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一念长久空余恨 顾婉云陆衍全新章节免费阅读

时间:2023-06-20 13:53:51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昭云公主那边听到下人汇报顾婉云和陆衍闹了,嘴角带起了笑。
想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叫人请了大夫,自己也亲自过去看顾婉云。
进了院子一见到陆衍,就泪眼盈盈说,“夫君,我听下人说了,妹妹很不好。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昨晚身体不适,闹得府里上下一团乱,也不至于让下人疏忽了没顾得上妹妹这边。”
“妹妹要是有点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说着还抬帕子擦拭眼边的泪,情真意切的难过与自责,寻常男子任谁看了都只会心疼和只想柔声哄她。
陆衍袖子下的双手紧攥成拳,指尖寸寸发白,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俊朗的容貌却一丝起伏都没有。
他淡声安抚公主,“不是你的错,是她不该冒犯你。”
“这……夫君怎么能那么说?”公主稍是为难地轻蹙黛眉,“妹妹也不是有意的。我本来就说妹妹已道过歉,事情就算过去了。”
“夫君便别再苛责她了吧,快让大夫给妹妹看看。”
公主上前拉陆衍的袖子,几乎投怀送抱一样。
陆衍依然安静地看着公主,喉咙里轻轻挤出一个“嗯”,仿佛很是勉为其难同意让大夫进去看顾婉云。
“你就是心善。快回去歇着吧,你身子也还没好,这里药气重,晦气。”
公主浅浅一笑,娇羞地垂眸,“……好,我听夫君的。那夫君快让大夫给妹妹好好看病,别再耽搁了。”
窗门未关,两人交流的神态亲昵,落在屋里床边靠坐着的顾婉云眼里,便是含情脉脉,痴缠的紧。
顾婉云冷漠地看着,嘴里苦涩的药汁味道残留,一直蔓延到心里,悲凉又痛苦。
有道声音在轻声说:“若能重来,我不会再爱上你……”
……
陆衍面无表情看着公主离开后,脸上的神情一瞬变得阴霾无比,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旁边的随从卢承看到有鲜血从他手掌心里流下来,一惊,“大人,你的手受伤了!”
陆衍满不在乎地掀了掀眼皮,“无妨。卢承,依誮二皇子那边的事要加快速度了。卢华从江南还要多久才能到?”
卢承答道,“大人,最快要半个月才能到。”
半个月,半个月后就可以摆脱这对兄妹了。
二皇子和昭云公主这对兄妹表面纯良,内里野心勃勃、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蛇。
当日一着不慎,落入这对兄妹的圈套,才让陆衍这般被动。
总有一日,他要从这对兄妹身上讨回他的债,尤其是这个公主对婉云的羞辱。
……
公主出了院子,冷冷地笑了起来。
“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子,也配和我争。”
她是世上最尊贵的公主,她的男人,只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顾婉云,不管你逃走还是在府上,你都得死。
这最后一程,就让陆衍看着你是怎么死的。全了我的名声,也让陆衍彻底没了惦念。
以后他的心就只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看好了,等这个贱人一死,一把火烧了这里。”
“是,公主。”
……
顾婉云日日夜夜被盯着。
可她的身子也的确是垮了。
自从半年前顾父去世,又猝不及防知道陆衍当年娶她是被迫,顾婉云的心情就没再好过。
没多久,又是陆衍和公主大婚,而只有她一个人被瞒着困在院子里,像个傻子困了一个多月……
出逃,被抓回,被羞辱……
陆衍要她做妾,陆衍要她向公主敬茶,陆衍要她道歉,陆衍让人鞭打她……
顾婉云夜夜都会梦到他们。
有时候是梦到陆衍和公主大婚当日,明明她是不可能见到过的,可梦里她总是清晰地看着陆衍和公主拜堂的样子。
有时候,她又梦到陆衍把公主抱在怀里的样子,她跟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可无人回头看她。
白日里多平静,梦里哭得就有多惨。
之前,顾婉云还会想着逃出去,去一个陆衍不知道的地方,大概就能甩掉这些噩梦。
可被抓回来后她就不想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第七章 太迟了

