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猛的落地,易笙猝不及防一脑袋磕在了轿子上,撞得身子歪靠在角落,凤冠上的步摇也缠在了一起。
她错愕地看着轿门帘处。
不是吧不是吧,难道她真的克夫?
帘子外,轿夫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愣了片刻。
突然,几人整齐一致地撒开腿就大叫着往前跑。
“不好了,摄政王被小姐克死了!”
易笙:“……”
“吱呀。”原本半掩着的府门被吹的半开。
府内寂静无声,比外面空无一人的大街还要沉寂,死一般的阴沉。
思索片刻,易笙掀开帘子走下花轿,抬脚走了进去。
前院里,一片雪色中央夹杂着一抹刺眼的红。
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躺在雪里,不同她身上嫁衣的大红,他的红是殷红色。
男子敛着眉眼安静地躺在地上,眉目清冷,血迹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上,肩上的红衣染得暗红,大半张脸戴了一张面具看不清全貌,尤是这样,还是能看出来他神清骨秀。
雪花缓缓落在他睫毛上,干净得让人不敢亵渎。
又一片雪落在易笙脖子上,冷得她一哆嗦,而地上的人仍躺在雪里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易笙心里咯噔了一下,喃喃道:“不会真的被我克死了吧?”
她伸手,还没碰到他的脸,原本闭着眼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抬手箍住了她的手腕。
手上的力度重的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易笙再抬眸时,男子的脸忽的放大在眼前,一双眸子里满是警觉凌厉。
“啊!”她吓得惊呼了一声,跌坐在地上,道:“你…你不是被我克死了吗?”
祁渊的眼睛冷得没有温度,似是听不到她的话一样,像看着死人般在她身上打量着。
易笙被他的冷戾吓了一跳,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一只手搭上了他的手腕,狗腿地笑道:“嘿嘿,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意思是,你怎么还没被我克死?”
“……”空气安静了一秒。
祁渊眼里的凌厉没缘由的忽然减了几分,玩味地看着她。
“你是来陪葬的?”
易笙下意识想说她是来克死他的,对上他眸子的瞬间又将话咽了回去。
她睁着一双清莹的眸子,温声道,“我是来当摄政王妃的。”
“哦。”祁渊手上一松,顺势又躺了回去,“摄政王妃就是用来陪葬的。”
揉着手腕的易笙:“……”
“你说,把你脖子拧断怎么样?”祁渊抬头望天,语气淡淡,好像在说今晚雪景很好看一样。
易笙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不怎么样。”
祁渊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那一刀抹了脖子怎么样?”
“!”
易笙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不等她回话,祁渊又出声道,“算了,要不然,直接掐死你吧。”
“……”
易笙捂着脖子,屁股悄悄往后挪了挪,眼睛像只小兔一样,骨碌碌又防备地看着他。
祁渊将她的小动作收在眼底,难得多了一抹笑意。
这小丫头还跟从前一样有趣,只是她好像没认出他。
他抬手摸了摸冰凉的面具眸子暗了下来,真不妙,他好像要死了。
刚想开口再逗她两句,喉咙一阵腥痒,头微微一侧,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易笙下意识地蹬着腿将屁股往后挪了几步,原本捂着脖子的手紧紧捂着嘴鼻,生怕传给她。
一瞬之间,他抬眸,她垂眸。
四目相对。
祁渊明显怔了一下。
易笙也呆怔了下,眨了眨眼睛,然后讪讪放下了手。
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神往上瞄,摸了摸鼻子,道:“那个…路真滑。”
祁渊缓缓坐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凑到她面前,声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路滑才好上路不是吗?”
说完,一只骨节好看的手朝着她的脖子伸过去。
“不要!”
易笙闭紧了眼睛,一手捂着脖子,一手却悄悄地伸进袖子里,还不等她将毒药撒出来,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随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祁渊倒在了地上,黑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来,不多一会,眼角也开始渗出血来。
易笙吓了一跳,慌乱地爬到了他身侧,声音带了几分紧张,“你…你怎么了?”
祁渊压了压身上的痛意,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要死了,小王妃准备好陪葬了吗?”
说完耳朵也开始渗血。
易笙一手握在了他的手腕上,眼睛多了些诧异和愕然。
祁渊挑眉,小丫头长大了,似乎有什么小秘密呢。
易笙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堆小瓷瓶,倒出一把药丸就往他嘴里塞。
边塞边说道,“你中毒了,你坚持坚持,我一定能救你的!”
话语之间满是着急,祁渊怔了一下,连嘴里的药也忘了往下咽。
她明明都已经把他忘了,这世间真的有想让他活着的人吗?
