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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她真的有，怎么就勾不到严煜呢……
她摇摇头，心里很抗拒，下意识想去抓严煜的手，和他求情，可手腕不过微微一动她就又想起了那句话，严煜这么在意这件事，会不会自己一碰他，就被他甩开了？
然后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厌恶，鄙夷，再狠狠地扎她一下。
不，别碰他了，这辈子都别碰他了……
她用力吸气，声音仍旧不自觉发颤：“侯爷，当初是我不知好歹，胁迫你给我赎身……你放心，我离开后不会和任何人说起侯府，我就只当不知道这里……把身契给我吧？”
说到后面，语气里已经充满了哀求，就如同她当时哀求严煜，不要让她去勾引冯不印一样。
而严煜的反应，也如同当时一样，他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柳小妤的话：“不可能！”
他盯着柳小妤，心里的焦躁因为她刚才那番话而变成了暴躁，开口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是我赎回来的，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云水！”
这一声他虽然努力克制，却仍旧藏着森然的寒意，听的云水浑身一抖，他伺候严煜这么久，头一回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爷，奴才在。”
严煜看都没看柳小妤：“看好她，从今以后没我的话，不许她离开侯府半步！”
柳小妤一惊，情急之下忽然想起来：“侯爷，你当初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不要良妾，不要院子，你让我走吧，我什么都不拿走……我就这么走行不行？你把身契给我，我现在就走……”
“你想都别想！”
严煜冷厉的看她一眼，放慢了语调一字一顿道：“承诺你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但别的你想都别想！要是你敢跑……”
他眼睛眯起来，眼底闪烁的全是刀子似的寒光：“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知道后果的。”
他说完，深深看了柳小妤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似乎知道柳小妤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云水适时走过来，拦在了柳小妤面前：“姨娘，爷在气头上，您别和他闹……”
她和……严煜闹？
柳小妤控制不住的苦笑出来，她和严煜闹？
她不过是想离开侯府，想找个能把她当人的地方去活一活而已……
闹，这就是闹啊……
她垂下头，眼眶热辣辣的烫起来，严煜，严煜啊……
云水叹了口气：“姨娘，奴才知道您这次受了委屈，爷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您放心，这件事绝对没有人敢外传，您就忘了吧，对大家都好……”
这句话何其轻松，忘？若是当真那么容易忘，她在侯府的日子，又何必过的那么小心翼翼，处处忍让？
柳小妤提不起力气来说话，索性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远处响起了车轮声，是之前派下山的人带着马车回来了，这么多女人，如此狼狈，的确是不能就这么下山的。
其他人纷纷上了马车，云水见柳小妤不动弹，心里有些愁苦，只能软下声音来劝她：“姨娘，上去吧。”
柳小妤坐在一块石头上，假装没听见，虽然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却奇异的察觉到了严煜在看她。
只是她不知道眼下该用什么态度对他，只好假装自己是个聋子瞎子，什么都没察觉，什么都没听见。
云水叹了口气：“姨娘，就算你要走，可也得下了山再说，何必和自己为难？”
柳小妤仍旧木头似的坐着，动也不动。
姨娘们都已经上了马车，见队伍迟迟不动弹，纷纷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瞧见是因为柳小妤，脸色都有些复杂。
他们不知道柳小妤和严煜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刚才却看见了严煜给柳小妤披衣服。
孙姨娘哼了一声：“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爷来救人，你还给甩脸子……你看她衣服那样，肯定是被那群土匪给……我要是她，我早就一头撞死了，她竟然还有脸和爷吵。”
她不敢大声说，但周围很安静，柳小妤还是听见了，她抬眼看过去，孙姨娘冷笑一声，得意的朝她抬起了下巴。
柳小妤笑了一声，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不，应该会比这个更糟糕。
可她能怎么办？她想躲都躲不开。
眼前忽然多了一双脚，柳小妤看着那双鞋子上的泥土，连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严煜。
“上车。”
柳小妤沉默片刻，忽然站了起来，云水还以为是严煜的话有用了，心里正高兴，却瞧见柳小妤一步步离着马车越来越远。
