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着,拿起档案袋便出了门。
我追到门口,看着他跑远的身影,撑着门框的手不断收紧。
我不知道傅言洲去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和梁勇有没有关系,一颗心不断往上提,怎么也落不到实地。
很久之后,我不想这么胡思乱想下去,起身去了国际刑警组织京市分部。
我想去问清楚我爸到底是怎么回事。1
却不想傅言洲竟然不在,就连柳清和其他我认识的警员也都消失了。
想起傅言洲离开家时接到的电话,我拿出手机。
傅言洲的微信置顶在首位。复合后,我就把他的微信重新添加了回来,傅言洲也没有再删。
我点开对话框,最新一条记录停留在我发的那条:“对不起,没有影响你吧?”
看着这行字,我还能想起那天被删时的惊慌无助感觉。
我手指悬空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将手机收起,等傅言洲回来。
一天,两天,三天……
转眼一周过去,傅言洲还是没有回来。
深夜,我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的时间,怎么都睡不着。
从傅言洲离开的那天开始,我就开始失眠,心里也跟着烦躁,不安,越发悲观。
我越来越难受,口鼻像被堵住了一样的窒息,没办法,我只能翻出以前心理医生开的安定药吃下。
药效下我渐渐睡了过去,却梦到了我爸离开的那一天。
那是个很普通的傍晚,梁勇接我放学后,把我送去了爷爷家。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走进去时,还笑着承诺:“爸爸去工作啦!等忙完就回来接念念,到时候,爸爸给念念带你最喜欢的芭比娃娃!”
十二岁的我信以为真。
可梁勇却一去不回。
而我就站在爷爷家门口,看着梁勇远去的背影,高声喊:“爸!爸你回来!”
可无论我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头。
我不甘心的想要追上去,脚下却一绊,霎时坠进了黑暗。
“爸!”
我猛地坐起身,看着熟悉的卧室,嗓子发干,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浓。
我再也睡不着,睁眼看着窗外浓稠的夜,一点点变亮。
然后起身,前往京市分部。
街道上,晨光熹微。
分部场地中央,国际刑警组织的白色旗帜飘扬!
和前几天的安静不同,此刻分部里一片喜气洋洋。
我跟着奔跑的人群来到礼堂,就看到台上,消失一周的傅言洲一身制服站在警徽下,满身正义。
而他身后的投屏上放映着我爸的照片,下面写着——罪犯首脑,梁勇。
这一刻,我内心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我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听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祝贺二级警司傅言洲,在【斩首】任务中成功击毙罪犯首脑梁勇,荣获一等功!”第9章
成功……击毙!
我耳朵一片嗡响,手脚发软。
我爸死了,被傅言洲亲手击毙!
热烈的掌声中,我呼吸都在发颤。
隔着起身祝贺的人群,我与台上的傅言洲对上了视线。
见到我,他明显有些错愕,但除此外,没有心虚,没有愧疚,一片坦然。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傅言洲来到办公室的。
我坐在他对面,一眼就看到他肩膀上新添的四角星花,明明是银色的,我却只看到一团血红。
“你都听到了。”
傅言洲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我抬头看他,眼里充满了凄苦:“你不想我听见吗?”
“活的一等功,真威风啊。”
我话里的讥讽太过明显,傅言洲皱了皱眉:“沈止初,这是我的职责。”
我知道,所以我怪不了他。
“可那是我爸。”我眼里控制不住的往下落,“傅言洲,你击毙他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有想过我们吗?”
傅言洲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无比深爱的人,陡然想起了初见。
那时他在执行任务,救了我之后就立ⓈⓌⓏⓁ刻奔向其他需要救助的人。
我看着他背影竟觉得好像看见了我妈,她每一次也都是为了民众,舍弃小家,奋不顾身!
那之后我死缠烂打追了他三年,才将人追到手。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深爱的,信任的,敬佩的恋人,会亲手夺走我父亲的命!
想着这些,我慢慢冷静了下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柳清走了进来。
她自然的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看着我:“清念姐,你爸的事,队长没有做错。”3
“你爸组织了这么大的集团进行了几百亿的商业犯罪,哪怕不被队长当场击毙,羁押回来也逃不过一死。更何况就是因为你,这个案子到现在才完成。”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愣了:“什么意思?”
“知道梁勇是你父亲这件事后,队长又反复确认了很多次,才下令缉拿。他已经仁至义尽。”
柳清的话,让我意识到了什么。
我看向傅言洲,嗓子发干:“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在查的罪犯首脑是我爸的?”
傅言洲犹豫了下,还是告知:“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也就是傅言洲跟我提分手的时候。
我落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攥紧:“这就是你要和我分手的原因吗?”
“是。”
我呼吸更沉:“那又为什么要答应我复合?”
傅言洲却沉默了很久。
回答的人变成了柳清:“复合是为了从你这儿查到你爸的消息,幸好,不失所望。”
这一刻,我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在坍塌一样。
我怔怔看着傅言洲,想到我爸打来电话的那个深夜,我将我爸的电话亲自递给了他……
那一通时隔十三年,念他回家的电话,竟成了我爸的催命符!
