了。”
昭瑶一抬头,便见昭姝一席紫色华服,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清溪院。
她走进屋内张望了一圈,看着破烂桌椅,秀眉轻颦。
有识趣的奴才忙抬上来一把软椅,昭姝才款款坐下。
昭瑶攥紧手直直看着她:“不可能,阿玉不会做这种事!”
昭姝捂唇轻笑,涂了鲜艳蔻丹的尾指点了点昭瑶身后。
“七妹妹不如回头看看,那坛酒是从何而来的,是否是昨日宴会上的酒。”
昭瑶身子猛然一僵。
昨日自己发了高烧,阿玉是为了她才……
失神间,昭姝声音冷了下来。
“贱婢,你认不认罪?”
阿玉面上惨白,毫无血色:“奴婢认,是奴婢嘴馋,起了窃心,任由贵妃发落。”
昭姝笑得艳丽,唇上口脂似盛开的牡丹。
“来人,杖毙。”

第6章

“杖毙”二字似惊雷一般,炸得昭瑶脑袋嗡鸣。
眼看阿玉被人按在了长板凳上,昭瑶面上血色倏然褪去。
“不可以!你们放开她!别碰她!”
昭瑶慌张地就要冲上去,却被几名侍女紧紧禁锢在原地,任由她如何挣扎呼喊,都挣不脱。
“啪!啪!”的仗打声,一声重似一声。
“阿玉!”
昭瑶双眼通红,目眦欲裂,牙齿咬出血来。
阿玉一开始还能咬唇忍受。
可嘴唇咬破了,衣衫渗出血来,呻吟声变为惨叫声。
声声惨叫传入昭瑶耳中。
昭瑶只觉全身血液逆流一般,喘气都牵扯着疼痛。
“求你们停下!快停下!别打了!”
昭瑶眼泪糊了满脸,‘扑通’一声便给昭姝跪下。
“三姐姐,求您高抬贵手,饶了阿玉好不好?”
“我什么都可以做!求您放过她!我愿替她受罚!”
昭姝闻言淡淡看昭瑶一眼,陪着声声惨叫,摸了摸自己新抹了蔻丹的指甲。
“七妹妹,我这是为你惩罚恶奴,她今日敢偷东西,明日就敢下毒害人。”
“你不要不知姐姐的苦心。”
她说的云淡风轻,好似一条人命还不如她的一小片指甲。
昭瑶苍白着脸,仰头看着昭姝。
那看蝼蚁般的眼神,和阿玉渐弱的惨叫如刀子般割在她心上。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然挣脱禁锢她的侍女,扑到阿玉身前。
打板子的侍卫见状堪堪停住手中板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昭姝看着昭瑶,目光一冷,抬了抬下巴。
“继续。”
侍卫见状,也不再顾及其他,卯足了劲打在昭瑶身上。
每一下都用了十全十的力道,剧烈的疼痛从后背、臀部传来,昭瑶咬着牙不肯喊出声。
不知落了多少板子,昭瑶的视野变得模糊,喉间腥味止不住地往外冒。
一道冰冷声音骤然响起。
“住手!”
众宫人纷纷惊慌下跪:“参见陛下!”
