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和祁降的相处,好像真的变成了两个陌生人。
他教,她学。
除此之外再没有半句其余的话。
好不容易,有了一天假期。
陈织夏买了水果,去看恩师。
她的恩师是华山医院老院长,她大学时的系主任。
到了楼下,正准备进电梯时,里面冲出来的孩子一下撞倒了她手中的袋子。
苹果滚了一地。
陈织夏“哎”了一声,忙蹲下来急着捡。
电梯门就在这时关上,眼看要夹到她,一只有力的手撑住了电梯门。
陈织夏连忙道:“谢谢。”
抬头一看,却是祁降。
她神色微怔,敛了嘴角,慌乱的垂下头捡苹果:“你也来看老师?”
“难得有假期。”祁降平淡的说。
“是啊……”陈织夏捡完,两人进了电梯。
沉默,在狭窄的空间蔓延。
陈织夏垂着头,有些局促。
电梯叮了一声,到了。
陈织夏先踏了出去,祁降看着她匆匆的背影,敛下眼眸。
敲响老师家门,开门的人却是陶朝松。
“这可不是巧了!”他看着两人,笑了,“你们一起来的?”
“碰巧。”祁降冷冷答。
一旁的陈织夏笑容微顿。
心里好像有只小手,戳了一下又一下。
不疼,只是难受得心口都揪了起来。
进了门,饭菜喷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饭桌边,满头白发的老师招呼陈织夏快过去。
她连忙放下水果走过去,笑着扶住了老师。
门口。
陶朝松皱眉看着祁降:“你怎么回事?”
祁降脸色一沉,淡淡道:“师兄,都已经过去了。”
说完他不想再多说一句,径直走进了房间。
吃过饭,恩师精力不济便去休息了。
三人坐在客厅闲聊。
陶朝松对陈织夏笑道:“你评级是优,这次就可以留在华山医院了。”
他的语调轻快:“师兄可没给你走后门,还是你自己做得好。”
看着师兄乐呵呵的样子,陈织夏欲言又止。
祁降用余光看着她的神情,眼眸深沉了下来。
过了几日,医院。
今天有几个医生请假,陈织夏一个人特别忙。
正忙得不可开交时,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
“我来帮你吧。”
陈织夏转过身,便是一怔。
是那日和祁降一起离开的女子。
她后来才知道,那就是现任院长的女儿许云岚。
陈织夏没有拒绝,两人一起把剩下的药水贴上标签。
“谢谢你。”陈织夏诚恳道谢,“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叫我。”
许云岚连连摆手,又想起了什么。
“这样,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教教我做饭吧。”
陈织夏一怔,问:“给祁医生的吗?”
“是啊,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饭,但是只想做给他一个人。”
看着许云岚提起祁降时眉飞色舞的神情,陈织夏不自觉笑了。
可笑着笑着,眼前却像蒙着一层雾气。
她深吸一口气,转开眼轻轻道:“可以的,我是从小做惯了的。”
两人借用了食堂后厨。
陈织夏认真教着,有些话脱口而出:“他不吃辣椒,不吃花椒,也不吃香菜……”
似乎这些东西一直都记在她的心头,只等托付给另一个人。
“你……怎么这么清楚?”许云岚眼中惊异。
陈织夏一愣,忙避重就轻。
“医生们八卦的时候听到的。”
许云岚仍然将信将疑。
陈织夏眼中苦涩一闪即逝,她抬起头,看着许云岚的眼睛。
声音温柔而郑重:“你们很般配,真的。”
她说着,喉间却发苦,苦到心头。
许云岚这才笑了。
陈织夏看着许云岚接着忙碌的身影,也缓缓笑了。
过了一周。
医院公布了进修医生们的成绩,排在第一的正是陈织夏。
进修医生们都纷纷恭喜她这次肯定能留在大医院,总算不用回永顺县那个全国知名的贫困县受苦。
在他们谈论的时候,陈织夏捏紧了手中的薄纸。
看着自己的名字,神情复杂。
当天下午,陈织夏敲响院长办公室的门。
在院长诧异的目光中,她将留任书递上。
她的声音轻却坚定:“我的家乡生我养我,院长,我得回去。”
递还留任书后,院长并没有公布这个消息。
陈织夏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这天,医药代表请客吃饭。
请了一整个科室的,还是回母校,她实在不好拒绝。
饭席上,觥筹交错。
陈织夏不自在的坐在祁降身边。
陶朝松朝两人问:“这里的味道还和一起一样,你们说是吧?”
