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来人蹲下身扶起她，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模糊人影逐渐清晰——是傅萧然。
姜瑶呆了一下，一瞬间，怅然若失。
是了，怎么可能是宴非白呢？
她黯然的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却一头栽倒下去。
傅萧然连忙送她去了医院，所幸没什么大碍。
包扎后，傅萧然看着脸色惨白的姜瑶，实在不放心的开口：“你暂时先住我家，我去和我妈住。”
“反正我跟我妈住同一栋楼，你有什么事，我们也好照顾你。”
心脏还仍如鼓点般用力敲着，惊惧未宁。
姜瑶张了张嘴，又闭上，没有拒绝。
傅萧然带她回了家，等她睡下后，才离开。
姜瑶躺在床上，定定的看着天花板。
不知不觉中，闭上眼睛沉入黑暗。
在黑暗中，她看见母亲居高临下的看着幼小的自己。
“跟男生玩的女孩都是坏孩子，你再跟男生说话，我就不要你了。”
她看见母亲知道她交了男朋友后，冲她歇斯底里发火的样子。
她看见自己接到母亲的电话去到酒店，而母亲亲手把她送到一个陌生的恶魔手上。
她看见母亲用力摇晃着病床上的自己，眼睛赤红如同魔鬼：“我都是为你好！你是不是想我死！”
她看见宴非白憎恶的看着自己，说出了“分手”两个字……
……
姜瑶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息。
冷汗黏腻的沾在身上，她坐起身，把被子都拢到身上。
可从骨子里浸出来的寒意，仍让她冷到不住的发抖。
所有人都跟她说：人要为往后的日子而活。
可她现在甚至无法活在当下……
姜瑶一夜未合眼。
太阳升起后，她才缓缓起身，出门上班了。
走到剧院门口，一个人拦在她面前。
刘雨桐趾高气昂的说：“跟我聊聊。”
咖啡店。
刘雨桐开门见山的问：“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姜瑶一怔，沙哑回道：“女明星，宴非白的女朋友。”
刘雨桐笑了，却带着满满恶意，她盯着姜瑶，一字一句说。
“我是刘向阳的女儿。他明媒正娶，结发妻子生的女儿。”
姜瑶如遭锤击，脑子顿时一懵。
刘向阳，这个她妈在清醒正常时，一个字都不肯说，疯了后又日夜咒骂的名字。
他在二十多年前骗童母是单身，在童母怀孕被他妻子找上学校时却反咬一口，导致童母被学校劝退。
童母可悲一生的罪魁祸首。
看见姜瑶面无血色的脸，刘雨桐眼里泛着阴狠的冷光。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缠着非白了。”
她探过身子，死死掐着姜瑶的下巴：“看到我们这相似的脸了吗？非白爱的不过是这一类的长相。”
“而你，恰好长着这张脸罢了。”
姜瑶猛地捏紧了拳，偏头挣开她的手，哑声道：“我跟他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刘雨桐眼中透着癫狂的嫉恨，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
未遮掩的音量，吸引着周围人的视线。
“你不过就是我爸自己都忘了的私生女罢了！听说你还把你妈逼成了神经病，你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姜瑶陷在沙发里，恨不得立即消融。
她想要反驳，可是血淋淋的话，刺得她无法动弹。
……
视线中大地与屋顶白茫茫一片，最终，姜瑶一袭黑衣麻木的走回剧院。
推开练舞室门，看着给演员们讲解的宴非白。
他今天穿着米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人都多了几分温柔。
姜瑶刺痛般收回目光，独自走到另一边。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躲着宴非白，整个人也越发的沉默。
直到姜瑶生日这天，她如常打开柜子，里面坐着一个布朗熊娃娃。
一张卡片贴在它头上，写着：生日快乐。
姜瑶怔怔的捧起娃娃，这是她曾经一直想要的玩偶。
而她，只跟宴非白提起过。
宴非白……
想到他，姜瑶手掌不自觉合紧，将玩偶抱在怀里。
是他送的吗？他还记得自己的生日是不是……
一直阴霾的心，像是投下了一束光。
身体率先动了起来，姜瑶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她想，这一次要好好说出来，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宴非白讲清楚。
她漫无目的的在剧院里找着，终于在经过阳台时，听见里面传来宴非白的声音。
