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生人永长寿,四封白煞潜伏藏,五封子孙后代昌。
这是钉棺材时,封棺人世代相传的口诀。
唐羽裳死那天,封棺人却只念了三句。
——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白煞潜伏藏!
因为她是谢家最后的生人,也是因为无子被凌时澈休弃的下堂王妃!
……
摄政王府,王妃院。
桌上饭菜已不再冒热气。
唐羽裳看向丫鬟春桃:“你说,今晚王爷会来吗?”
春桃欲言又止:“王妃,再等等吧……王爷会来的。”
唐羽裳便没再说话。
今日是十五,按照规矩,凌时澈必须要与她这个正妻一同用膳。
可自从半年前,他将那扬州瘦马林雪舞找回来后,便已近两月未来过她的院子了。
想着,唐羽裳又咳嗽起来。
屋外传来脚步声。
唐羽裳一抬眼,就见凌时澈身着一身龙纹蟒袍大步走进。
唐羽裳恍然起身行礼:“王爷。”
凌时澈负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
“病了?”
他在关心自己?
唐羽裳心里一颤,但下一刻,凌时澈嗓音凌然。
“雪舞身体孱弱,你病着,别去她跟前,若是连累了她犯病,本王定不轻饶!”
翻江倒海的苦涩涌上唐羽裳心口。
她闭了闭眼,却是又拱手一礼,缓缓道:“王爷,前两日大夫过府,诊出我已有不治之症,时日无多。”
闻言,凌时澈眉峰一挑。
唐羽裳垂着头,声音已然沙哑:“我祖父已致仕,但求王爷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莫在打压我的姐夫何侍郎。”
她尽可能有尊严的说着自己的死,想要求眼前人高抬贵手。
耳畔却突然传入一声冷笑。
“你编造一个将死的理由,以为本王就会放过你们谢家?”
唐羽裳浑身一颤。
她抬眼,看清了凌时澈脸上的凉薄:“你别忘了,当年若不是你祖父以势压人,逼迫雪舞离开京城,本王根本不会娶你,现在这般,是谢家人应得的报应!”
唐羽裳再也忍不住,眼眶骤然滚烫。
她和凌时澈从小指腹为婚,四年前,凌时澈却为了林雪舞当众对先帝提出解除婚约!
堂堂丞相府二小姐竟抵不上一个青楼女子!唐羽裳一时沦为京城笑柄。
她祖父谢老丞相震怒之下,亲自出面让林雪舞离开京城,并上奏逼凌时澈履行婚约。
谁也没想到,他们成婚第二年,先帝便驾崩,凌时澈摄政后便开始大肆打压谢家……
凌时澈看着唐羽裳强忍眼泪的模样,心里的厌烦更甚。
“你莫忘了,你现在是季谢氏,别再让本王看见你为了谢家忙前忙后的恶心模样!”
话落,他径直转身就走。
唐羽裳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整个人都好似没了温度。
满室死寂。
一阵穿堂风过,唐羽裳猛地咳嗽起来。
“夫人……”春桃急忙上前,却是悚然一惊。
只见那捂嘴的锦帕上,竟是血迹斑斑……
半月后,端午。
唐羽裳回到谢家,往昔门生无数的府邸早已门前冷落。
唐羽裳看着破败的门匾,鼻尖发酸,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玉辞,怎么在门口不进去?”
“姐姐。”
唐羽裳转身,匆忙掩去眸间悲意。
爹娘早逝,是大姐谢清央将她一手带大,两人感情深厚。
谢清央牵过她往里走,温声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唐羽裳喉间一哽,随即扯开笑颜:“许是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
谢清央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到底没说什么。
谢老爷子见两人回来自然欢喜,三人坐在一起吃了团圆饭。
但席间,唐羽裳却瞥见谢清央手腕上有几处淤痕。
她心里一沉。
等谢老爷子去休息了,她才拉着谢清央问:“姐姐,姐夫是不是又对你动手了?”