“我走回去。”

云水一愣：“阮姨娘，你别冲动，这山里的路很不好走，我们又赶时间，这天都快黑了，你跟不上的。”
柳小妤充耳不闻，低着头，拖着疲惫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
云水连忙追过去，还要再劝，就见严煜大踏步走了过来，心里顿时一跳：“爷，有话好好说……”
严煜一弯腰，将柳小妤打横抱了起来，态度强硬的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柳小妤身体僵硬，她很想让严煜放开她，可想也知道他不会听话，与其浪费口舌，倒不如闭嘴。
严煜将她放在车辕上，随手打开车门，垂眼看着她：“进去。”
柳小妤不动弹，严煜就也跟着装木头，只有眼神不停的在她身上逡巡。
两人僵持不下，虽然天色越来越暗，可没有人敢催。
直到谢润实在忍不住了：“侯爷，山路难行……”
严煜这才动了动，却将目光从柳小妤身上收了回来，瞥向了一旁的碎石：“里头没人，进去吧。”
柳小妤抿了抿嘴唇，云水恨不得给她跪下：“阮姨娘，奴才求您了，快进去吧，这天都要黑了，咱们再不走，就要在山里过夜了，这山里冷的厉害，旁人还好说，谢先生说不得会冻出什么毛病来。”
两人之间的矛盾，谢润知道的清清楚楚，也很明白自己脱不了关系，连忙上前一步，朝柳小妤作揖：“阮姨娘，学生这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只能拜托了。”
柳小妤与谢润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个读书人，以往心里就有几分尊敬，眼下看他如此，也不好再僵持下去。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僵持下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就当心疼自己吧。

她叹了口气，沉默的钻进车厢里，随手关上了车门。
外头响起脚步声，没多久严煜的声音响起来：“今日之事，谁都不许提起一个字，尤其是你们，若是让我在府里在听见什么风言风语，这溪兰苑，就不必留了！”
姨娘们惊讶的声音传过来，大约有些不服气，但更多的人选择了答应。
大约也只有孙姨娘那个蠢货看不清形势，以为柳小妤出了事她就可以看热闹，却也没想想，她们都是一样的人，谁能比谁好呢？
马车咕噜噜动起来，柳小妤后知后觉回想起来被严煜抱住的感觉，他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在洗手？
她身上莫名窜起来一股寒气，让她控制不住的抖了抖，随即她才甩甩头，将莫名的念头甩了出去，管严煜做什么呢？
她深呼吸，将头靠在车厢上，虽然因为路面不平坦，她这个动作并不舒服，可她却懒得动，脑子里也混沌一片，什么都懒得去想。
大概真的是因为她耽误了很多时间，等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她们才到万佛寺，只是这次不用众人再爬山，马车直接绕到了后门，在那里，孙嬷嬷正等着她们。
众人劫后余生，就连看见严肃的孙嬷嬷，都觉得和蔼可亲，唯有柳小妤不肯抬眼，怕被这位精明的女官看出来自己曾经经历了什么。
好在对方也并没有时间理会她，心思都在几位官家小姐身上，如同严煜所说，她们都是良家子，自然要更可怜些。
至于她这样的人……
她沉默的站在阴影里，等着孙嬷嬷把人都安慰了一遍，才跟在后头去了姨娘们的院子。
大概是对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有了和孙姨娘一样的猜测，所以虽然房间紧张，却仍旧没有人来和她挤。
柳小妤也就难得得了片刻安宁，她合上房门，连灯都没点，摸着黑坐在床榻上，然后慢慢的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没多久，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是长公主让人准备了斋饭送过来，只是柳小妤这屋子里没点灯，外头的人就以为里头空着，很快就走了过去，连停都没停。
柳小妤也就没动弹，仍旧缩着，她现在真的是宁愿饿着，也不想见旁人。
然而这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小和尚虽然走了，却仍旧有人走到了她门前，然后门也不敲，就抬脚走了进来。
柳小妤呼吸一顿，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伸手去摸靴子里的匕首。
“姨娘，你在吗？”
柳小妤一愣，是彩雀。
她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也对，这种时候，除了彩雀谁还有心里理会她。
她松了手，轻轻应了一声。
彩雀大约是什么都不知道，闻言忍不住抱怨：“怎么也不点灯？这两天可担心死奴婢了，就等着你回来好看看你呢，你倒好，自己藏起来，奴婢找了好几个屋子都没有，实在没法子才来了这间屋子……”
她说这话，已经点燃了屋子里的油灯，微弱的火光亮起来，虽然屋子里仍旧昏暗，可彩雀的样子却清晰了起来。
“那些人真不是东西，就知道欺负女人……姨娘你受苦了吧？”
她举着油灯走过来，边走边盯着柳小妤看，这一看就瞧见了她衣襟上的血，顿时手一抖：“姨娘？！”
柳小妤虽然心不在焉，却也被这一声喊得一抖：“嗯？”
彩雀连忙将油灯放在一旁，伸手去拉柳小妤的衣领：“怎么这么多血啊？哪里受伤了？大夫，大夫……”
