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燃道:“当然不是,傅大人是京城有名的断案高手,他查出来是徐敬做的,就一定是徐敬。”
“哼。”萧明彻冷笑,“那你有何不满?”
沈雨燃眉目清冷,对上萧明彻如深渊一般沉邃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
“臣妾想说的话,殿下可能不爱听。”
“你今日说的话难道都是挑孤喜欢的说?”
夜风吹过,悬挂在海棠树上的灯笼随风摆动,落在石桌上的光影轻轻摇晃。
沈雨燃道:“惹怒殿下,是臣妾的错,请殿下恕罪。”
“沈雨燃!”萧明彻只觉得她不可理喻,“这案子从一开始是孤让傅温书查的,从头到尾孤未曾干预过他,难道你以为,孤在其中做过什么吗?”
听到萧明彻这般理直气壮的回答,沈雨燃倒有些想笑了。
她一直知道萧明彻是待她有情意的。
他那样的人,若是不喜欢的女人,压根不会碰的。
前世是这样,这一世也是这样。
哪怕这一世许多事情发生了变化,萧明彻提前注意到了她,还是对她产生了情意。
他愿意给她晋位分,愿意让她在东宫住得好些,愿意踏足她的小院,愿意夸她香,愿意与她同榻。
这一切宠爱的前提是,徐宛宁不存在于两人之间时。
一旦涉及徐宛宁,萧明彻对她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暧昧便会荡然无存。
所谓的宠爱,都抵不过徐宛宁分毫。
她敢说徐宛宁半句不是,萧明彻就会翻脸不认人。
沈雨燃觉得好没意思,也懒得跟萧明彻掰扯,自甘退让,有些疲惫地道:“臣妾没有责怪殿下的意思,只是臣妾愚笨,觉得有些道理说不通,才会抱怨几句,殿下若是生气,尽管责罚。”
“哪个道理说不通?”然而萧明彻非要揪着她说个明白。
“臣妾只是觉得,徐敬既然是锦衣卫的千户,必然不是冲动行事的狂徒。纵然宛宁姑娘跟他兄妹情深,他怎么可能因为宛宁姑娘的几句抱怨而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痛下杀手呢?殿下觉得合理吗?”
她说话的音量不高,眼神也并不凌厉。
她望着萧明彻,仿佛只是真心求教。
萧明彻却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显出了狼狈。
的确不可能。
老实说,在听到傅温书说徐敬认下所有罪责的时候,他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若是徐敬的供词里牵扯到了徐宛宁,他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父皇母后必然震怒,徐宛宁在皇家园林纵凶杀人,哪怕只是牵扯,也绝对会受到重罚。
到那时,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保住徐宛宁。
徐敬是锦衣卫,时常出入宫廷,因着徐宛宁的关系,萧明彻待他还算亲切。
他行事沉稳,算得上是荣国公府这一代能顶事的人。
以萧明彻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因为徐宛宁几句诉苦就对沈雨燃布下如此杀局。
看到萧明彻神情变得僵硬,沈雨燃似是自嘲地一笑。
“不过,这个结果也挺好的,若牵扯了宛宁姑娘,事情就复杂了。她一个千金万贵的大小姐,卷进这样的杀人案子里,臣妾倒要惶恐了。”
“你惶恐什么?”
“臣妾蒲柳之姿,哪里值得宛宁姑娘这般兴师动众?”
“沈雨燃,孤说过,若是无证据,不要攀扯其他人。”
沈雨燃本来已经决定不争口舌之快,听到他的话,微微挑眉。
“是殿下问了,臣妾才答。既然殿下不想听,臣妾不说就是。”
沈雨燃倏然起身,朝萧明彻虚拜了一下。
“惹怒殿下是臣妾的错,气大伤身,殿下消消气,臣妾告退。”
说罢,沈雨燃转身,将萧明彻丢在了后院中。
第79章 被气疯的萧明彻
春夜月斜,朗照清影。
明明是晴朗的月夜,萧明彻却觉得心口憋闷。
他着实想不到沈雨燃竟敢就这么把他晾在院子里。
他狠狠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酒壶都倒了。
“主子,气大伤身啊。”
这四个字是方才沈雨燃说给他听得,长乐又说一遍,萧明彻狠狠瞥向他,直盯得长乐后背发凉。
他猛然站起身,大步朝屋里走去,砰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子里紫玉正在给沈雨燃散发,见萧明彻这样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顿时吓了一跳。
“都滚出去。”
紫玉下意识地看向沈雨燃,非常担忧她的处境。
沈雨燃朝她笑了下,示意她出去。
紫玉放下钗环,默默退下。
沈雨燃转过身望向萧明彻,满头青丝披垂,跟平常所见有些不同。
该说的话她刚才都已经说了,见萧明彻全无端方模样,又是踹门又是呵斥奴婢,一脸蛮横地站在屋子里,知道他是被自己说得没理气急败坏了。
她站起身,垂眸道:“殿下,臣妾已经知罪了,若是殿下不肯宽恕,尽管责罚就是。”
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萧明彻觉得胸中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他进来自然是要问罪,可他还没开口,她就抢着请罪。
他明白,她这是拿话堵他,又要赶他走。
“沈雨燃,你当真知道自己的罪吗?”