短短十来日,顾婉云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似的,饮食异常艰难。
吃什么都吐。
陆衍换了两次大夫,后来还私下托人请了一位太医来看。
那太医看后只摇头叹气,“陆大人,人活着靠一口气,云姨娘自己都不想活的人,吃再多的药也是无用的。”
“她的身子本来就虚弱,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能保一时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是用千年老参日日吊着,也顶多能撑上半年。”
太医的话瞬间把陆衍打入地狱。
他眼神中都是绝望,紧紧的抱住了气若游丝的顾婉云,急切地哀求太医,“不可能,不可能的。林太医,我求你想想办法。若是能救她,我此生愿意舍身报答您的恩情。”
林太医感到有些诧异。
这个陆大人,是当朝大红人。今科状元郎,才情满腹足智多谋,又俊朗无双,更是公主驸马。
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以为这样的男子,必定不会把心思放在女子身上。
可现在看来,他十分看重这个云姨娘。
陆衍见太医无话,甚至要下跪。
吓得林太医连忙拦住了他,“陆大人不可。”
“唉,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代价极大,而且这只是在下研读古书瞧见过的杂论,尚还未曾验证真假。”
陆衍已经迫切地拽住太医的手,“林太医,不管是什么办法,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试。”
太医神色迟疑,半晌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顾婉云便觉得药的味道变了,有些怪异,似乎带着些腥味。
但没人会告诉她为什么。
而陆衍过来陪她的时间竟然多了,也许是这样吧?
顾婉云也不确定,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
醒来的时候总能看到陆衍,有时他还会抱她出去院子透透气,看看花。
一连喝了半个月,一日,陆衍帮顾婉云穿戴好,抱她出来看梅花。
“婉云,你看看这些花开得多好。以前你经常会在我们房里亲手布置鲜花,你说要把生活装点得漂漂亮亮的,每天都有好心情。”
顾婉云疲惫地睁开眼,陆衍抬手指向梅花,她看到他手腕上一道一道重复的伤口。
那像是被割伤了许多次的伤痕,新伤覆盖着旧伤,瞧着触目惊心。
顾婉云不是傻子。
喝了这么久的药,多少也猜出一些什么了。
她在陆衍怀里一动不动,可眼角却还是湿润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苦,只觉得又累又难受。
“你来陪我,就不怕公主生气吗?”
陆衍停顿了片刻,低沉地说,“婉云,我不会与她这般。我不喜欢她,我也没碰过她。你信我,好吗?”
“有些事现在我不方便告诉你,但我向你保证,很快就会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
顾婉云觉得悲凉又很可笑。
她突然发现他们两人之间,都是这么可笑。
也许是因为她快死了,陆衍突然就后悔了,又或者是姗姗来迟地发现他对她的感情也不是只有当年被逼娶她的屈辱和不甘。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悲伤和难过不是假的,眼里的温柔和深情也不是假的。
他让她信他,可信不信已经根本不重要了啊。
这一刻,顾婉云依然还是心疼陆衍,却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顾婉云突然对着陆衍的胳膊就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到他直吸冷气,闭着眼忍受。
而后,顾婉云含着泪在笑,“陆衍,你不喜欢她,她却是你的夫人。你也许爱我,我却是你夫人的奴仆。”
他们之间,太迟了。
她等得太久了,累了倦了;
对他的爱,已经消失殆尽了。
陆衍眼中情绪翻滚,似乎听懂了顾婉云话中深意,直颤抖的双手抱紧了她,不停亲吻她脸颊,“婉云,不是,你不是谁的奴仆。你是我妻子。”
“你等等,很快就会好的。以前是我错,是我不好,你要打我骂我恨我都可以。”
“但是不能离开我。”
“我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声音里都透着隐耐的痛楚。
第八章 她死了

顾婉云的病情不见好转,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一日之中醒来的时间加在一起统共也就不到一个时辰。
而陆衍突然非常忙碌起来,她醒来的时间里几乎没再见过他了,只偶尔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闻到过他熟悉的气味。
他总是在她耳边说一句话,“婉云,你等等,很快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一日醒来,顾婉云看起来精神比之前都好,她哑声问兰儿,“陆衍呢?”
兰儿上前扶她,“小姐,听说大人被皇上派去办差了,都已经有四天没回府了。”
只是他不忘派人日夜过问小姐的情况。
顾婉云没说话,怔怔地发了许久的呆,她想,是时候该走了。
“兰儿,我走后,你日后寻个好夫君,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嗯?”
兰儿迟疑了片刻。她以前也和小姐一样,觉得陆衍千好万好,和她家小姐是多般配的一对。
可自从他那样对小姐后,兰儿就恨起他来了。
她家小姐虽然是商户出身,比不得那样金贵的公主,可从小也是被老爷千娇百宠长大的。
为了陆衍这个家道中落、寄居在她们顾家的寒门子弟,这么多年来,她是掏心掏肺,无怨无悔。
可却得不到这个男人的一句关心。
现在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成为那个公主的夫君,自己则是降妻为妾,受尽欺凌。1
但是这段日子陆衍对顾婉云做的一切,兰儿又看在眼里。
素日里一向端庄冷漠的陆衍,经常守在小姐床边,不吃不喝,为小姐下跪求救,为小姐放血……那癫狂样子实在是可怕。
兰儿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姐,真的要这样做吗?大人他也许……”
顾婉云抓着兰儿的手,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兰儿,就算他心里有我了,那又怎么样呢?那是公主,这一辈子我都只能是妾。”
一辈子都不可能越过去的。
要仰那位公主的鼻息,要跪着给公主敬茶,要看着他们亲密,要看着他们生儿育女……
那样,她宁愿去死啊。
兰儿含泪哽咽,也无话可说了。
对啊,那是公主,她们小姐一辈子都不可能越得过去。可她家小姐怎么能给人做妾呢?
而且还要日日承受看着大人和公主恩爱的挖心之痛。
兰儿擦干眼泪,去端来最后一碗药。
雪越下越大,顾婉云喝了药,坐在床头,艰难地望着门外。
她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
但她又想再等等,具体是等什么,她也想不到了。
眼泪自眼角滑落,柔滑的手,沿着床畔无力地垂落。
兰儿一怔,忽地死死的抓着顾婉云没了脉搏的手腕,大哭,“小姐——”
……
陆衍等了半个月,终于在这一日等到卢华从江南回来。
看到卢华带回来的证据,他在连月来的高压下的阴霾脸色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太好了,一切都要熬出头了。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扳倒二皇子和公主府。
他迫不及待要进宫面圣,然后尽快赶回去告诉婉云他的欢喜。
可陆衍刚从府衙出去,就有陆府来人报,“大人,云姨娘不好了。”
陆衍脸色一变,脚下一踉跄,想也不想直接上了马,调转方向回府。
雪打在脸上,是刺骨的冷,而陆衍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似的,有什么东西跟着粉碎成了随风而逝的灰烬,消失在茫茫雪海中……
等他没命地飞奔回府,在院子外就听见兰儿凄厉的哭声,其他婢女也哭着下跪,“大人,姨娘去了——”