柳小妤抓住她冰凉的手，慢慢握在手心里，于是她的手也跟着凉了，可心口却暖起来。
侯府里，果然只有彩雀关心她……
她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就是破了点皮，可一张嘴才察觉到嗓子哑了，她只好咳了一声：“没事，别害怕。”
彩雀挣脱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拨开她的衣领往里面看：“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我去找方丈，他们肯定有会看伤的。”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柳小妤拉住了：“真没事儿，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彩雀脸皱着，显然并不愿意，可说到底，她们只是侯府底层的存在，就算她火急火燎的去了，也未必真的能请动人来看。
这佛门的一视同仁，说到底也只是说来好听的。
彩雀心疼的直叹气：“这群王八蛋……奴婢去打盆热水来给你洗洗吧，好歹换身干净衣裳。”
柳小妤不想动，但没拒绝，让彩雀做点什么，也好过她追问别的。

可彩雀这一去就没了影子，柳小妤等着等着，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里却也不安生。
她忽然梦见最开始她遇见严煜的时候，那个男人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青楼女子？
柳小妤心口一颤，睁开了眼睛，那算不得噩梦，可却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喘不上气来。
彩雀：“姨娘，你醒了？”
柳小妤头有些疼，抬眼朝她看过去，不等看清人，先被过于明亮的阳光晃得闭了闭眼睛。
“……什么时辰了？”
“都快中午了，刚才方丈和……来看过了，伤口虽然不深，可这个地方好吓人，以后可得好好养着。”
她说着凑过来，连衣领都不翻，就能看见颈侧包着的白布，她忍不住叹气：“这个地方也太显眼了。”
之前在村子里被人划出来的伤还没好，眼下又多了好几道，还交叉在了一起，以后就算好起来，也肯定会有痕迹。
只是柳小妤眼下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又没人看……衣服你给我换的？”
彩雀不自在的扭开头：“啊？嗯……那个，你睡得太沉了，我就给你换了，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吧，万佛寺的斋饭还是很不错的。”
柳小妤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确很久没吃东西了，怪不得浑身没力气。
主仆两个人头对着头将万佛寺的斋饭吃了，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外头就热闹起来。
“大概是要回去了，咱们的东西都还没拿出来，倒是省了收拾。”
她手脚利落的将碗筷都收进托盘里，端着往外走，门没来得及关严实，柳小妤通过狭窄的缝隙看见了外头的人。
只不过一夜而已，溪兰苑里的人就好像已经忘了被绑走的事情，三三两两的聚在院子里说笑，场面看起来倒是热闹又明艳。
柳小妤懒得动弹，干脆趴在桌子上发呆，意识却又很快昏沉下去，她心里叹了口气，也没挣扎，醒着也是难熬，倒不如睡一会……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了，彩雀正扒着窗户往外头看，车厢里除了她们主仆二人，再没有别人。
柳小妤倒是早就猜到了，丝毫不意外，只是一想到自己怎么上的马车……
她轻轻一颤，下意识抬手狠狠擦了擦胳膊。
彩雀听见动静看过来，眼底带着好奇：“姨娘，你怎么了？”
柳小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动作，与哦谢茫然的朝彩雀摇了摇头，她没怎么，很好，好得很。
但彩雀毕竟和她朝夕相处那么久，她又不是个复杂的人，彼此算是十分了解，因而彩雀仍旧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姨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上午方丈来的时候只看了眼伤口，早知道应该给你把把脉的。”
柳小妤心思有些不集中，愣了一会才听明白彩雀的话，她摇摇头：“没有……”
她本想敷衍人的，可看着彩雀眼底的担心，话又有些说不出口，她顿了顿，只好再次闭上眼睛：“有些被吓到了，回府就好了。”
彩雀心疼的靠在她身边，可她的碰触却让柳小妤莫名有些不自在，她心里茫然，以往冬天她大都是和彩雀一起睡的，不应该会有这种反应。
可身上的不自在她压不下去，只好挪远了一些，假装去看桃花。
彩雀没有再凑过来，透过另一扇窗户往外头看，倒是安安静静的，很乖巧的样子。
柳小妤松了口气，正打算继续装模作样，就看见严煜骑着马从后头一步步走过来。
她心口一颤，连忙关上了车窗，不肯再露头，她听着那特殊的马蹄声慢慢靠近，然后又毫不停留的走远，这才松了口气。
严煜果然不是故意要来看她的，这很好。
虽然如此，她却还是不太想露面，靠在车厢上发呆。
冷不丁彩雀动了一下，发出了小小的一声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