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将军府,寒风瑟瑟。
府医把完脉,退下,道喜:“夫人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胎象已稳。”
林冰艺轻轻抚摸着稍显怀的小腹,满心欢喜。
婢女小桃拿了钱财递给府医,将其送出门后,回头对林冰艺道。
“夫人,您如今可以告知将军这好消息了吧。”
说着话,小桃不明白的问,“也不知您为何非要等孩子三月稳固,将军喜欢您,若早知晓,定对您倍加珍惜。”
“傻丫头,民间都是需过三月之后才能说,再者……”
林冰艺没有继续说,她看着窗外落雪不由失落。
自己跟在将军身边已有十六年,前些日子才成为他的女人。
说他喜欢自己,林冰艺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
这时,外面一阵嘈杂声音传来。
小桃也听见了,忙跑出去看。
回来的时,满脸喜意:“夫人,外面再放炮仗,还有好多喜桌,定是将军知道了您怀孕的事,要宴请宾客呢。”
林冰艺听罢,也慢慢起身走出去看,果然如小桃所说。
外面一片艳红,喜字、红灯笼、红色筹幔,无一不透露着喜气。
难道将军真早就知晓自己怀孕,却一直装作不知,等胎象稳了才表露出来?
林冰艺心底满是暖意:“快将我之前给将军做的战靴拿来,我想去见他。”
她已两月未见过严左宣了,不知他近日都在作何。
……
从冷月阁一路到书房,林冰艺身上落满了白雪,但却不觉一丝寒冷。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战靴,忐忑叩门。
“进来!”殿内传来男人冷冽的声音。
林冰艺将门推开,就看书房中严左宣一身玄色长袍,坐在案桌前,剑眉朗目。
她一时呆在原地,久久不曾收回视线。
严左宣冷漠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林冰艺走上前,拿起战靴,小心递到严左宣面前,“我给你做了一双鞋。”
哪知严左宣看也没看一眼,冷声问,“你是下人吗?”
林冰艺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下意识捏紧战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从小被父母抛弃,五岁乞讨时被还是楚家小公子的严左宣看重,买回了府邸。
从此以后,她跟着严左宣左右,转眼便过了十六年。
如今,她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就算两人有了关系,可在这府邸,她没有任何身份。
她也不知自己是下人,还是主子,怕都不是吧。
严左宣看着她这副软弱的样子,不耐烦正要赶其离开。
这时,管家匆匆过来:“将军,府里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
严左宣起身,准备走出去。
林冰艺再傻也知府里如此喜庆,不是因为自己了。
然她还是忍不住问:“将军今日宴请宾客,可是有什么喜事?”
严左宣身形一顿,语气生疏。
“本将要娶将军夫人了。”
娶将军夫人?
林冰艺一瞬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原本拿在手上的战靴也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严左宣离去的背影,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自己跟在严左宣身边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媒人来给他说亲,但他每次都是草草打发了事。
从未表露出这方面的意向,也从未听说他有喜欢之人。
为何会在这时突然要娶亲,是早有打算,还是临时起意?
如若是临时起意,不知谁能进入他法眼。
如若是早有打算,那为何……
为何又要了自己?
林冰艺失魂落魄的从书房走出,她看着外面满目喜意,只觉眼底酸涩。
恍恍惚惚回到冷月阁,她独坐窗台,望着红幔白雪。
一坐就是一下午。
……
夜色来临。
房门被人推开。
严左宣一身玄衣走进,看着周围的黑暗和沉浸在黑暗中的林冰艺,不耐烦。
“为何不点灯?”
林冰艺听见声音,转过身看着严左宣,忙起身点灯。
“将军怎么来了?”
烛火点燃,严左宣看着烛光中面色消瘦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方道:“明日你搬出府去。”
林冰艺剪着灯芯的手一顿,烛火差点便灭了。
她重新用火折子点好,而后才看向严左宣,“为何?将军不是曾言我永远不必离开将军府吗?再说……”
‘我怀孕了’几个字还没说出口。
严左宣冷淡打断了她的话:“将军府要迎女主人,你住在这不合适。”
林冰艺只觉喉咙一涩,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经带自己回将军府的是他,如今要自己离开的也是他。
是不是随着时间消逝,所有人都会忘了曾经许诺?
林冰艺低下头,不想严左宣看到自己酸楚的神色。
“那我该去哪儿?”
她卑微的样子仿佛一根刺扎进严左宣的心里,让他莫名不舒服。
“明日会有人带你出府。”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转身离开。
次日一早。
下人便催促着林冰艺出府。
小桃哭着送她:“夫人,你可告知将军你怀了孕?”