谢清央沉默片刻,才道:“你放心,如今我怀孕了,不会有事的。”
唐羽裳心里一震,猛然看向谢清央的小腹。
谢清央反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而坚韧:“玉辞,我如今只求祖父安度晚年,摄政王那里……你若受不住,就回家,姐姐拼了命也会护住你的。”
“姐……”唐羽裳听着她温柔的话语,眼眶止不住的发烫。
她如儿时一般靠上谢清央的肩头,依恋的蹭了蹭。
傍晚时分,唐羽裳才回了摄政王府。
途径花园,却见花丛中,凌时澈正为林雪舞的发髻簪茉莉。
唐羽裳怔愣一瞬,终是迈步朝凌时澈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凌时澈笑意顿无,冷声道:“有事?”
唐羽裳胸腔仿佛破开一个洞,寒风过境,疼痛难当。
可她退后半步,迎着凌时澈冰冷的眼神跪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求摄政王网开一面,放过我姐夫,唐羽裳愿付出任何代价!”
半晌,凌时澈淡漠嗓音落入她耳中:“是吗?哪怕本王要你自贬为妾?”
第2章
唐羽裳猛地抬头,怔怔的看着凌时澈。
凌时澈冷冷笑开。
“一个本就不属于你的位置,值得你思考这么久?”
唐羽裳心里一阵刺痛。
明明他们才是指腹为婚,可在凌时澈心里,她却始终是那个鸠占鹊巢之人。
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她哑声开口:“我愿意。”
可就在她说出这话时,凌时澈却已没了耐心,带着林雪舞从她面前离开。
那三个字,就这么轻飘飘的随风飘散。
唐羽裳看着凌时澈的背影,手脚冰凉。
半响,她撑着站起身,踉跄着脚步走回王妃院。
刚进门,唐羽裳再也忍不住咳嗽起来,嘴里的鲜血溅落在石板上,触目惊心。
接着她眼前一黑,意识顿时陷入黑暗。
等她再清醒时,眼前除了双眼红肿的春桃,还有上次来给她诊脉的顾泽。
唐羽裳强撑起身,轻声道:“劳烦顾大夫。”
顾泽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王妃的病,已入肺腑,便是我,也只能再续命半年。”
唐羽裳一怔。
回过神来,却是问:“顾大夫,若是不用药,是不是能死的快一点?”
话落音,满室寂静。
顾泽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唐羽裳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谢家之祸皆是因她而起,若她死了,凌时澈是不是就会放过谢家?
这时,“嘭”的一声!
顾泽将药箱重重合上,惊醒了唐羽裳。
“王妃若是求死,日后不必来问我。”说完,他背起药箱,快步离开。
看着那背影,唐羽裳唇角苦涩翻涌。
转眼又是三天。
这日,唐羽裳正给姐姐腹中孩儿的绣着小鞋,春桃则在院中煎着药。
就在这时,院门‘砰’一声被推开!
凌时澈修长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唐羽裳下意识起身要上前行礼。
可凌时澈却看也没看她,径直开口:“把炉子灭了。”
他身后的侍卫提着水上前,一把推开春桃,毫不犹豫的浇灭了药炉的火。
唐羽裳瞳孔一缩,愣愣看向凌时澈:“王爷,这是为什么?”
凌时澈不耐道:“你院里飘出的药味,碍到雪舞散步了,从今天开始,这院里不许再煎药!”
为了林雪舞舒服,她甚至不能在自己的院子里煎药!
如同一柄重锤重重砸在心上,唐羽裳霎时脸色发白。
凌时澈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春桃红了眼眶:“王妃,王爷怎能如此欺负人?”
唐羽裳沉默半响,才哑声开口。
“他本就不在乎我,那药我吃不吃,他又怎会在意。”
她每说出一个字,都好像有一根针狠狠扎进心脏。
除了痛,还是痛。
翌日。
唐羽裳拿着绣好的虎头鞋登门侍郎府看望姐姐。
刚走到主院外,就听到姐夫何侍郎的怒骂声:“谢清央,我何家要被你害惨了!”
唐羽裳心里一惊,快步冲进门,刚好看到何侍郎扬起了巴掌!
“住手!”
她快步冲上前,将谢清央护在身后,惊惶地看着何侍郎:“你要做什么!姐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何侍郎没料到她会来,双眼森森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