昭姝也是一慌,却是款款给蔺焱宸行礼。
“陛下,那贱婢偷了朝珠殿的酒,臣妾只想罚一罚那贱婢,谁知七妹妹贸然冲上前来,奴才们收手不及将她误伤了。”
蔺焱宸看了眼昭姝的满面无辜,视线凝在昭瑶后背的血迹斑斑。
沉默半响,他压下心中莫名的烦躁。
将昭姝扶起。
“既如此,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昭瑶的眼皮已经撑不开了,可耳朵还听着,一字一句。
听见蔺焱宸的话,她扯了扯嘴角,一抹鲜血从她口中涌出。
像眼泪一样滚烫。
……
昭瑶再度醒来时,是在床上,后背与臀部似乎上了药。
可剧痛丝毫不减,连呼吸都扯得疼。
“公主,对不起……都是奴婢做事太鲁莽了。”
阿玉虚弱又内疚的声音从一旁的榻上传来。
昭瑶见阿玉无事,心中却松了一大口气。
试图扯开嘴角笑,却牵扯到破了的唇角,她‘嘶’了一声,还是笑了。
“阿玉是为了救我的命,我哪里会怪你。”
“只怪我太无用,只能想到这般法子。”
阿玉红了眼,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昭瑶出声打断:“阿玉,你看这个馒头还能吃!我们分来吃吧。”
那日阿玉带回来的两个馒头,有一个滚落在床沿边,沾了灰。
昭瑶忍着痛,将它捡起,宝贝似的将它掰成两半。
馒头灰扑扑的,放了许久,变得又干又硬,难以下咽。
可二人一口都没有浪费,现在她们伤成这样,谁知下一次再能吃到馒头又是何时……
能下床已是在半月后。
昭瑶独身来了金銮殿。
门口侍卫远远见她便出声阻止:“站住!来者何人。”
昭瑶嘴唇张了半晌,竟不知如何自称。
她无名分,也并非奴仆,却又一直留在宫中。
“……昭瑶,求见陛下。”
侍卫却不肯通传,厉声道。
“速速离去!”
说话间,寒光出鞘。
昭瑶白了脸,抿紧唇,竟是“扑通”一声跪在殿前。
大声喊道:“昭瑶恳求陛下,放我与阿玉出宫!”

第7章

殿外的侍卫们惊讶得都忘了驱赶她。
片刻,殿内传来蔺焱宸的声音:“放她进来。”
侍卫这才让了道。
昭瑶进了殿,一步一步走向蔺焱宸,对上那双淡漠的眼,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昭瑶没再往前走,垂头跪在高台下。
“昭瑶恳求陛下,放我与阿玉出宫,昭瑶此生绝不会再回皇城扰了您。”
听了昭瑶话语,蔺焱宸心中莫名一紧。
他冷冷问:“你想出宫?”
昭瑶俯下身去匍匐在地。
“昭瑶本就无任何身份留在宫中。”
蔺焱宸捏着奏折的手猛然发力,他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不悦。
他拧紧了眉,冷声斥责。
“黎氏皇族皆需禁足在宫内,你哪也不准去!”
昭瑶一怔,抬头看蔺焱宸,仍不愿放弃。
“陛下,昭瑶……只不过是挂名公主,您该知……”你该知晓的。
蔺焱宸自然是清楚的。
可他不想再听下去,冷着脸径直打断了昭瑶的话。
“来人!将她遣回去!”
昭瑶几乎是被侍卫拖出殿的,伤口挣扎间又裂了开,痛得厉害。
咬牙站起身,昭瑶唇角扯出苦笑。
——蔺焱宸啊蔺焱宸,你既不给我名分,又不放我走。
好歹相识几年,就非要留我在宫中任人欺辱,给昭姝做玩乐不成?
……
第二日。
金銮殿中。
两名臣子皆为了安排昭瑶一事上奏。
胡子斑白的太尉开口。
“七公主无论如何都是陛下的结发之妻,陛下才登基不久,礼法不能废。”
而宰相则皱眉否决。
“臣不敢苟同,七公主那不成体统的模样,哪里配得上一国之母的位子,不过是陛下大业的权宜之计罢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蔺焱宸未说话,盯着手中奏折出了神。
昭瑶为何突然想要出宫?
她过去不是最会趋炎附势,哪边厉害便往哪边攀吗?
如今整个凌国,手中权力最大的不就是他蔺焱宸,她逃了他身边还想去哪?
几日后。
昭瑶满面笑意地回到清溪院,对阿玉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阿玉,明日我们就可以出宫啦!”
阿玉一愣,抓住昭瑶的手,又喜又忧:“公主,你哪里来的法子出宫去?”
“我将发冠换了银钱,交与南门的守卫,他答应让我们偷偷在一更时出皇城。”
昭瑶说得是那顶她和蔺焱宸成婚时唯一的御赐之物。
阿玉一愣,她打开衣柜,便见那与喜服放在一道的华贵花冠真的不见了。
她心中酸涩不已。
满腔期待在这一刻却是犹豫了:“……那陛下呢,你真的能放下?”