“知道。”
“说。”
沈雨燃目光沉静,看着萧明彻眼中的锋芒,缓声道:“臣妾的罪责在于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宛宁姑娘的名声还重。就因为自己差点丢了性命,空口无凭想胡乱攀扯宛宁姑娘,这就是臣妾的罪。”
她并非信口胡诌,说得全是她的心里话,两辈子的心里话。
沈雨燃在心中微微一叹。
前世丢了性命,她总以为已经彻底放下萧明彻,到头来还是把自己弄得难受了。
“臣妾回屋,并非对殿下不敬,只是不想碍殿下的眼罢了。”
“孤几时说你碍眼了?”萧明彻压低声音。
“至少,臣妾碍宛宁姑娘的眼了不是?要不然,她又怎么会向自己的堂兄哭诉呢?”
见萧明彻沉默不语,沈雨燃笑道:“臣妾说得越多,错得越多,殿下,还是容臣妾告退吧。”
说着,沈雨燃往前迈步,想绕过萧明彻往外走去。
萧明彻抬手便拽住她的胳膊。
沈雨燃想要掰开他的手指,他剑眉深拧,索性将她往后一推。
“殿下。”
沈雨燃被他逼得靠墙站着,语气带着几分恼意。
他凭什么拦她?
既然徐宛宁的堂兄设计杀害自己,他都不觉得徐宛宁有罪,他守着他的宝贝徐宛宁去,非要拦她做什么?
难道他和徐宛宁之间的爱情非要拉着她做垫脚石吗?
最初的怒火过后,萧明彻其实也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沈雨燃的眼睛,耐着性子道:“事实就是傅温书查出来的那样,孤并没有干预。再者,没有人说你的性命不重要。”
“是吗?”沈雨燃的神情依旧冷静,语声愈发清冷,“如果那天臣妾死了,给臣妾陪葬的就是徐敬,对吗?”
“徐敬他犯了死罪,就算你安然无恙,他也一样会死。”
“若臣妾是死了呢?”
“没有如果,孤不会让你死。”
不会让你死……
沈雨燃觉得有些可笑,事实是,她已经在徐宛宁手上死过一回了。
萧明彻看着她眼睛里的光彩一点点消失,整个人黯淡下来,满是怒火的心突然有些愧疚。
“往后,暗风会一直保护你。”
暗风?
他要让暗风跟随自己?
“暗风是谁?”沈雨燃装傻。
“他是孤的暗卫,有他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沈雨燃现在已经有了灵凡在明面,如果暗处还有暗风,的确妥帖了许多。
萧明彻身边暗卫的功夫都是顶尖的,即使徐宛宁再动杀机,她也无需畏惧。
可是暗风是萧明彻的心腹,她不想要萧明彻的人在自己身边。
“多谢殿下,但臣妾是女子,不习惯身边有男人。”
见她终于不再淡漠,萧明彻的心情随之一松。
今日他其实过得挺快活的,午后有她陪着坐在海棠树下饮茶,晚膳有她陪着一起在暖阁里用膳。
甚至入夜后重新回到后院,他也是在跟她一起赏月。
他很喜欢看她笑,肆意张扬的大笑,温柔淡然的浅笑,都很好看。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的过日子了。
他是储君,站在众人仰望的位置,实在亦是站在风口浪尖。
在他之上,有尚在壮年的父皇,在他身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兄弟。
他的母妃早亡,并没有母族支撑,皇后虽然疼爱他,可他们并非亲生母子。
从小到大,他一步一步前行,经历过无数的危机,一步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纵然他已经站在东宫,亦没有一刻松懈过。
因着方才的争执,两人贴在一起站着。
萧明彻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的打量着她,感受到她窈窕的身子,不禁心猿意马,又涌起了将她占为己有的冲动。
他望着她嫣红的薄唇,俯身吻了下去。
然而出乎意外的, 他没有感受到她嘴唇的柔软娇嫩,而是碰到了……
萧明彻直起身子,见眼前的沈雨燃捂住了嘴。
她……竟然在他吻她的时候捂住了嘴?!
萧明彻额间的青筋刹那间爆起。
沈雨燃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地等待着他的雷霆之怒。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她看着他的神色一点点恢复平静。
“请殿下恕……”
“闭嘴!”萧明彻不想再听她请罪,丢下这两个字,便夺门而出。
长乐一直守在外面,悄悄听着里头的动静,见萧明彻突然出来,连忙往前追。
可惜萧明彻走得如疾风一般,饶是长乐一路奔跑,亦没有追上。
直到进了琅嬅宫,才看到萧明彻挥袖将桌上的奏折笔墨尽数甩到地上,然后整个人仰面坐到了椅子上。
萧明彻一向冷静自持,长乐已经记不清他上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是什么时候了。
他不敢贸然劝解,缩着脑袋跪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奏折捡起来。
捡到了一半的时候,他听到萧明彻闷声道。
“方才孤想亲近她,她竟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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