姜瑶抱着熊走近，却听见编剧的声音响起。
“你这次出国之后，就再也不回了吗？”
姜瑶怔住了，宴非白高大的轮廓印在玻璃门上，投下模糊的黑影。
她屏住了呼吸，凝望着这团黑影。
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宴非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直直贯穿了姜瑶的心。
他说：“是。”
姜瑶攥紧手里的玩偶，一点点后退，挪着步子回到练舞室。
推开门，才发现大家手里都有礼物——都是一样的娃娃。
她自嘲的笑了，心里一片酸涩。
布朗熊黝黑的眼珠，倒映着她难看的笑脸。
原来这只是大家都有的临别礼物，自己还在这里自作多情。
姜瑶忽然想到几日后，有月底的假面舞会。
而宴非白这一次离开，就是永别。
临近下班，姜瑶找到编剧。
她嗫嚅着问道：“能麻烦你请宴老师参加这次的舞会么？”
看着编剧惊诧的眼神，她解释道：“我只想道个别。”
编剧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有些迟疑：“我尽力吧。”
“谢谢！”姜瑶抿了抿唇，为难的说，“还要请你不要说是我邀请的。”
编剧答应了。
下午，剧院门口，宴非白被编剧叫住。
编剧走到他面前，笑着说：“月底就是剧团例行的舞会，参加一次吧，当留个纪念。”
宴非白打开车门，表情不冷不淡。
“我不喜欢舞会，就不去了。”
编剧见他要走，急忙如实说了：“其实是童老师拜托我来邀请你的……”
宴非白顿住，抬眼冷冷瞧着他。
编剧也才知道两人是前任关系，砸吧了下嘴劝说：“你都有女友了，何必抓着过去不放呢……”
宴非白怔了一下，随即眼里升起一丝厌烦，沉声道：“我没有女朋友。”
说完，他关上车门走了。
月底的假面舞会如期而至。
剧院布置的温馨浪漫，星状的夜灯缠绕在假树上，一闪一闪。
第一支舞曲响起，姜瑶大步走到宴非白面前，伸出了手。
宴非白一怔，他没想到姜瑶竟敢一开始就来邀请他。
他目光复杂——却始终没有接受邀请。
姜瑶定定的看着他，固执的伸着手，即使他人异样的眼神如芒在背，她也不在意。
现在她眼里，只有宴非白。
两人就在舞池边缘，静静对视着。
许久，宴非白终于伸出了手，将她拉进了舞池。
曲声悠扬，姜瑶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时光好像倒流回8年前，那个小小的校园会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那时宴非白故作羞赧的邀请她跳舞，又说自己不会跳。
他假装局促，姜瑶只好手把手引领着。
“你的手搭在我腰上，对！没关系。”
“先迈右脚，是的，然后再退……连起来试试看。”
那是姜瑶第一次抛却了母亲的魔咒。
把一颗心，交在了一个男人手上。
……
姜瑶觉得自己像是踩着岁月的时间轴上，每踏一步，就离当初越远。
一首舞曲就快走到结束。
姜瑶望着他，她想说‘我从没对不起你’。
可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姜瑶闭上眼睛，掩埋目光里的哀戚。
这一曲之后，宴非白就要彻底离开她的生命里了。
一只大手捏着她的心窝，又酸又痛。
就让她再贪恋一会温暖吧，一下就好。
姜瑶红了眼，把头靠在了宴非白的肩上，眼泪瞬间落在他肩窝。
宴非白眼神忽暗，搭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动，却没推开。
音乐进入尾声，曲声缓缓拉长。
宴非白恍然间，听见姜瑶在耳边柔声的说：“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极光，还算不算数？”
他没回答。
直到最后的音符叮当终止，他松开了她的手。
姜瑶垂着的手虚握了一下，知道了答案。
音乐很快再响起，姜瑶望着簇拥着在宴非白面前，想邀请他跳舞的女孩们。
一点点垂下眼，落寞的退到后面，离开了剧院。
雪花洋洋洒洒的飘着，街上还很热闹。
姜瑶孑然一身的走着，橘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的融进黑暗里。
衣服很厚，可她还是好冷。
她突然明白，她怀念的，不是初遇的那支舞。
而是舞会散去后，那披在肩头带着余温的衣服。
她怀念的，是她人生中，最温暖的三年时光。
她和宴非白，没有在爱的跋山涉水中半途而废。
只是不得已的中途散场了。
穿过街道，身后有歌声传来。
“我都没办法不承认，我失去的实在太多了……”
姜瑶顿住了脚步，哑声对自己说：“宴非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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