昭瑶摆摆手,笑得毫无阴霾。
“什么放不放下的,他是天上的龙,我是地上的野草,云泥之别的身份,不过是曾经说过几句话的关系罢了。”
阿玉看着她的笑,合上了唇,没有再说话。
昭瑶却眼睛亮亮的,抓紧了阿玉的手。
“等出了宫,我们就找个风景宜人的小城镇住下,到时候我们自己再在院里种一株杏树,定比这清溪院里的杏子好吃多了!”
“到时候啊,我们就摆个小摊卖饼子,你手艺那么好,一定会卖jsg得很好!”
“等存了些钱,我们就购置一些……”
昭瑶说得高兴,渐渐的,阿玉脸上也带了笑,露出两个浅浅梨涡。
“阿玉,我都快忘了,你还有两个酒窝!你平日里就该多笑笑!”
昭瑶伸手去戳,阿玉红着脸躲。
“公主,就别打趣我了!”
昭瑶笑着笑着眼眶就热了,这些年她阿玉更像个姐姐一直照顾着她,沉稳可靠。
可阿玉也才16岁,甚至比她还小两岁。
两个人靠在一张床上,从晚上聊到了第二天清晨才缓缓睡去。
傍晚,二人收拾了东西。
终于快到一更,昭瑶提了东西挽着阿玉正要离去。
轰然一声响!
院门被一脚踹开。
蔺焱宸走在最前方,一张脸阴沉地可怕。
昭瑶霎时心狠狠一颤,还未回过神便被阿玉拉着跪下。
“恭迎陛下!”
包裹滚落在地,被蔺焱宸身边的护卫踢开。
昭瑶心一惊,莫不是她买通侍卫的事被发现了?
正欲开口,就对上蔺焱宸的眼。
蔺焱宸的目光冷得出奇,似冰刃一般刺得她眼底一阵痛意。
“昭瑶,蓄意毒害贵妃,你可知罪?”

第8章

昭瑶全然愣住。
接着,就见御膳房主管屁滚尿流地跑上前来,指着自己与阿玉道:“就是她们,今天只有她们在御膳房里鬼鬼祟祟,定是她们下的毒!”
昭瑶回过神来,大声辩解。
“我没有!我去御膳房只不过是偷了几个馒头……”
话未完,御膳房主管打断:“这几日除了你们二人,根本没有其他可疑人出现过!”
“我没害人……”昭瑶慌忙摇头否认,可辩解的话语却是那么苍白无力。
她仍怀着希冀,看向蔺焱宸:“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人……”
可蔺焱宸眼里只有冰冷的厌恶。
只有一句:“带走!”
昭瑶的心霎时被冻结。
……
昭瑶和阿玉被下了诏狱,分别关押。
狱中昏暗,各种臭味交杂,昭瑶缩在一角,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她被带到宫里后,第一次阿玉不在她身边。
惊惶的一夜过去,开锁链的声响惊醒了本就睡不安稳的昭瑶。
“你可以出去了。”牢头道。
昭瑶震惊不已,浑浑噩噩的走出了监牢。
回清溪院途中。
却听见几名宫女啧然议论。
“今晨那个被处死在朝珠殿前的宫女,尸首还在呢。”
“那也是活该,谁叫她心肠歹毒竟想害娘娘。”
昭瑶的脚步猛然停滞,如被雷击一般。
她跌跌撞撞跑到她们面前,红着眼问:“那宫女叫什么名?”