他嘴边的血越来越多,突然一滴清凉滴在了他脸上。
一滴。
又一滴。
他不可思议地抬眸,眼前的丫头睫毛上沾满了泪水,眼睛一眨,泪水就顺着脸颊滴下来。
那毒蚀骨他的心都没感觉,可那泪水像是会灼人一样,灼得他的心好像颤了颤。
他扯动嘴角,声音像是混了沙子似的沙哑:“哭什么?不用你陪葬了。”
说完,血肉都在被啃噬似的疼,喉咙开始发不出声音,一滴泪水滴在了他唇瓣上,顺着滑进了嘴里。
咸的。
随之而来是更多的泪水,身上痛意越来越明显,骨头爬满了千万只毒蚁般煎熬。
可他突然有个很强烈的念头,好想再撑半刻钟…问问这小没良心的哭包既然已经忘了他了怎么还哭。
但眼皮好重,骨肉好疼,眼前小哭包的样子越来越模糊。
“你别死,别死,再坚持坚持!”易笙又倒了一把药,还不等她喂到嘴边,祁渊已经死了。
她颓废地顿坐在地上,药撒了一地,泪水糊了一脸。
哇的哭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坚持不住,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毒啊,我还没来得及研究出怎么解毒呢呜呜呜”
“砰!”
府门被完全踢开,一群侍卫握着弓箭冲了进来。
第2章 我做你的佛啊
易笙眼角还挂着泪,脸上的泪痕也来不及抹掉,两排侍卫左右散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从中央缓缓出来。
她停在易笙面前,目光触及到祁渊的时候,眉梢一挑,勾了勾唇。
弯腰附在易笙耳旁道,“姐姐,爹爹这么多年在你身上下的毒终于派上用场了。”
用她……下毒?
怎么会?
爹不是说那是为了给她治病才以毒攻毒的吗?
易笙愕然,缓缓看向祁渊,慢了半拍,楚悦不会以为摄政王是被她毒死的吧?
可爹爹分明说的是她克夫,摄政王是为她寻的好后路。
看到易笙满脸的呆滞和茫然,楚悦眼里闪过一丝快意,语气间藏不住的得意:“姐姐你猜,为什么你姓易不姓楚?”
“我娘……”
“你不会真以为你随你娘姓吧?”楚悦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过是爹爹捡来的炼毒容器罢了,摄政王一死,五皇子就会上位。”
说着,她眼神变得恶毒起来,看着这张好看得让人嫉妒的脸暗下决心,今晚她不会让她活着走出去。
她的指甲划过易笙的脸,指甲划破皮肤,白皙脸上顿时多了一条血痕。
“要怪,只能怪摄政王权势滔天,指名要你当王妃。”
说完,楚悦微微抬手,身后弓箭手瞬间拉紧了弦。
“摄政王有令,摄政王妃陪葬。”
话音刚落,举着的手也落了下来,利箭像雨一般朝着她射过去。
“噗!”
箭尖刺进她的身体,易笙清晰地听见血肉钩刺的声音。
原来她只是一颗弃子,装傻守了五年的家是别人的,没有家的还是她。
身上的大红嫁衣被血染成了暗红色,易笙直直地倒在祁渊身旁。
狗屁摄政王……居然点名让她陪葬……
说好的不用她陪葬,但凡他再坚持坚持,她就不用英年早逝了。
易笙一口血吐在雪地上。
别让她有来世,否则她一定要毒死这一家子,再干翻这狗屁摄政王!
她看着祁渊,嘴巴动了动,声音喃呢,“你丫的下辈子等着……”
最后一箭直中心口,眼前彻底一片黑暗。
……
“啊痛痛痛!”
易笙捂着脸坐起来,身旁一颗石子掉落在地上。
她还没来得搞清楚状况,身旁的小石子被人快速地捡起,在空中抛出一道好看的抛物线。
身前蓦地多了一道阴影。
易笙抬眸,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张开了双手以极度护犊子的姿势拦在她身前。
她愣了下,猛地想起了什么,在身上胡乱摸着。
一个伤口也没有!
难道还真的是让她重来了?
还来不及思考,一道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野种,你竟然敢砸我?!”
几名像是街头混子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为首的男人额头一角紫了一块,可见刚刚少年砸石头的力度之大。
易笙眯了眯眼睛,这场景莫名的熟悉,十五岁那年,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被一群人围在巷子里,抛着小石子往她身上砸。
也是这一年,她被楚太傅捡了回来,说她是他流落在外的女儿。
眼前的人正是楚悦生怕自己抢了太傅的宠爱而找来教训自己的。
没想到她竟然重生回了刚来盛京这一年,这可真是……好极了!
只是……易笙皱了皱眉,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少年?
少年定定地站在她面前,几个混子往地上呸了一口就要抡起拳头揍他。
易笙撑着地起身,轻轻推开少年,微微侧着脑袋,轻蔑地挑起眼皮看着他们。
淡淡开口:“敢打太傅的女儿,看来脖子很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