我走在阳光灿烂的夏日,却冷到彻骨。
我没有回和傅言洲的家,而是回了爷爷家。
我坐在门槛上,像是小时候等我爸回家的那一年里的每一天一样。
但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顷刻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直到邻居家的阿姨见到我:“念念回来了?正好有个你的快递,都放一周了!”
一周?
我茫然接过,就看到快递单上空着的寄件人,而下面的收件人上是我的名字——念念。
这单子和过往十三年里梁勇寄给我的生日礼物一样!
我连忙打开,里面只有三样东西:我刚出生时的一张照片,一个包装精美的芭比娃娃,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767601。
六位数。
这特别的个数,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摸过无数次的母亲的制服,想起了我无数次靠在傅言洲胸前时那串凸起的字符。
所以……这是警号?
我爸……为什么会给我一串警号?
这串号码搅乱了我所有的思绪,我拔腿就朝京市分部跑,指间紧捏着那张纸条,掌心里都是黏黏的汗水!
京市分部。
我找到李楠,希望他能帮我查一查,他却一脸为难:“这违反规定啊!”
“我求求你,你帮我查一查好不好?!就查一次!”我哀声求着。
李楠有些犹豫。
傅言洲正好经过,他皱眉扫过我,看向李楠:“怎么回事?”
“嫂子让我帮她查一串警号,没有批令,我不能违规。”
傅言洲闻言愣了下,也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要查警号?”
我攥着纸条:“我爸……我爸寄给我的!傅言洲,我求你帮我查查好不好?他不会无缘无故给我寄这个的!”
傅言洲垂眸看着我手里的字条,神色不明。
片刻后,他拿过纸条递给李楠:“查!”
李楠立刻登陆内网,将那六位数字输了进去——
很快,印着国际刑警组织徽章的界面上跳出一张我爸的照片。
梁勇,国际刑警组织,一级警司,警号767601。第10章
我怔怔看着电脑屏幕上梁勇的照片。
十三年,我以为我早就记不清他的模样,可此刻却如此清晰。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对面白墙上印着的漆黑墨字——‘正义、和平、公平’。
耳边,李楠疑惑的声音那么震耳:“我们之前不是也查过梁勇这个名字吗?根本没这个人啊!”
我看向傅言洲,就见他紧盯着屏幕:“执行卧底任务的警察在内网中会隐藏,只有拿到警号,才能查到资料。”
开口的女队员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所以梁勇他……不是罪犯首脑,而是警方卧底!”
这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死寂。
我爸是警察,我是警察的女儿!
我爸没有做错事!
这一刻,我说不出话,无力的滑坐在地上,泪盈满了眼眶控制不住的往外落。
一时间,悲戚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分部。
许久后,我才从崩溃的情绪下缓过来。
我没有追溯其他,只问了一句:“你们会为他正名吗?”
傅言洲沉默了瞬:“内部会,但为了家属的安全,不会对外公布。”
“我们会在烈士陵园为他立一个衣冠冢,但墓碑上不会刻他的名字,你也不能去吊唁。这是规定。”
傅言洲的话断绝了我最后尽孝的机会。
一别十三年,父女再相见却是阴阳相隔。
为了正义,他牺牲了一切,他的身份,他的家庭,他的生命,连死都要背着罪犯的恶名。
“不能刻名字,那能把警号刻上去吗?”我看向傅言洲哑声问。
傅言洲有些犹豫:“我会向上申请,能不能通过,不确定。”
我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1
我看着屏幕上父亲年轻时候的证件照,心里百味掺杂。
“我想去我爸之前在的地方看看。”
傅言洲说:“我带你去。”
我愣了下,毕竟我本意只是想傅言洲将地址给自己。
但没等我拒绝,傅言洲已经打好了报告,请好了假,我也没再多说。
坐上飞机的那刻,我看着窗外的浮云想,等这次回来吧,回来之后就和他分手,免得他为难。
美国,费城。
傅言洲带我走过了自由钟,独立宫,芒特公园……最后来到了黎顿豪斯广场。
傅言洲指着广场上的喷泉,低声说着:“我们是从洛杉矶一路追踪梁勇到这儿的,他的行动区域主要就在费城,执行击毙命令后,他就倒在这儿。”
我看着那已经被清洗的一干二净的花纹地砖,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了记忆里父亲的模样。
我不受控制的走过去,看着阳光下五彩斑斓的喷泉,慢慢回头看向傅言洲。
我们之间隔着人群,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傅言洲。”我开口喊他。
傅言洲想走过来,可我们中间人太多了,多到他绕不过来。
我不记得暴乱是怎么发生的。
只听见一阵尖叫、嘈杂声响起,而周遭原本闲适的人纷纷慌乱的四处逃跑,人与人碰撞,摔倒,哭喊声响彻天际!
我被撞的站不稳,下意识扶住旁边的路灯,却只感觉到眼前一道阴影袭来——
紧接着,一把刀捅进了腹部!
一下,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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