宫女嘲笑道:“不就是那个清溪院的阿玉。”
“她主动招认自己心生忌恨起了歹意,瞒着主子在贵妃娘娘的膳食中下了毒……”
霎时,昭瑶只觉灵魂离了窍,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转身就向朝珠殿奔去。9
远远地,就见朝珠殿前的血泊里躺了一道孤零零的单薄身躯。
真的是她的阿玉。
昭瑶瘫倒在阿玉身旁,浑身颤抖不止。
阿玉双目紧闭,神情平静,脸颊上的梨涡是再也看不到了。
昭瑶颤着手将阿玉紧紧抱在了怀里,她想叫一声‘阿玉’,苍白无血的唇蠕动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双目红得可怕,眼泪简直如血泪一般。
……
不知过了多久,昭瑶小心翼翼地背起阿玉。
“阿玉,我带你回家。”
她要带阿玉回家。
走了没几步,竟碰见了蔺焱宸。
他坐在圣驾上,居高临下,与抬起头的昭瑶四目相对。
昭瑶未行礼,也不质问,更不激动吵闹,甚至一句话也没有,不过一瞬便低下头,蹒跚背着尸体离去。
蔺焱宸心口蓦然一紧。
刚刚那一眼,昭瑶目中宛如一潭沉寂的死水,没有任何光亮。
第一次,那双眼中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
“陛下,立后之事何时能够定夺?”
“黎国七公主绝不能为后!”
太尉和丞相的争吵升级到了朝堂,蔺焱宸心中越发烦闷。
这晚,他终于下了旨意。
昭瑶被封为惠妃。
旨意传到清溪院,一众宫人抬着赏赐进了门。
“恭喜娘娘获封!”
清溪院一下多了十几个宫女,院子再看不见一片落叶。
御膳房每日都送来新鲜热乎的吃食,都是昭瑶未曾吃过的。
可昭瑶从未感到如此孤独,每日几乎只和院中阿玉的坟说话。
“阿玉,我叫人为你做了几身衣裳。”
“阿玉,那些东西其实都不好吃,以后我们不馋了。”
……
被封妃的第三天,昭瑶去了御书房。
那日不肯通传的侍卫如今一见她就立即前去传问。
昭瑶走入殿内,却见昭姝在给蔺焱宸磨墨。
昭瑶对此视而不见,径直对蔺焱宸三跪九叩,又恭恭敬敬开口:“陛下,昭瑶身份低位,不配为妃,请陛下收回成命。”
蔺焱宸神色冷了下来。
“昭瑶,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昭瑶垂眸道:“昭瑶无什么不知足。”
蔺焱宸胸中升起莫名怒火,却听一旁昭姝笑着说。
“清溪院是偏了些,也不够宽敞,奴婢们亦住不下几个。陛下不若为妹妹换一处宫殿吧,朝珠殿旁的知悉殿便空着。”
“妹妹有什么需求直言便是,无需耍些小性子,陛下与姐姐都会帮衬你的。”
闻言,蔺焱宸目中闪过一丝讥讽——原是嫌宫殿破旧偏远。
昭瑶则直直看着昭姝,直看得她笑容僵住。
才缓缓开口:“三姐姐,知悉殿是父皇为你建的偏殿,父皇那么疼爱你,为何他被关起来这么久你都不去看他?”
昭瑶是真的不解,这个问题在她心间盘旋已久。
父皇不喜她,她便不去看他,但昭姝不一样,她为何也能当做无事发生?
语落,昭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当初姐姐悔了与陛下的婚约,这才落到我身上,姐姐那时不是说区区质子竟敢痴心妄想,癞蛤……”
“昭瑶!闭嘴!”
昭瑶还未说全,便被蔺焱宸厉声打断。
蔺焱宸目中冷意比殿外的漫天冰雪更甚。
“来人!惠妃出言不慎,以下犯上,将她带出去,在殿前跪上一日一夜!”

第9章

倒春寒,最后一场雪下了。
昭瑶跪在石阶上,落了一身的白。
她伸手接住落在自己面前的一片雪花,凑近看它的棱角,却被呼出的白雾遮了眼。
身上的雪越落越多,越落越重。
她心想,变成雪人去死也太滑稽了。
昭瑶忽的想起两年前,也是在这么一个下雪天。
蔺焱宸不知怎的冲撞了三皇子,也被罚跪。
那是她顶着风雪,将两个一路捂在怀里的热馒头,悄悄塞给蔺焱宸。
没了那两个馒头,昭瑶硬撑着饿了两天,却不敢告诉阿玉。
雪越下越大,膝盖冰得要失去知觉。
昭瑶终于在雪地倒下,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口中呢喃着。
“阿玉,我好冷,我想回家……”
……
昭瑶做了一个梦。
梦中娘亲还在,阿玉也在。
她们围着昭瑶,阿玉替她穿上厚衣裳,娘亲端了汤给她暖身子。
“公主,穿厚些就不会冷了。”
“小七多吃些,快些长高,碰见坏人就不怕啦!”