第九章 是他逼死她的

陆衍冲进了屋内。
“婉云——”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身子绵软,眼角还有残余的泪。
而她的手,一寸寸地冷了。
陆衍怕极了,他在那一瞬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他不住地求她。
“婉云,你听话,你醒过来你不要丢下我;婉云,我求求你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带你回家。”
“只差一点,我已经拿到公主府的罪证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过以前的日子,你还是我的妻子……”
“婉云,你别离开我好不好,再看我一眼,再听我一句。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不会再瞒你欺负你了。醒醒啊,我求你,求求你了……”
陆衍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痛苦到了极点。
他把她抱在怀里,手在哆嗦,嘴唇也在哆嗦。
顾婉云死了。
负责照料和看守顾婉云的下人全都跪在地上,又惊又怕。自顾婉云那次逃走再被带回来,陆衍就严令过,云姨娘再稍有差错,他就要他们的脑袋。
现在顾婉云就这么死了,下人们都生怕被大人触怒。3
只有卢承顶着那种令人胆寒的恐惧,小心翼翼劝一下陆衍,“大人,您节哀!”
可陆衍仿佛当他们不存在,只抱着顾婉云万念俱灰地坐在床上。
灯下男人双眼发红,一脸悲痛,却带着无比的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怀里女人的脸颊,低喃“婉云……”
无人回应,陆衍眸里带着痛色的滚烫的泪掉在她的脸上,浑身哆嗦,几乎坐不稳。
“婉云,婉云……”
她再也不愿意理他了是么……
卢承还想再劝,陆衍蓦然地暴怒咆哮嘶吼,“滚!通通给我滚!”
那张原本俊朗的脸,此时竟然有些狰狞。
他阴狠地看着所有人,声音颤抖却带着杀伐的怒意。
卢承瞬间僵住,知道这个时候的陆衍根本如疯了无二,冷静不下来,只能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之后,陆衍在屋里始终没有出来,就那么不吃不喝抱着顾婉云一起关在屋子里,到第二天该上朝了,也全然不顾。
顾婉云死的消息传到公主院时,公主正在对镜梳妆,闻言漫不经心地挑挑眉,“早就该死了,撑到今日,这个贱人也是能熬。”
又到入夜,公主听到丫鬟汇报说陆衍在屋子里一直没有出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他们不好放火烧屋子。
公主沉了脸色,很不高兴,“一个死人,他还恋着不成。随本宫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过去顾婉云院子。
公主院那边有眼线盯着,早有人过来通知卢承。
卢承蹙眉,这个公主这时来添乱,可不能在紧要关头被她瞧出什么。
他是清楚大人一路走来多不容易的,如今眼看着快要迎来曙光了,若是就这么功亏一篑,实在是可惜。
卢承急忙冲到屋门边,试图把陆衍劝出来,“大人,公主过来了,就快要到了。您不能再这样下去,要尽快进宫——”
卢承焦急,兰儿也同样。
按照计划,她家小姐喝的药是有时限的,再这么耽搁下去,还怎么走?
左思右想,兰儿鼓起勇气,怒气汹汹推门进去,冲到陆衍面前,抹着眼泪骂,“你这样要死要活的,小姐难道就能回来了?当日你若肯放小姐走,小姐又何止落到这样的下场?”
“是你逼死小姐的!”

第十章 陪她

“你现在后悔了,以前做什么去了?”
“小姐打小就喜欢你。她是顾家唯一的千金,老爷生前是如何宠爱小姐的,你不是不知道。她堂堂一个千金,甘愿为了你,洗手作羹汤;甘愿为了你,做低伏小。”
“她为你做了多少事,还要我说吗?可你又是怎么对她的呢?你现在装出这副情深模样,不觉得可笑吗?”
兰儿其实也害怕陆衍,但为了小姐,她豁出去了。
而且虽然知道事情真相,但也是真心替她家小姐之前受的苦感到委屈和愤怒,所以骂着骂着,是真的勾起恨意,痛心疾首的指责陆衍。
“你但凡对小姐有一句好话,给一个好脸色,小姐也不至于死心绝望!”
陆衍浑身一震,蒙上悲伤的暗淡天光的惨白脸色,像是受冻,颤颤发抖,心痛得犹如刀绞。
他一直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婉云提出和离和逃走时那么暴怒,为什么在把婉云抓回来后又百般刁难她,要她低头……
……原来,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他的潜意识,他的身体,就已经自发地用尽愚蠢手段,去挽留那个人了。
“婉云,我错了,我错了……”
……8
在公主到达之前,陆衍总算是传卢承进去了。
卢承闻言立即进来,只见坐在床上的男人双目赤红,面容憔悴,原本漆黑的发丝间,竟然已经掺杂了一缕心血将尽的枯白。
“大人……”
“卢承,守住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备马,让卢华在府外等我。”
卢承领命匆匆去了。
陆衍低头,亲了亲顾婉云毫无温度的唇,“这段日子你受苦了,等为夫先帮你报仇,再回来陪你。”
他转身,出去。
迎面遇上公主一行人。
公主看见陆衍那个发丝掺白、满脸憔悴的模样,吃了一惊,“夫君你这是?”
陆衍眸中阴冷,里面是滔天戾色,从牙缝根里挤出话,“来人,把公主押下去,看管好。把她身边的仆从全部拖走,乱棍打死。”
公主惊惶地瞪眼,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弄得反应不及,“你说什么?陆衍你要做什么?你疯了——”
陆衍的人已经上去架着公主的仆从拖走,另外有两人则抓住了公主。
“陆衍你放肆!敢这么对本公主!你要造反吗!”意识到陆衍不是说笑的,混乱的公主急得对两个抓的侍卫又打又踹,“放开我,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
陆衍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只是再次厉声喝令,“拖下去!”
在叫骂声,公主和仆从被拖了下去,陆衍也撑不住,猛地吐了口血,却丝毫不当回事,冷漠地抹去嘴边的血,大步走出院子。
他带着卢华快马加鞭朝皇宫赶去。
皇上深夜起身接见了陆衍,等看完陆衍让人从江南带回来的证据时,他人已经处于盛怒之中,猛地将奏折摔到了地上。
“逆子逆女,这些年朕果然是太放纵他们……”
“来人,传旨,二皇子和昭云公主谋逆犯上,着禁军去拿人!”

