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高大栩长的身影从温栩栩身侧掠过,修长的腿迈至客厅沙发,坐定,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一根烟。
而后缱绻望向佟楠月:“阿月,过来!”
佟楠月脸上迅速扬起嫣然笑意,步子款款朝他走去,坐在他身旁。
霍司爵长臂一揽,将佟楠月拥入怀里后,猛啜了几口烟。
温栩栩看着,心中一痛。
霍司爵此刻的温柔,是她做梦都不曾拥有过的。
这时,紧随在霍司爵身后的助理将一份文件递给了她。
文件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六个大字:【捐赠协议】
温栩栩疑惑地看向霍司爵。
沙发上的他双腿交叠,薄唇微掀:“当年我妈忽发心梗,你送她去医院救了她一命,她想收你做养女,你却恬不知耻非要嫁给我,呵。”
说到这里,他啜了一口烟,唇间呈现一抹青紫色,锐眸转向叶林栩——
“你要霍太太的身份,我给你了。现在我妈重病,你救不救?”
这番话说出,别墅内其他人噤若寒蝉。
就连佟楠月都惊住了,俏脸僵若木鸡。
坐在地上的温栩栩一页一页地翻着协议,翻到最后一页后手忽然顿住,脑海里念着:
霍司爵,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温栩栩,不会拒绝霍司爵的任何要求。
她泛着血丝的眸眼微抬,看向女佣:“帮我拿支笔。”
“太太……”
女佣悲伤的语气顿了顿,终还是去递笔给她。
接过笔后,温栩栩一气呵成地签下她的名字,将文件交到他助理的手中。
助理转向霍司爵,提醒他:“总裁,关于捐赠,条件苛刻,在程序上可能会有些阻碍。”
看着助理手中那份已经签完字的协议,霍司爵却并没有得偿所愿的高兴,胸中反而如堵了块巨石,闷得很。
他觑了眼温栩栩,撒气道:“没事,她不过是没人要的孤儿,不会有人在意她!”
孤儿两个字,震散了温栩栩身上所有的生机。
脑海蓦地回想起十年前——
那时候的她吐字不清,甚至分不清前后鼻音,把自己名字的‘栩’念成‘星’,把‘霍’的音发成‘三’。
他说:“栩栩,星星,你是世上最闪亮的星星,以后三哥做你的亲人!”
“星星,三哥一家要出国了,你乖乖长大,等我回来!”
可那个曾说要做她亲人的三哥,长大后却忘了她,如今还嘲笑她是个孤儿。
当初,明明是他亲口说的,要她等他,现在,他为什么不要她了?
看着沙发上相依相偎的身影,温栩栩心痛垂眸。
但想着霍司爵的身体,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句:“三哥,抽烟患肺癌的风险是普通人的二十倍。”
话刚落音,霍司爵脸色顿沉,一甩手,将烟头重摔在地,推开佟楠月,肃然起身。
高大黑影逼近温栩栩,阴厉的手掌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温栩栩,我不是跟你说过,‘三哥’这个称呼只有阿月能叫!”
“我和阿月相识十年的情意,你以为学着阿月对我的称呼,就能取代她走进我的心里?痴心妄想!”
说话的同时,温栩栩感觉脖子上的手掌正大力收紧,她呼吸不过来。
周围气息僵冷,空气恍如凝滞……
等他松手后,温栩栩眼前一黑,虚弱无力地瘫倒在地,意识渐渐模糊。
闭上眼的最后几秒,头顶传来霍司爵如万年冰窟的声音———
“丢去第一医院吊着命,别让她逃了。”
十分钟后。
瘦弱无骨的温栩栩被抬上急救车前一刻,迷糊中呢喃了一句:“石头、剪刀、布,三哥,我赢了,替我抄书……”
声音无比虚弱,但仍是落入了一旁霍司爵的耳中。
他冷峻的脸庞闪过一丝惊愣,这个女人不仅仅学着阿月称呼他“三哥”,竟然连他们之间石头剪刀布的游戏也知道?
霍司爵才有些失神,但很快就收回视线,大步上楼。
这想必又是温栩栩为了博得他的关注,故意打探到的。
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心机的女人。
“砰——”一声巨响后,书房门被霍司爵合上。
别墅霎时一片寂静。
十天后,帝都第一医院,住院部。
温栩栩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一片漆黑。
旁边的护士柔声道,“你感觉还好吗?”
“不太好,我的眼睛怎么了?”温栩栩喃喃地问。
“你应该是很久之前受过严重的外伤吧,怎么也不好好休养?现在大脑血管压迫到了视神经,你的眼睛回天乏术,失明了。”
“严重外伤?”
温栩栩前几天摔下楼梯的伤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救霍老夫人那次,当时为了救老夫人,头部大出血住过院。
想不到竟然会因此眼睛失明。
她闻着医院里面刺鼻的药水味,顾不得神伤,支起身子后摸着手上的吊针、留置针,依次拔掉。
“诶?你还要住院,不可以拔针啊……”护士刚脱出口,她已经下了床。
“我要出院。”
医院里没有“三哥”的气息,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护士阻止不了温栩栩,只能打电话通知霍司爵。
她一个人坐在住院部大厅的地面,等了很久,没人来接她,眼盲的她寸步难行。
直到晚上八点左右,耳边才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太太,霍先生让我带您回去。”
温栩栩紧抿着唇,心中微动,他终究还是派人来了。
来到别墅门外,保镖告诉她:“霍先生说,将死之人不必睡房间,直接睡棺材,提前适应以后的生活。”
她身形陡然一僵。
“棺材?”
