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
稚嫩的童声一声声唤着,温殊色猛地睁开眼,嘶声回答。
“景儿!”
入目却只是一片随风晃荡的帘帷。
“公主,您醒了?”
赵英凑上来,满目担忧焦急。
温殊色呆呆盯着床顶的花纹看了半晌,哑声道:“赵英,我又梦见景儿了。”
一句话,赵英便红了眼。
“公主,小主子……”话到一半,他低声啜泣起来。
温殊色与谢劭其实曾有过一个孩子,名唤秦景。
那孩子长得极像温殊色,又如谢劭般天资聪颖,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
只可惜,不到三岁便夭折。
那是一个隆冬,温殊色带孩子去看望孩子的祖母秦夫人。
孩子在院中玩耍时不知怎么便跑丢。
消息传来,温殊色匆匆赶出去,却只见到一具浑身湿透紧闭双眼的小小的身体。
一旁,是同样浑身湿透的白云倾。
他们都说,秦景是失足坠湖,白云倾将他救起来时已经没气了。
可温殊色不信。
她的景儿最是乖巧,她又三令五申,绝不可能自己偷跑到湖边去。
她想杀了白云倾,此事甚至闹到了皇帝面前。
可最后一句意外便结案,只因白云倾是丞相之女,更是秦家主母的外甥女……
温殊色喑哑的哭腔飘在空荡的屋里,比冬日的风还苍凉。
“赵英,我没用,我保护不了景儿。”
“我甚至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我是不是这世上最无用的母亲……”
凄厉的诘问让人闻之心碎。
赵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流了满脸:“公主,公主,不怪您……”
温殊色原来虽骄纵,却远不至于称之为荒唐。
她的疯子之名,亦是从秦景没了之后传出。
因为从那一天起,她便知道,作为一个公主,一个嫁入秦家的公主,
她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
……
第二日,朝中便有臣子上书。
弹劾九公主温殊色行事荒唐,竟因争风吃醋逼死一条无辜人命,陛下若是再不惩戒阻止,难平天下民意。
紫宸殿。
温殊色已经在殿前跪了两个时辰。
就在她感觉腿已经麻木到快要毫无知觉时,太监总管才终于出现。
“九公主,陛下宣您觐见。”
走入殿内,温殊色看着案章后那道明黄的身影,浓烈眉眼敛得温顺。
她跪下行礼,双膝如针刺一般:“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仍在批阅奏折,也没让她起来。
只头也不抬地问:“知道朕为何罚你?”
“儿臣知道。”
温殊色知道,这是为了给秦家一个交代,也给天下人看看圣上爱恤百姓之心,为了一个低贱歌姬,竟体罚了最尊贵的公主。
皇帝又道:“说说吧。”
温殊色头埋的又低了些。
“启奏父皇,秦家主三月未现身,病重之事应当属实。”
皇帝眸光一暗,这才看向温殊色,又问:“谢劭近况如何?”
温殊色沉默一瞬,才自嘲般开口:”父皇不是一直知道谢劭厌弃我?这些时日,我与他连面都难见。”
皇帝放下笔,闭目沉思,殿内再次沉默下来。
温殊色见状立即低声道:“父皇政务繁忙,儿臣告退!”
可就在踏出殿门的前一刻,她却听皇帝低沉声音响起。
“绾绾,不要忘了你是沈家的公主,莫非真把自己当成谢劭的妻子?”第6章
这话,如一把利箭直刺入温殊色心口。
她的手不自觉攥紧,修剪精致的指甲陷入掌心。
人人都说,她是圣上最宠爱的九公主,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包括名满天下的秦世子。
唯有温殊色自己知道,她不过是父皇为了灭掉秦家而立的一颗棋子。
她和谢劭的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好下场。
闭了闭眼,她嗓音喑哑:“儿臣……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