林冰艺不忍她担心,含笑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将军特意给我找了一处清幽之地,养胎。”
小桃却不相信,想再问问林冰艺,可身旁小厮却将主仆两人直接拉开了。
林冰艺前脚从偏门走出,下一步,身后的大门便被关上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将军府,转身从未有过的沉重。
一路被小厮带着走。
就听周围民众议论。
“听闻镇国大将军即将要和羌国长公主成婚,真是两国大喜呀!”
“我还听说那羌国公主绝世无双,无数才子倾慕,可一年前两国交战,她就心仪上了咱们大将军……”
一年前?
林冰艺抬头望着飘雪的天空,忽然想起那次大战,她不由苦笑。
她恍恍惚惚到了严左宣安排的偏僻院子,只没曾想这一住便是三个月。
她扁平的小腹已经高高隆起。
这天夜里。
她躺在床上准备就寝,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下一秒,院子的门就被人强行踹开。
林冰艺扶着笨重的身子,慌忙起身,抓起以前严左宣亲手给自己打造的长剑,。
就看屋外人群晃动,叫嚣着:“大人,就是她,才来我们这里三月,肚子就六七个月大了,真是不要脸!”
“依我大昭国历法,此不知羞耻女子,当沉塘!”
第三章 沉塘
林冰艺听见此话,心不由下沉。
外面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冰艺握着手中长剑,手心都是细汗。
她自己倒不怕外面的人,只是腹中孩子不能有事!
想罢,林冰艺只得去到后门,先离开。
出去后,她躲在不远处角落,看着自己院子方向不敢走远。
万一,严左宣过来,她怕他找不到自己。
此时,已经是早春,外面飘着细雨。
林冰艺淋着雨,小心护着肚子,蹲在墙角。
一晚过去,天光将亮。
林冰艺浑身湿透,起身想回,然而这时眼前却忽然一黑。
她昏倒之际就看到男人穿着黑色毡靴朝着自己走来……
再次醒来。
林冰艺发现自己正躺在卧榻之上,扭头见一白衣男子坐在身旁,俊朗不凡。
“感觉如何?”男人温声道。
“多谢公子相救。”林冰艺回过神,忙起身道谢。
男子扶住她:“你可是镇国将军严左宣身边人?”
林冰艺点头,她虽不识此人,但自己这十多年时常跟在严左宣身边,被人识出并不奇怪。
苏谨行见此,没有追问她为何会在外昏倒。
“大夫说你身怀有孕,昨夜感染风寒,需多加休息。如不嫌弃,可先在此住下,我派人通知严左宣将军。”
林冰艺听闻此话,想到腹中孩子,点头答应:“那就劳烦了。”
……
转眼一月过去,林冰艺得知当天救自己的人竟是羌国摄政王的世子苏谨行。
另外,苏谨行派人去将军府,发现严左宣已经去往羌国接亲。
羌国距离大昭国千里之遥,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这日,侍女端来风寒药后退下,林冰艺坐着没有起身,就这么看着汤药逐渐变凉。
喉中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苏谨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她咳的脸色苍白,略带担忧:“为何不喝药?”
林冰艺等气息稳定后,才开口,“我如今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是药三分毒,若因喝药,孩子出了事,我无颜面对将军。”
苏谨行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痴傻之人。
他没忍心告诉林冰艺,楚珝前日已经接回羌国公主,如今正在大肆筹办婚礼。
这时,门外小厮匆匆来报:“启禀世子,昭国大将军严左宣在外求见。”
林冰艺一怔,好半晌回过神来,看向苏谨行。
苏谨行温柔一笑,“你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来了,你可要现在出去见他?”
林冰艺心生喜悦,起身朝着苏谨行作揖,“多谢世子连日来招待,林冰艺铭记在心,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定不容辞。”
说罢,她迫不及待向门外走去。
此时她腰间一块沉色半圆形的游鱼玉佩随走路晃动,一下闪过苏谨行眼帘。
苏谨行眸色一怔!
……
林冰艺就出了世子府,一眼便看到门外骑在马上的严左宣,雄姿英发。
她心中五味杂陈,话到嘴边一下说不出来,只欢喜开口,“将军。”
严左宣下马朝她走来,狭眸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不觉皱眉:“你何时怀的孕?为何在羌国摄政王世子府中?”
林冰艺看着严左宣此时的神情,不由得一慌,开口解释:“我离府之前已有三月身孕,出现在世子府中也是意外,一个月前,若不是世子相救,我们母子早就……”
林冰艺话还没说完,就被严左宣冷声打断。
“羌国公主即将过府,她不会喜欢你生下这孩子!”
林冰艺整个人愣在原地,薄唇微颤,“将军这是何意?”
严左宣一步步走至她身前,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
“你一直很听话,这孩子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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