话音刚落,脚下一个趔趄,她倒在石子地上。
素手朝旁边一抓,冰冷的棺木触感让她立即缩了回来。
“霍先生不想见到你,还说如果您不想睡棺材,就滚回医院。”保镖补充了一句。
“不用了,我就睡在这里。”
见她执着,保镖不再说什么,拉开棺材侧边的一个小门后,将温栩栩推了进去。
今夜没有星光,黑云急压,很快下起了一场大暴雨。
棺材里面只有一个很小的气孔,温栩栩觉得无比沉闷,眼瞎后,听觉变得更加灵敏,棺材外壁上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如同雷鸣一般,震得她耳膜作痛。
而于此同时,别墅的书房里,灯火倾泻。
女佣轻叩房门,得到里面人的应许后,端茶走了进去。
站在窗前霍司爵正在抽烟。
女佣放下茶杯后,想到屋外的温栩栩,不忍心道。
“霍先生,早些年您每逢暴雨入睡障碍就会加重,这三年从未发作过,是因为太太亲自给您做了药包,每天藏在书桌下……”
霍司爵听到这话,捻着烟头的手指蓦然僵住。
“难怪书房一直有股怪味,去给我扔掉!”
被他这番呵斥,女佣不敢再说什么,放下茶杯后从书桌底下扯掉药包,悻悻离去。
深夜。
外头电闪雷鸣,霍司爵捻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头,依旧没有睡意。
幽深的目光紧盯着别墅外那口棺木,眼眸一眯,到最后,只剩清冷。
无论那个女人做什么,就凭她不择手段地嫁给他,还害死阿月,他绝不可能原谅她!
暴雨还在继续。
棺材里的温栩栩听着雨声,数着时间,实在无法安眠。
忽然间,她听到有个脚步声在朝她走来…
伴随着脚步声,还有雨点拍打在油布伞上特有的声音。
接着,霍司爵冷冽的话语传入她耳中。
“温栩栩,住在棺材里的滋味好受么?”
雨声中,他低沉浑厚的声线极具壹扌合家獨γ穿透力,温栩栩听到一惊,迅速推开了侧边的那道小门,摸着棺木爬出。
然而,入目的黑暗让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失明了……
就算他就在身边,她也看不到他。
眼光霎时黯淡了下去,低声道:“三哥,只要你不赶我走,让我住哪里都行。”
一句“三哥”,让霍司爵握着黑伞的手骤然一紧。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不许这样叫我!”
他眼底猩红,扔下黑伞,直冲到温栩栩身侧的棺材,猛力一脚将其推翻后揪着温栩栩的衣领,近乎咆哮地怒吼: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这个称呼只有阿月能用!”
“你害死阿月,还恬不知耻地学她的称呼,温栩栩,你这种女人真令我恶心至极!”
“再敢学阿月叫我三哥,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
在他接踵而来的怒斥后,雨水已将两人身体淋得湿透。
温栩栩被彻骨的寒意逼得腿下一软,但不等她跌在地上,身子却被霍司爵拽着,拖进了别墅客厅。
直到她被他推倒,才颓然地趴在柔软的地毯上。
女佣疾步跑来将她搀扶起,耳边依稀还能听到他低沉的威吓:“别装可怜,没有人会上当!”
温栩栩心痛难忍,嘴里喃喃地说着:“三哥,你总说我学你的阿月,可这个称呼,我十年前就已经叫过你无数遍了啊……”
可惜,早已离去的霍司爵没听见。
一夜过去,温栩栩醒来时已是中午。
她刚吃完饭,佟楠月朝她走来,将一个限量款的名牌包包套在了她的肩上。
“司爵和我要去逛商场,你来给我提包。”
“佟小姐,我们太太身体还没恢复……”女佣迎上前想要阻止,忽然——
“啪——!”
佟楠月甩手,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女佣脸上,嘴里道:
“我是这里的女主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话?”
温栩栩虽然看不清,但已经从刚才的人声判断出了位置,她抬起手,摸到了女佣的手臂后将其拽到自己身后。
“佟小姐,我听闻霍司爵爱的那位阿月小姐,温婉贤淑,你如今作为她的替身,这个样子,恐怕很快就会遭他厌弃。”
她用虚弱无力的声音却说着无比强硬的话。
霍司爵正好下楼,将这话听进耳中。
他走过来,将佟楠月拥入怀里,冷声道:“温栩栩,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像你这般令我作呕,哪怕别人再不像阿月,也比你好一万倍。”
温栩栩听到,胸口难受得连呼吸都不顺畅。
是啊,霍司爵早就厌弃她了。
或许十年前,他就是因为厌弃了她,所以爱上了别人,把她忘了个干净。
而这种厌弃很快也要到尽头了。
温栩栩望着虚空,灰暗的眸子里溢满苦涩。
“三……司爵,辛苦你.再忍耐最后几天吧,等我救了妈,你就再也不用见到我这个恶心的人了。”
温栩栩的话让霍司爵顿时脸色僵住,脸色愈加阴冷。
下一秒,他冲到她面前,把她肩膀上的包包扔到了一边,不顾佟楠月惊诧的神色,直接将她拽上了车。
“司爵...我们不是说好...”
“滚!”
霍司爵一声冷斥,佟楠月脚步顿住。
他猛踩油门,车子“嗖”的一声驶出了别墅。
温栩栩惊疑,“你要带我去哪?”
耳边传来霍司爵带着嘲讽的声音——
“为了庆祝你失明,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