第十一章 梦到她

一夜之间,朝野风云突变。
二皇子和昭云公主在朝中私下结党营私,而且在江南暗自驯养军队,私营盐矿,由当朝状元陆衍调查掌握证据后,呈告圣上。
事情败露,二皇子还仓促发动叛乱,试图逼宫,被禁军当场诛杀。
圣上震怒,下旨将所有相关人员处死;昭云公主亦将赐死家中。
因这一场谋逆案,状元郎当日和昭云公主大婚的真相得以昭告天下。
原来当今圣上早觉察到二皇子有不臣之心,只是一时没查到他有谋逆举动的证据,正值新科状元郎陆衍大放异彩,二皇子兄妹俩设计要将陆衍拉拢入局,圣上将计就计,给陆大人和公主赐婚,让陆大人潜伏在公主身边,调查收集证据。
经此一案,状元郎陆衍在朝中更是声名大震,高官厚禄、前途一片光明。
御案前的圣上问陆衍还想要些什么赏赐,陆衍跪在下首,低着头,“陛下,臣只想陪陪我的妻子。请陛下准许臣辞官。”
圣上身子前倾,语气凝重,“你要辞官?不行!”
陆衍原本有妻,圣上是知道的,当日为了调查二皇子和公主,不得已拆散人家夫妻俩。
而且听说陆衍那个妻子被降妻为妾后,近日也病逝了,圣上心中有一点儿愧意。3
“辞官的事不许再提。朕知道你心里一时过不去这个坎,朕准你告假半年。半年后,你要乖乖回来上朝。”
“你那个夫人,朕也会赐她一品诰命夫人,恢复她的正妻身份。”
朝中要用人,陆衍也知道圣上绝不可能放他走。
只能跪首谢恩,“臣,叩谢陛下!”
出宫后,陆衍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陆府。
顾婉云在一日后下葬,葬礼仪式是正妻规格,棺木之中陪葬的物件全是陆衍为官以来的全部家当。
当然,最震慑人心的,是陆衍鬓边几缕雪白的银发。
朝中来参加葬礼的各人,虽然觉得诧异,但也不敢问什么,因为死了夫人的陆衍,瞧一眼都让人害怕。
短短几日,陆衍憔悴得近乎脱相;
顾婉云下葬之后,他日日抱着牌位睡觉,可即便是闭上眼,也只能睡不到一炷香。
他夜夜都会梦到顾婉云。
梦到小时候她害羞又可爱的样子,那时候偶尔他会拿墨水在她面孔上画一个小蝴蝶逗她,她咬着唇红着脸说,“衍哥哥,你不能欺负我……”
也梦到他在书院里读书,担心他饿肚子,她总会给他准备很多糕点,还要一个劲的问他甜不甜
梦到她非要拉着他出去采花,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中奔跑,时而她回头,那笑容在阳光下灿烂无比。
梦到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吃的每一顿饭;梦到她小时候摔跤在他怀里哭,梦到她怕狗时红了的眼眶,梦到她笑,她哭,梦到她娇声喊衍哥哥……
梦到他们成婚时,她笑得那么温柔又甜蜜,满脸都是幸福……
次次醒来,都是浑身的冷汗,再一摸脸庞,也是一脸的残泪。
而怀中的牌位冰冷,时刻提醒着他,她不在了。
心仿佛被撕裂成许多小块,陆衍实在受不住的时候便会喝酒,一壶酒一壶酒地灌,甚至举着酒壶往自己头上浇。
他在屋中哈哈大笑,抑或痛哭出声,疯癫无状,熬过了每一个夜。