昭瑶全身暖洋洋的,面上止不住笑。
可等昭瑶笑着想要挽住她们的手,那两道身影却越来越远,虚了影子。
“娘……娘亲、阿玉!你们别走!”
然后昭瑶就醒了,满面泪痕。
她躺在软软的被褥上,盖着蚕丝被,却觉身子冷得过分。
七岁前,她是有娘亲的。
她的娘亲是明月楼一名妓子,日子虽苦了些,娘亲却从未让她饿过肚子。
腊八节那天,一队黑衣人闯进了她们家。
说她是当朝公主。
什么是公主,她当时都不知道。
然后,他们当着她的面,用一根白绫勒死了她的娘亲,将她带到了宫里。2
从此她从一个吃的饱穿得暖的下贱青楼人,变成了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高贵公主。
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些事了?
应当是自从她遇见阿玉后,那时,她便又有了家人,有了家。
可现在,她又没有家了。
霎时,心似空了个大洞,寒风拼命地往里钻。
昭瑶蜷缩在被褥中,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泪水似失了阀门的江河,不停地往外涌。
待哭得眼泪都干了,昭瑶迷迷糊糊又睡去,心中想着或许这次还能梦见她们呢……
“皇上驾到——”
公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宫人纷纷下跪。
昭瑶惊醒来,穿着单衣,披散着发,跪在床边:“恭迎陛下。”
蔺焱宸看昭瑶过分苍白的脸,皱起了眉。
“来人,为惠妃梳妆,妃嫔在外人面前怎可衣衫不整,有辱皇家颜面。”
昭瑶似提线木偶,任由她们一番摆弄。
又有侍女提上来几个食盒,打开来香味四溢。
“这些是陛下赏给娘娘的,皆是世间难寻的珍馐。”
昭瑶毕恭毕敬道:“昭瑶谢陛下圣恩。”
她不愿做这妃,也不愿自称臣妾。
蔺焱宸甩袖坐下,侍女忙将吃食一一呈上。
昭瑶垂眸坐在他身侧,一言不发,机械似的,一股脑的往嘴jsg里塞。
她没了笑。
那张总是露着讨好笑容的脸上,没了笑竟如此刺眼。
见她如此模样,蔺焱宸只觉心绪烦躁。
玉著被重重砸在桌上!
蔺焱宸语气冰冷。
“昭瑶,你摆着脸给谁看?真以为朕会惯着你?”
宫人霎时跪了一地。
昭瑶也跪下了。
“昭瑶向陛下请罪”
蔺焱宸气笑,一脚踢翻了桌!
饭菜落了满地,与灰尘、碎瓷片混杂。
“既如此,你就将它们一一吃净了。”
昭瑶身子一僵,半响,伸手抓起那脏污的饭菜将其塞进口中。
碎瓷片卡在喉间,又被奋力咽下。
蔺焱宸拧紧了眉看着这一幕,心口竟也莫名的揪紧了。
见她还要再吃,他一把将她拉起,怒气冲冲道:“昭瑶,你看看这粗鄙不堪、低贱至极的模样,有哪一分像个公主?!”
