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欣窈一下楼，就看到陶思站在江渡身后，怯怯的看着她。
她当场僵住。
江渡将陶思护在身后，似乎是在安抚她的不安，“欣窈，陶思她刚出院，没地方住，一个人也不方便，只是来家里借住一段时间，好吗？”
在程欣窈成为植物人的那些年，陶思便是住在这栋别墅，只是程欣窈醒来后，她就搬走了。
“程小姐，对不起。”陶思颤抖着开口：“上次我不是故意破坏你的婚礼，我只是……只是太难过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程母连忙安慰：“思思，我们都不怪你。”
陶思还是低着头，一副很怯懦的样子，“以后我会正视自己的位置，不会再打扰你们了，只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有流氓骚扰我，我很害怕，等找到新房子，我就搬走……”
程父也劝程欣窈：“欣窈，就收留她一段时间吧，思思无父无母，怪可怜的。”
可怜。
他们都用这两个字把她高高架起。
仿佛程欣窈不答应，就是冷血无情。
她的指尖深陷在掌心，带来一阵阵刺痛。
最后，程欣窈只得白着脸，僵硬的点头。
晚上。
父母做了一大桌子菜，程欣窈站在餐桌前。
看着桌上的水煮鱼、宫爆鸡丁、麻婆豆腐……
她迟迟没有落座，因为，这些全是她不爱吃的辣菜！
直到江渡走过来：“欣窈，怎么不坐。”
程欣窈欲言又止，坐下后，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筷。
倒是陶思坐在江渡的另一边，吃的很满足。
“思思，你刚出院，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鱼，多吃点。”
程母一边说一边宠溺的给陶思夹了一块鱼。
陶思笑着接过来，却在吃的过程中不小心被鱼刺卡住了。
江渡立刻放下筷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部，顺手给她递了杯水。
父母也一脸关切的望着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陶思身上，甚至都没人注意到，程欣窈几乎没怎么吃饭。
她看着这满桌陶思爱吃的菜，忽然有些认不清。
到底谁是谁的替身。
程欣窈默默的上了楼，但没有人发现。
她呆坐在房间里，想着刚醒来时，听身边朋友谈起陶思。
他们说江渡那时绝望的快死了，才把陶思留在身边，让她穿跟自己一样的裙子和鞋，留一样的长发，喷上一样的香水……
一开始，他对陶思算不上好，甚至说得上喜怒无常。
陶思穿着不合适的高跟鞋，脚磨破了也不敢跟他说，对香水过敏，身上起了红疹也还是天天喷。
后来，有一次在国外，江渡所在的地区地震，他被困在废墟中。
陶思疯了一样的在废墟中找了三天三夜，险些去掉半条命，才终于带着救援队找到了他。
那次之后，也许是终于感动了江渡，他对她逐渐没再那么恶劣。
而陶思也始终伏低做小，卑微的陪在他和程欣窈父母身边。
最后他们全部都接纳了她。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程欣窈醒了。
程欣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没醒，陶思是不是就真的会取代她？
得到父母的关心，得到江渡……全部的爱。
她下意识觉得心痛，只能强迫自己不再去设想。
半夜。
她腹痛了起来。
今天，是她生理期的第一天。
程欣窈痛的脸色惨白，强撑着下楼给自己倒热水。
客厅安安静静的，她只开了厨房的一盏小灯。
程欣窈将红糖倒进锅里的热水，疼得眉头紧锁。
“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江渡低沉的询问。
一走过来，他才发现程欣窈在煮红糖水。
他一怔，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
今天是程欣窈来生理期的日子。
可晚上，做的都是她不爱吃的辣菜。
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他连忙将程欣窈抱进怀里，语气一如当初温柔，“今天生理期第一天对不对，很痛吗？”
程欣窈靠在他怀抱里，却只觉得，这个怀抱，好像变冷了。
从前，江渡将她每月生理期记得比他自己的生日都要牢。
每月这个时候，他都会为她准备好一切。
红糖水、止痛药、暖宝贴……不愿让她疼半分。
甚至因为照顾的太周到，还总是被朋友取笑说简直是把女朋友当成祖宗在养。
可她醒过来的这几个月，他再也没有做过这些。
甚至，需要看到她自己煮红糖水之后，才会想起这个日子。
他好像，眼里都是陶思了。
见程欣窈默不作声，男人眼底愧疚更深。
他挽起衬衫，煮完红糖后，又像从前一样，一口一口喂给程欣窈喝。
喂完红糖水，江渡又直接将人抱去沙发上，轻轻的给程欣窈揉肚子。
“欣窈，是我不好，最近太忙了，没有照顾好你。”
他小心翼翼的赔错，“我补偿你好不好，你有什么想要的？”
程欣窈被他抱着，有些心里话终于再也忍不住。
“我想要陶思离开。”
江渡给她揉肚子的手一顿。
她还是没有让步，一字一句道：“不止是离开这里，更是离开我们的生活。”
她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无情极了，可她真的受不了，他把一个像极了自己的替身留在他们身边。
但从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江渡，这次却没有答应。
反而是在她脸上落下一枚枚轻吻，岔开话题：“好了，别闹了……”
程欣窈还想说什么，可他的吻已经落在她的唇上，仿佛想堵住她想说的话。
“砰！”
突然，客厅传来一阵巨响。
程欣窈和江渡下意识抬头，正好看到了楼梯口泪流满面看着他们亲密的陶思。
而地上是被打碎的水杯。
江渡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推开了程欣窈。
他喉头艰涩，“思思……”
下一秒，陶思就哭着跑了出去。
外面还下着大雨，江渡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想都没想都就丢下程欣窈追了出去。
而程欣窈则难以置信的看向跑去追陶思的江渡。
他害怕陶思看到他和她亲密。
他害怕陶思走。
所以他慌了。
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
心头痛意剧烈蔓延开来，几乎充斥着她的五脏六腑。
直到天亮时，江渡都没有回来。
程欣窈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直到下午，她才知道，陶思又出了事。
陶思被车撞了。
据说那辆刹车失控的车原本撞向江渡的，是陶思推开他替他挡了。
所以江渡一直在陪着陶思。
程欣窈看着手机里被挂断的那几十通电话，心头刺痛不已。
陶思住了半个月的院，江渡就在医院陪了半个月，一直没有回家。
终于，程欣窈忍不住，按照地址来到医院，找到陶思的病房。
病房门口。
程欣窈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就从半开的门里看见陶思紧紧抱着江渡的腰。
她半坐在病床上，头上裹着纱布，仰头含泪看着他。
“阿渡，如果程欣窈没醒，你会不会爱上我？”
程欣窈推门的手一僵。
也抬眸看向江渡，却只看到了他紧锁的眉眼。
他许久没有回答。
而陶思的声音已经哽咽，哭着说：“我心甘情愿的给你做替身，心甘情愿的为你豁出命，我就想听一句真话，有那么难吗？”
病房还是沉默无比，只剩陶思的哭泣声。
而门外的程欣窈也没有出声，同样屏住呼吸在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她看见江渡薄唇微动，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
“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