第十二章 疯子

春夏秋冬,季节更替,三年如水流淌而逝。
京城。
陆衍下了朝便回了府上,他今日头痛发作,上朝之时便差点没有忍住。
但回到府上,他并未即刻休息,先是吩咐卢承叫觉慧来见他,然后径直去了顾婉云以前住的院子。
院子一如三年前,丝毫不变。
屋里日日都有新鲜的花换上。
而案桌上摆着奇奇怪怪的香炉、铃铛等物。
觉慧大师过来,陆衍劈头就问,“她的魂魄可曾来过?”
觉慧大师叹气,他虽然是出家人不应惧怕什么,可这位陆大人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这些年陆衍几乎找遍了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逼着所有人替他招魂。
他想找到自己已故夫人的魂魄,让人想办法给他们做法,好保证他们来生继续做夫妻。
这人如同个疯子,明明是朝中显赫高官,却随身自备毒药,说是若顾婉云的魂魄能归来安息,他便即刻跟了去。
“施主,人死如灯灭,你不应再痴执下去。你这样,你的夫人纵有来世福泽,也难投胎往生。”4
陆衍闭上眼,他摁了摁自己的眉心,一身黑色的暗纹长袍,以及那满头花白的头发更加显得他整个人冷酷又阴沉。
“觉慧,你是真的觉得本官不会杀你?”
“施主,你便是杀了我,该放开的也还是要放开。”
陆衍忽然一手扫落了旁边桌上的茶碗,他一双深邃眸子里是看不见底的冷,“滚!”
顾婉云的院子本就偏僻,她死后,除了陆衍,他也不让其他任何人进去。
所以这院落看起来虽然不寥落破败,却没有丝毫人气。
夜深,顾婉云的屋内,陆衍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神色茫然,眼神没有丝毫焦距。
榻前的桌上堆了好几摊子酒,他怀中还抱着一坛子酒,醉眼朦胧间,他喃喃念叨着:“婉云,你连在梦里都不肯再见我是吗……婉云……”
“我好想你,你见见我好不好……”
屋内充斥着浓烈的酒味,陆衍仰着脖子,又一口一口朝自己嘴里灌着酒。
过了许久,忽然有冷风吹开了屋门,伴随着的还有很轻的脚步声。
陆衍眯蒙着醉眼看了过去,恍惚间却好似瞧见了熟悉的容颜,他慌忙扑出去,“婉云,婉云……是你吗,婉云……”
那女子快步走过来扶他,一边柔声说道:“王爷,小心!奴……我扶您起来。”
她一开口,陆衍就知道她不是顾婉云了。
脸色瞬间沉下来,一把扼住了那女子脆弱纤细的咽喉,“谁准你进来的?”
说着,他手下骤然用力,几乎要将那女子的下颌给捏碎了。
“啊。”那女子痛呼出声,她放低了声音,求饶道:“大人,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大人,大人饶命啊……”
陆衍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推开那女子,冷声道:“滚!”
那婢女却不甘心,她是近来才进府的新人,听府里下人说过陆衍和顾婉云的过往。
府上的人都说大人痴情,三年来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婢女虽然也向往羡慕大人对过世夫人的用情至深,但都过去三年了,而且大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再娶妻。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丽嘉也不期望正妻身份。她容貌不差,又是清白的身子,她想为自己挣一把,就是做一个通房或者侍妾也是好的。
所以今晚才大着胆子偷偷闯进来这个禁地。
“大人,奴婢……心悦大人,大人,愿意侍奉大人……”

第十三章 顽疾

她不说还好,一说,陆衍看她的目光像看死人。
“用情至深?”这四个字,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陆衍一脚把那个婢女踹出去,眼底又嫌恶又不耐烦,大声喊人,“卢承!”
那婢女痛得面色惨白,感到骨头几乎被踹碎裂,叫都不叫出声。
卢承闻声飞奔而来,进入院中,便闻到了呛鼻的酒味。
“大人。”
陆衍没有半分情绪起伏,“你们是怎么管教府里的下人的?全部革三个月月例。把管家打三十大板。”
陆衍看都懒得看跪在地上的婢女一眼,“把这个丫头也打三十大板,逐出府,永不用。”
“大人,大人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那婢女再也没有一丝攀爬心思了,吓得直哭,苦苦哀求。
卢承堵了她的嘴,把人拖出去。
陆衍头疼到几欲呕吐,手始终都紧紧地握着。
屋里的梳妆台上,依然摆着顾婉云曾经用过的东西,而旁边的供桌上摆着一张牌位。
陆衍走过去,把牌位拿起了,而后爱惜地抱在怀中,这才去床上躺了一会儿。
可头疼起来,根本无法入眠,只觉得浑身都在冒冷汗,勉强熬过去那阵子痛楚,等好不容易睡着,天又亮了。9
*
没过几LJ日,陆衍被圣上临时委派差事,要到江南上阳城查案。
陆衍领了旨意就动身。
带了卢承等几个随从,微服骑马出京,一路风餐露宿,快马加鞭赶到上阳城。
圣上要陆衍查的案,是因有上阳城当地百姓揭发当地知县与当地望族勾结,屡次纵容望族子弟残害民女。
但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把真凶绳之以法。
陆衍这些年一心扑在工作上手中大权在握,行事狠辣果决,官场无人不知。
圣上时常委派他办一些别人不敢办、办不了的刺手公务。
陆衍一到上阳城,只带着一个卢承去客栈投宿,然后安排另外三人去打探案件的相关消息。
可没等到打探消息的回来,陆衍的头疼又开始发作。
头疼到了发狂的地步,把屋中摆设尽数砸烂,而后忍不住痛苦地吼了起来。
自从顾婉云去世之后,陆衍的身体就得了许多毛病,头疼只是其中之一。看了多少大夫都无用,夜夜都要抱着牌位才能安睡一二。
卢承心急,给了银子让店伙计去请上阳城最好的大夫。
店伙计拿了银子,匆匆去请来了上阳城最有名的苏家医馆的苏景苏大夫。
卢承见到苏景时,惊讶这个大夫这么年轻。
店伙计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说,“苏大夫虽然年轻,医术却很了得的。还是苏大夫刚巧看病回来,我在路上就碰见了,不然还请不到呢。”
卢承跟在陆衍身边,也知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听伙计这么说,便不再迟疑,把人请了进去。
等苏景瞧见那位陆衍,也有些诧异,此人长相俊美无双,不到三十的年纪,可却满头白发。
想来是经历了什么极其伤心之事。
再一诊脉,心中更是惊讶。
这人通身上下全是复杂难治的毛病,尤其是心神压抑导致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小的损害。
如此以来,若是患者不配合治疗,只怕根本挨不了几年,受到个刺激便会猝死。
苏景知道要花上一些时辰了,便叫了伙计说,“烦请你到外面,和我娘子说一声,患者身上的病症复杂,大约需要很久的时间,让她先回去。”
伙计应声出去,对马车上的苏少夫人转达了苏景的话。
帘子撩开,露出一张梳着妇人发式的脸,“知道了,多谢你。”
却赫然是三年前死去的顾婉云。

