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予确诊胃癌这天,厉霆琛正陪着他白月光给儿子做儿保。
医院走廊,林檐拿着活检报告一脸严肃道:“清予,检查结果出来了,恶性肿瘤3A期,手术成功的话,五年生存率达百分之十五到三十。”
苏清予纤细的手指拽紧挎包肩带,略显苍白的小脸神情凝重:“学长,不手术我还能活多久?”
“半年到一年,因人而异,你这个情况还是先做两期化疗再手术,这样可以阻止浸润扩散和转移的风险。”
苏清予咬唇艰难道:“谢谢你。”
“跟我还谢什么?我这就给你安排入院。”
“不用了,我没打算治疗,我熬不下来的。”
林檐还想要多说几句,苏清予恭敬对他鞠了一躬,“学长,还请你替我保密,我不想让家人担心。”
苏家破产,光是负担苏父高额费用苏清予就要耗费全力,再告知她家人她的病情无疑是雪上加霜。
林檐无奈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的,我听说你结婚了,你老公这边......”
“学长,我爸爸就劳烦你多多费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清予似乎很不想提到这个话题,不等他回应快步离开。
林檐摇头,相传她大学没毕业就休学嫁人,从前医学院的天才像是流星陨落,再见只剩满目疮痍。
苏父治疗这两年只有苏清予一人忙前忙后,就连她自己病发也是被路人送来的,从头到尾没见到她老公的影子。
苏清予回忆往昔,刚结婚那一年厉霆琛也曾真心对她好过,只可惜在他白月光挺着孕肚回国后一切都变了,身怀六甲的她和白月光同时落水。
挣扎中苏清予看到他拼命游向白媛媛的背影,白媛媛和她受惊同时早产,她获救较晚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送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已经胎死腹中。
孩子离开的第七天,厉霆琛提出了离婚,她一直没有答应。
如今得知自己的病情,苏清予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颤抖的手拨通了他的号码,三声之后响起他磁性冷漠的声音,“除了离婚,我不会见你。”
苏清予鼻头一酸,眼里有些热热的,她硬生生咽下了准备告诉他自己生病的话,白媛媛的声音突兀在电话中响起:“霆琛,宝宝要做检查了。”
苏清予控制已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砸落,她的孩子没了,她的家毁了,他却和别人有了家,这一切是该结束了。
没有和以前一样低如尘埃的请求,苏清予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厉霆琛,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端的男人明显停滞了一瞬,继而冷笑一声:“苏清予,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苏清予闭上眼睛一字一句道:“厉霆琛,我在家等你。”
挂断电话已经用尽了苏清予全身的力气,身体直直从墙上滑落,走廊外的大雨斜飞进来打湿了她的身体,她紧握着电话咬着自己的衣袖无声哭泣着。
厉霆琛看着那一通突然挂断的电话出神,一年的冷战,她死撑着不会离婚,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哭腔,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厉霆琛抬腿离开诊断室。
“霆琛,你要去哪?”白媛媛抱着孩子追了出来,却只看到厉霆琛飞快离开的背影,一张温和的脸陡然变得阴沉可怕。
贱人,还不死心。
厉霆琛许久没有踏足两人的婚房,本以为苏清予做好了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等着,然而他到到时候空荡荡的别墅没有一盏灯死气沉沉。
入冬夜总是来得太早,才六点多外面已经黑了。
厉霆琛瞥向餐桌上枯萎凋零的花。
以苏清予的性格绝不会放任花朵枯萎成这样还不丢,只有一个可能,这些天她不在家,大约一直守在医院。
苏清予推门而入,看到那身穿西装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餐桌边,一张英俊的脸冷漠如寒冰,看向自己的那一瞬,漆黑的瞳孔里弥漫着滔天的恨意。
下车后从大雨中跑过来的苏清予全身都湿透了,被他这充满寒意的目光一瞧,她后背冰凉一片。
“去哪了?”厉霆琛冰冷的声音响起。
苏清予往日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也没了光,她淡淡朝他看来,“我的生死你还关心吗?”
厉霆琛冷笑,“我怕你死了没人签字。”
一句话像是芒刺狠狠戳在她千疮百孔的心脏上,苏清予拖着湿淋淋的身体走进来,没有哭泣,也没有吵闹,情绪出奇的平稳拿出文件袋的协议。
“放心,字我已经签好了。”
黑白分明的协议放在餐桌上,厉霆琛从没有觉得离婚两个字这么刺眼。
她只有一个要求,一千万的补偿费。
“我就说你怎么舍得离婚,还是为了钱。”
他嘲讽的表情充斥着她的眼球,如果是以前她会辩解几句,今天她真的太累了。
所以苏清予只是静静站在原地轻轻回答:“原本我是可以分走厉先生半个身家的,但我只要了一千万,说到底我还是太善良了些。”
厉霆琛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苏清予,修长的手指掐住了她的下巴,他的声音冷而沉:“你叫我什么?”
“厉先生要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前夫我也不介意,你签完字就可以离开了。”
女人桀骜的脸引来厉霆琛的不满,“这是我的房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离开?”