昭瑶蠕动着唇道:“陛下息怒。”
蔺焱宸心口一窒,直接冷冷甩袖离去。
昭瑶呆呆跪在地上,嗓眼传来铁锈味,声音沙哑至极:“……可我本来就没想做一个公主。”
她也不想做什么惠妃。
这些东西从来就不是她想要的,都是他们强加给她的,可到头来他们却又要说她低贱不配……
过了几日。
蔺焱宸登基满三月,大赦天下。
“陛下真是仁厚,黎氏皇族皆饶了死罪,只是发配流放。”
昭瑶听了消息,去了城门送别。
只有她,昭姝没来。
一行人走来,最前方的老人鬓边斑白,正正对上昭瑶的视线。
正是前朝皇帝,黎王,她的父皇。
他眯起一双浑浊的眼看她:“你是……”
昭瑶张了张唇,喉间苦涩,只说:“我叫昭瑶。”
入宫十一年,他的父皇竟根本认不出她。
黎王这才知晓:“是你。”
“我听说了,你现在是惠妃。”
昭瑶一愣,正欲开口,就听黎王又说。
“你怎么还没死?”
“你应该早些去死,为我的姝儿让路。”

第10章

昭瑶完全愣住。
寒风呼啸而过,将一颗心寸寸冻结。
她所谓的父皇,与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让她去死。
黎王冷笑道:“你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女儿,能上皇籍已是天大的恩赐!竟还想与姝儿争?你配吗?”
昭瑶红了眼眶,浑身颤抖:“父皇,为何你是我的父皇?”
如果她的父亲不是什么皇帝,她不是什么七公主。
她的娘亲就不会死,她就不会入宫,就不会爱上蔺焱宸,阿玉定也会好好活着……
黎王露出怒容,被押解的侍卫粗暴带走。
昭瑶看着他远去,只觉全身无法抑制地冷,似是从骨子里传出的。
寒风吹过,她止不住地咳,直至喉间传来铁锈味。
一旁的宫女不忍道:“娘娘,您的风寒还未痊愈,我们早些回去吧。”
昭瑶看着手帕上鲜红的血,露出苦涩至极的笑。
回到清溪阁,昭瑶就见四处竟挂起了花灯。
昭瑶问宫女:“今日是何日子?”
“回娘娘,今日是腊八节。”
昭瑶一怔。
腊八节,是娘亲的忌日。
心中一痛,她自嘲地笑了:“生了病在床榻上躺久了,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昭瑶将那只蔺焱宸送她的花灯也从衣柜中取了出来。
忽地喉间发痒,昭瑶忍不住地咳,手中花灯一个没拿稳,径直掉落。
竟摔得碎裂开来。0
昭瑶忙弯腰去捡。
可捡起碎片后,她却忽然发现,花灯的灯骨里,竟写了两句诗。
——“青丝金络白雪驹,日斜驰遣迎名姝。”
名姝……
昭姝……
昭瑶整个人猝然僵住。
她猛然意识到,这个花灯——是蔺焱宸做给昭姝的。
是了,初遇蔺焱宸那天,不正是在朝珠殿外?
遥遥记忆穿过时光,劈头盖脸砸碎在昭瑶面前。
心撕裂一般地痛,昭瑶跌坐在地,死死咬住没了血色的唇。
那颗本就残破不堪的心此刻被彻底绞得粉碎。
娘亲曾说:“女人要活在这世上,心里就决不能装一个男人。”
“你心里有了他,他就能在你心里狠狠捅上一刀。”
那时她还小,不明白其中意味。
如今遍体鳞伤了,昭瑶才终于懂了。
……
御书房中。
蔺焱宸批着批着奏折,又恍然失神。
那日昭瑶惨白的病容莫名的在脑中挥之不去。
蔺焱宸放下笔,抿唇问内侍:“昭瑶的病如何了?”
“回陛下,惠妃娘娘尚未痊愈。”
闻言,蔺焱宸紧紧皱起眉:“晦气!整日里带着一身病,宫中福气都被冲走了。”
“命太医去清溪阁,一日一趟。”
昭瑶那样一个野草一般长大的人,如今竟变得琉璃一般脆弱易碎。
想起过去的昭瑶,对比现在的她,蔺焱宸心生烦躁。
她不是想换宫殿吗?不是爱慕虚荣吗?那他就给她!
“来人,拟旨。”
“赐惠妃坤宁宫,赐翡翠绿颜镯一对,绫罗绸缎各八匹,西域……”
拟旨的内侍心中又惊又疑:坤宁宫不是历代皇后居所吗?陛下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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