第十四章 新生

苏景给陆衍做了针灸,整整弄到了亥时。
陆衍的狂痛症得到缓解,人也渐渐睡过去。
卢承松了一口气,也彻底相信了苏景的医术,“苏大夫,你当真是神医。我们公子许久未曾睡得这样安稳了。”
“不敢当。”苏景摆摆手,叮嘱卢承,“等贵人醒来,你转告贵人,他身子还需调养,若是可以的话,在下愿意再为他调养几次。”
苏景行医,见过的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反诉走卒都不少,眼力还是有的。
陆衍身份不寻常,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
“大夫,多谢。我会转告我们大人的。”
苏景出来,看见马车还等在那里,顾婉云已经掀开帘子。
“不是让你先回去吗?怎么在这里傻等。”苏景坐上马车后,说道。
顾婉云看他额上都有些汗水,拿帕子帮他擦去,“这个病人什么病,要这么长时间?今天忙到这么晚,你辛苦了。”
“没关系。”苏景想起陆衍的症状,摇摇头,“那人全身都是毛病。若再不注意调养,可活不了多久了。”
顾婉云眨眨眼,能让苏景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的确很严重。0
“遇上你这位大神医,再怎么复杂的病他也有得救了。”
苏景医术高明,顾婉云这话可没有恭维。
苏景姿态清雅,容貌英气勃勃,闻言笑了笑,“你别打趣我了,再怎么神,我也有力不能及的地方。”
“而且我看那人之前应该是不肯好好治疗,所以才熬成那个样子了。”
“我向他的随从说了,愿意再给他调养几次,就看他愿不愿意治疗吧。”
但凡见到不肯好好医治身体的病人,苏景都会感到痛惜。对于医者而言,每一条性命都是那么珍贵,都应该好好爱惜。
顾婉云看着他,安慰他,“医者仁心,就算他不肯,你也不会轻易放弃的,不是吗?”
而且,她话锋一转,几分打趣,“毕竟我们苏大夫可也是少有的女侠呢!”
谁人能想到,上阳城赫赫有名的苏家大夫苏景,其实是女儿身。
苏景看着顾婉云略带促狭的笑意,抬手去敲她,“你这小妮子,连我也敢打趣!”
不过看到顾婉云这样轻松快乐地笑,她心里也感到欣慰,这小妮子总算是能从当初的伤痛中走出来了。
三年前,苏景因为一批药材亲自入京,回江南的路上偶遇了匪贼,打斗中发现另一行人的马车上的顾婉云如同死人一般。
而负责驾车的人在匪贼来时,便独自逃跑了。
苏家世代行医,苏景就是大夫,她探了下顾婉云的脉搏,发现她脉搏尚有微动。
便把她救了下来,带回去。
顾婉云醒后,对过往事不愿多提及,只说她在世上已无亲人。
得知苏家是行医的,便说自己家中昔年也是做药材生意的,虽然没学过医,也懂一些医理,愿意留下帮忙,同时也为报答救命之恩。
顾婉云自此便留在了苏家医馆帮忙和学习。
和苏景相处过程中,发现彼此脾性特别相投,因缘巧合,顾婉云也得知了苏景的女儿身,于是彼此都敞开心扉,成为了好姐妹。
顾婉云对自己当年和陆衍的事,除了没有明确告诉苏景他是谁之外,大部分都告诉苏景了。
她家破人亡,又爱而不得,伤情之下,銥誮假死逃离。
死过一次,便是死了,从前种种,都是云烟。
以后,便是她的新生。