祁降:“从没有吃过。”
陈织夏:“挺好的。”
两人同时说。
说完,陈织夏下意识的看向祁降,便直直撞入他深深眼底。
她仓皇移开视线,两人又都不说话了。
气氛在这一刻几乎凝滞了。
陶朝松咳嗽一声,假装没听见。
接着,大家开始敬酒,祁降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
“少喝点,对身体不好……”陈织夏担心的劝道。
祁降面无表情回道:“和你无关。”
陈织夏喉头一梗,没有再说话,可握着筷子的手却微有些颤抖。
祁降很快喝得面色通红,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离席醉倒沙发上。
陈织夏看了一会儿,走上前给他盖上毯子。
望着他紧皱的眉心,她不自觉地伸出手。
在即将触碰到祁降的时,却听他低声唤了一句:“云岚……”
陈织夏的手指顿住了。
接着,一点一点的收了回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眼中酸涩。
陈织夏站起身,没有理会众人的诧异,径直离开了宴席。
身后,祁降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清明。
陈织夏疾步走出饭店。
一颗心似被石头沉沉压住,难受得她都呼吸不过来。
走着走着,她想起以前和祁降最喜欢吃的一家面店。
循着记忆,她转身往那处走去。
但走到那里,陈织夏却愣住了。
——面店已经变成了奶茶店。
陈织夏脚步顿在原地。
站了好一会儿,她走进店里,点了一杯奶茶。
喝着奶茶,不知为何,味道却那么苦涩。
看着窗外,她眼眶慢慢红了。
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被她囫囵抹掉。
一切都会变,一切都在变。
谁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变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进修的最后一天,大家知道了陈织夏的选择。
有的人敬佩,有的人不解。
陈织夏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不由得庆幸陶朝松和祁降出差不在医院。
隔天,陈织夏坐上了回乡的大巴。
车子发动没多久,陶朝松的电话来了。
陈织夏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恍惚间想起,今天是他们回医院的日子。
她接起了电话。
“陈织夏!”陶朝松气的直接叫她的名字,“你到底怎么想的?!”
陈织夏看着窗外的树影一排排掠过后退。
她只能说:“师兄,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你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陈织夏声音轻颤:“我知道,可华山医院少了我依然那么优秀,但永顺县医院,连我在内就只有7名医生。”
陶朝松沉默了。
心里酸酸的。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随你吧。”
“谢谢你,师兄。”陈织夏停顿了一下,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祁降那儿,就麻烦你替我说声再见吧……”
“……你们真是。”
陶朝松无奈至极,他挂了电话,一转头却吓了一跳。
身后就站着祁降。
他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听了多久了。
“织夏走了,你知道吧?”陶朝松试探的问。
“她也不是第一次不告而别了。”祁降冷声开口,声音带着讥讽。
从5年前她提出分手开始,就一直如此。
他的心里闷闷的,面色越发难看。
陶朝松一听,心里不乐意了。
“本来,这件事不该我来说。”他一脸严肃,“你们分手前两天,我看见你母亲去找了她。”
祁降一怔,神色稍变。
这时,医院内部忽然传来广播:
所有外科医生注意,国道214,从上海开往永顺县的一辆大巴严重追尾翻车,请前往现场紧急救援。
永顺县……
祁降回过神,突然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