苏清予勾唇冷笑:“是没有资格,厉先生放心,等拿到离婚证,我会从这里搬走。”
说完她甩开厉霆琛的手,乌黑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他,红唇冷冷开口:“厉先生,明早九点带上离婚协议和户口本,我们民政局见。”
第2章
黑漆漆的夜,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回到浴室。
热气腾腾的热水驱散了她的寒冷,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走到一个房间,推开门,装修温馨的儿童房出现在她眼前。
她轻轻拨动着摇铃,八音盒的纯音乐在房间里响起,房间的灯光晕黄一片,明明是温馨之极的场面,苏清予泪水止不住的狂流。
也许这就是她的报应,是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所以老天要夺走她的生命。
苏清予爬上一米二长的婴儿床,将自己全身蜷缩成一个小虾米的形状,左眼的眼泪流到右眼,继而从脸颊滑落,将身下的婴儿毯子润湿。
她死死抱着一个玩偶口中喃喃念叨:“对不起,宝宝,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别怕,妈妈很快就来陪你。”
孩子死后她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像是一朵娇艳的花日渐枯萎。
她看着那化不开的黑夜心想只要给父亲留下这笔钱,她就可以去找自己的宝宝了。
翌日清晨,天还没有亮苏清予已经穿戴整齐,低头看着结婚证上自己笑容满满的脸。
一转眼,也就是三年的时间。
她特地做了养胃的早餐,虽然活不了多久,她也想尽可能多活一段时间照顾爸爸。
苏清予刚要出门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苏小姐,苏先生突然心脏病发作,已经送去急救了。”
“我马上过来!”
苏清予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手术还没有结束,苏清予等在手术室门外,双手合十,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唯一的希望就是爸爸能好好的活着。
一旁的护士递过来一叠单子,“苏小姐,这是刚刚您父亲突然出事,我们紧急治疗以及手术的费用。”
苏清予看了一眼明细,竟然高达十几万。
父亲日常的疗养费用一个月就要五万,她做了三份工作才勉强持平,刚刚交完这个月的住院费用,卡上只剩五千块,哪里够手术费?
苏清予只得拨通了厉霆琛的电话,对方的声音透着冷意:“人呢?我等你半小时了。”
“我这边出了点急事走不开。”
“苏清予,好玩吗?”厉霆琛冷冷一笑,“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编这样蹩脚的谎言,你拿我当傻子?”
这男人居然以为她在说谎,苏清予解释道:“我没有骗你,过去是我不甘心,觉得你是有苦衷才这么对我的,但我现在看清楚了,这样的婚约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我心甘情愿和你离婚,我没来是我爸的心脏病发作要动手术......”
“他死了吗?”厉霆琛问道,苏清予觉得怪怪的,哪有人会这么说话的?
“没有,正在抢救中,厉霆琛,手术费要十几万,你能不能把那一千万先给我?我保证,我一定会和你离婚的!”
回答她的是男人的嗤笑声:“苏清予,你最好明白这一点,我比谁都希望你爸死,钱我可以给你,不过是拿了离婚证以后。”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苏清予满脸不可置信,她记得自己和厉霆琛交往的时候还对爸爸尊敬有加,可刚刚电话那端传来的恨意没有一点玩笑成分。
他要爸爸死?为什么?
联想到两年前苏家破产的事,一切仿佛有了头绪。
哪有那么巧合?
说不定苏家破产就是拜他所赐,可是苏家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他的?
苏清予顾不得多想,当务之急她只得先凑齐这十几万的医疗费用。
手术室门开,苏清予赶紧迎了上去,“张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
“苏小姐放心,苏先生福大命大挺过来了,只不过他心理很脆弱,暂时不要让他再受任何刺激。”
“我明白了。”苏清予松了口气,“谢谢张医生。”
苏启平还在昏迷状态,苏清予询问着护工,“我爸爸精神状态挺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心脏病发作?”
护工忙回答道:“苏先生最近心情愉悦,还说他想吃虾皇饺什么的,我寻思着山海斋来去也就十几分钟,就出去给苏先生买粥了,等我回来他就送到急救室了,苏小姐,都是我的错!”
“你离开前我爸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没有的,我离开前苏先生都没什么异样,他还说你喜欢山海斋的萝卜糕让我买一份,谁知道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苏清予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她吩咐护工好好照顾苏启平,飞快走向护士站查询来访登记。
“苏小姐,今早没有人访问苏先生。”护士给了她答案。
“对了苏小姐,苏先生的费用结清了吗?”
苏清予强忍着尴尬道:“我马上就付,不好意思。”
她退出护士站叫了个车赶往民政局,哪还有厉霆琛的身影?
苏清予火急火燎拨通了厉霆琛的号码,“我已经到民政局了,你在哪?”
“公司。”
“厉霆琛,你现在能不能过来办离婚手续?”
厉霆琛冷笑:“你觉得我马上要谈的上亿合同和你比起来谁更重要?”
“我可以等你谈完合同,厉霆琛,算我求你了,我爸爸那边急需用钱。”
“他要是死了,丧葬费我出。”
说完他挂了电话,再打就是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