第十五章 遇见

这三年来,顾婉云在苏家,和苏景一起,学LJ了不少医术,二人互相帮着彼此。
苏家看似平静安宁,其实也有危机。
苏夫人当年在怀着苏景的时候,苏父出事身亡,族里旁的支系虎视眈眈要分吞他们这一房。苏夫人和苏父之前只得一女,就是苏景的姐姐,若苏景也是女儿,他们家势必保不住家业。
其他倒也罢了,但医馆是苏父一生的心血,他仁医济世,绝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心血无人继承。
苏夫人也不愿意苏家医馆败坏在族中旁支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族人手里。
于是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苏景一落地,她就对外称是儿子,之后一依誮直把苏景当儿子教养。
不但保住了家业,苏景也继承父亲遗志,成为一个医术高明、受人敬重称赞的大夫。
不过这么多年,虽然瞒过去了,但也不是万事无忧。苏景年纪已长,她还想保住家业,总得有后继承。
可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娶妻?
顾婉云和苏景敞开心扉之后,知道苏家的困境,思考后,提出和苏景假结亲的办法。
她这一生的心与爱,都葬在陆衍身上了,这一辈子,不会再去爱其他人了。
若能帮到苏景,她很开心;而且她也是真心钦佩苏景。
于是两人在两年前“成婚”。
至于那个对外宣称的孩子,其实是苏景的姐姐的。
*4
三年来,陆衍第一次睡到中午才转醒。
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这样好的觉了,而卢承却大喜过望。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看到他家大人安然入睡一次。
卢承提到昨夜的大夫,“大人,那大夫的确是有些本事,您今日睡了这样久,要么属下再请那大夫来给您调养几回?”
陆衍恍若未闻,吃了几口饭菜,就又投入工作中。
了解过基本案情,他就不再隐瞒身份,直接去了府衙,命令知县重新审理案件。
陆衍是圣上直接委派的,又声名在外,当地知府和知县根本不敢怠慢。
办完这单案子,已经是数日后。
连日操劳,这晚从府衙出来,陆衍没有骑马,而是慢慢走着路。
走到城门附近,他干脆上了城楼,举目四望,只有寂寥夜风吹过他鬓白的发丝。
其中一辆马车哒哒哒从城外进来,车帘子忽然就被掀开了,里头露出来一张令陆衍魂牵梦萦的熟悉脸庞。
无意一瞥,陆衍浑身的血液都冲了上来,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而下一刻,那车帘子放了下去,马车加速往前走了去。
陆衍瞬间如同发了疯一般,双手抓紧城墙处的砖头,声嘶力竭地对着城墙下的那马车大喊,“婉云,婉云——”
人已经以猝不及防的姿势翻身跳下了城楼。
“大人——”卢承看见这一幕,整个人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飞奔过去抓,还是迟了一步。
陆衍从城墙上坠落,直直地摔到从城门进出的一辆板车上,而后狠狠地再摔到了地上。
陆衍不管浑身剧痛,挣扎着爬起来又去追,鲜红的血溅得到处都是。
守城门的士兵惊呆了,在卢承的大吼声才慌乱回神,冲上去保护陆衍。
陆衍不隐瞒身份后,上阳城的人都知道从京城来了个大官,官府中人更是被严令打足精神接待贵人。
陆衍办案,数次从城门进出,这些守卫士兵都认得他。
看到这一出,城门顿时也乱成一片。
圣上跟前的红人,要是在他们这里出事,他们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保护大人!”
卢承和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将陆衍七手八脚地按住。
陆衍却像惊扰到的暴怒豹子,“滚!滚、滚!你们滚开!”
“大人,危险!”
“大人,你受伤了!你冷静一点!”

第十六章 她嫁人了?

那辆马车早已经消失不见,那一瞬间,人群的吵闹和世界的喧嚣皆在离陆衍远去。
渐渐的,他不再挣扎了,就这么绝望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他身上的血,渗进地面。
三年了,他总想着去弥补,可这三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能弥补得了。
反倒是思念渐长,每每想起来她,都宛如被刀子挖着心脏。
“婉云,婉云……是你……你还活着……”
陆衍在马车消失的绝望中,又突然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三年了,婉云没死。
她没死,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爱护她的。
陆衍从城墙上跳下来,摔伤了腿。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痛,被卢承他们强压住后,他逐渐冷静下来。
回到住处,就立即吩咐卢承去查顾婉云。
卢承初从陆衍口中听到顾婉云没死,还以为他的癔症是严重到已经会在大街上看错人。
这三年,陆衍看着是一年比一年平静,但其实骨子里的疯是一点一点渗透出来,是越来越疯。
为了夫人的死,他发疯地惩罚自己。
时常到夫人的墓前站着一动不动一整天算是正常的了:而且开始种很多花,陆府上被他种满整个院子的花,因为夫人喜欢;
因为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夫人,有时还会拿刀划自己的后颈,好几次被卢承发现抢下刀子;有时晚上会呆呆地流眼泪,自言自语。
三年来,卢承见得多,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时又听到他说看见夫人了,卢承下意识就认为他是又犯病了,硬着头皮说道,“大人,您身体不好,那是精神恍惚的缘故。您放心,等身子骨调养好了,便不会再有这中看错的时候了。”
当日夫人是亲自死在他们大人面前的,还是他们亲眼看着下葬的,这些话卢承就不好直接说。
可陆衍斩钉截铁,“我没看错,那是婉云。婉云没有死!”
为什么没有死,他不关心;她还活着,就是上天对他最好的恩赐。
“快调集人手去查。”陆衍的脾气已经在狂暴边缘,挣扎着又要亲自去办。
卢承无奈,他知道,与夫人有关的,大人是不会有理智的。
他只好领命去办,同时命人去请大夫,不忘叮嘱陆衍,“大人,我去查。可是你的腿伤了,必须看大夫。若是耽搁,将来走不了路,就是找到夫人,你愿意自己跛脚见夫人吗?”
卢承已经摸透陆衍的脾气的,只有搬出夫人,才有劝得了他。
陆衍果然没再挣扎要下床,但仍是迫切催促卢承快去办事。
卢承去了,可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到了顾婉云确实还活着;因为顾婉云三年来就在上阳城,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和踪迹,一查就查到了。
可是查到的结果,卢承不銥誮知道会不会比没查到好。
他去向陆衍汇报的时候,好一会儿都没敢进门。
犹豫来犹豫去,硬着头皮进去,陆衍一看见他,就无比焦急地发问,“查到了,婉云在哪里?快告诉我——”
“大人,夫人一切都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陆衍很不满意卢承的吞吞吐吐,他满心都是婉云没死,他还有机会弥补,他们还能重新开始,除此之外都不作他想。
“大人,夫人已经嫁人了,而且已经有一子。”卢承越说越小声,恍若被凌迟。
预想到大人暴怒或者崩溃的场景没有出现,但卢承一样心惊胆战,都不敢看陆衍是什么表情。
“就是城中的苏家,也是那天给大人看病的那个大夫。那男人叫苏景,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在上阳城很有名望。”
嫁、人……她嫁人了?
每一个字,陆衍都听得清楚,可连成句,他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第十七章 最痛的事

苏景那日在客栈给陆衍看过病,虽然说过若对方愿意,他可以给对方调养几次。
但之后数日都没有动静,他就明白那位贵人是无意的。
苏景每日都有很多病人要看,原本也把这事忘脑后了。
没想到这一日那贵人真的遣人过来请,还交代说身边有两个病人,最好苏少夫人一起过去。
苏景平日出去看病,也经常带顾婉云随行,方便她学习。既然是贵人,又有两个病人,苏景倒也不奇怪这个要求。
于是带上医药箱,就和顾婉云一起过去。
这一次,他们被带到的地方不是客栈了,而是一座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院落。
进去后,苏景被下人带着去给那位贵客看病,顾婉云却被丫鬟引到了另外一个院子。
“苏少夫人,另一位病人在这边,麻烦你随我来。”
那丫鬟说话时带着笑意,瞧着也没什么异常,顾婉云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丫鬟把顾婉云带到院子,推开门,“苏少夫人,请。”
顾婉云点点头,进去,提着药箱往里走去,刚走过屏风,脚步顿时凝固在了原地。
屏风后头摆了一张椅子,椅子上赫然坐了个男人。
在她面前,陆衍的神色喜怒不惊,平平淡淡地凝视着她。
“啊。”顾婉云小小惊呼出声,手里的药箱瞬间掉在了地上。
一瞬间,她的心跳快到崩溃,重如擂鼓,几乎要从口里蹦出去。
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三年后,她和陆衍会这样见面。
陆衍看着顾婉云如今的模样,面容依旧娇嫩如花,身上穿着寻常的淡色长裙。
可那盘着妇人头,刺痛了他的眼。
“婉云……”陆衍看着顾婉云,声音和目光都堪称温柔至极,却也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
陆衍曾经以为,自己失去她,便是这世上最大的痛了,可如今才知道,她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已经成为了旁人的娘子,那才是最痛的事情。
陆衍心中酸苦得厉害,腿上的疼更厉害了,心口里如被刀扎了一般,鲜血汹涌。
顾婉云心中百转千回,很是复杂,又看见了陆衍的鬓角,更觉得吃惊了。
这……这是真正的,心血耗尽的白头发。
“你的头发……怎么了?”
当初,顾婉云侥幸从那段噩梦般的京城日子中逃脱,能得苏景搭救实在是三生有幸。
她偶尔会听说关乎陆衍的消息,只知道他现下位高权重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心里想着,他应当过得极好吧。
而上阳城到京城那样远的距离,陆衍应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近日虽然也听到一些风声,知道他到了上阳城办案,但顾婉云想着,应该也不会那么凑巧就碰上。
可偏偏就是丽嘉这么凑巧了。
联想今日前来,她是被特意请求要来的,又有几日前苏景在客栈给那个贵人看病的事,顾婉云大概能猜出为什么了。
苏景当日看病的那个贵人显然就是陆衍了。
估计是他看到她了,然后调查了她这三年在上阳城的生活,于是特意做了一出请人上门的计划。
可陆衍看起来,似乎过得也并不好,他才三十岁不到,为何头发便就这样白了?
他的腿看起来也奇怪。
顾婉云也能给一些病人诊治了,观人面相也看出陆衍的一些毛病,比如,陆衍眼底乌青,唇色发暗等等。
苏景说得PanPan对,他身上的毛病非常多。
顾婉云心头颤了颤,可是,眼下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十八章 回不去了

屋中安静许久,陆衍静静地凝视着顾婉云,用尽力气才勉强压住了内心的波涛汹涌与身体上的万般疼痛。
他冲她一笑,那笑比哭还难看,嘴唇张了又张,最后只是哑声说,“婉云,我很想你……”
顾婉云心中一涩,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掉泪。
她冲陆衍一笑,“陆衍,我们结束了。我不再是你的婉云了。”
陆衍心口猛地抽搐一下,坐在椅子上红着眼眶,沉默了一会,“我已经……在改正了,对不起,当年我对你……对你……”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透明的泪水从眼眶中大颗大颗往下坠落。
顾婉云看清他的眼神:悲怮的,绝望的,痛苦的,爱意沉重的眼神。
她的心也跟着一块沉下去了,当年离开的时候,陆衍就已经后知后觉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后面她更是没想过他娶公主会是那样的理由。
可是当年她也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太迟了,就算解开了所有的误会,她决定离开也并不只是因为他娶了公主。
而是她等了他太久了,等到她的爱都已经没有了。
顾婉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陆衍,已经过去了。”
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现在说爱她,可她的心已经不会起一点波澜了。
面对这么一句话,陆衍几近奔溃。
能这样再看到这样鲜活的爱人,就已经是意想不到的天赐之喜了,怎么还能奢求太多?
她已经嫁人生子,有了新的幸福生活,他要做的就是好好放手。
可是陆衍嘴唇蠕动着,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好”字。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病态的、炽热缠连的光,渴望过甚,以至于令他的骨头缝都在隐隐作痛。
他冲她挤出笑,“婉云,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他的眼睛很红,简短几个字,滚烫的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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