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晚和谢予珩同时回头。
不远处，墨言庭西装革履，一脸寒霜地站在那里。
谢予珩侧眸看了纪晚一眼。
纪一一却没有注意到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有些高兴地叫道：“爸爸！”
叫完后，又有些紧张地看向纪晚。
原本想跑向墨言庭的脚步也活生生停住。
纪晚看着女儿害怕她生气的样子，心底涌起一阵心疼。
或许回桐城时她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如果不见到墨言庭，就让她以为“爸爸是个和怪兽决斗的勇士”就好了……
墨言庭走近到纪一一身前：“宝贝，那边有个超级大的游乐园，爸爸让人带你去玩好吗？”
纪一一小心翼翼地看了纪晚一眼。
纪晚沉思一瞬，便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去玩吧，要注意安全。”
有些话，的确不适合当着纪一一的面说。
墨言庭示意助理带纪一一离开。
“走咯，小公主。”
助理将纪一一扛在肩上，逗得她咯咯直笑。
待纪一一消失在三人的视线里，气氛重新陷入凝滞。
最终还是纪晚打破沉默：“我和你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予珩。”
话音刚落，墨言庭双眸微微眯起。
纪晚竟然敢当着他的面维护别的男人。
予珩，居然叫这么亲密？
而谢予珩心里也有些窒闷。
纪晚和墨言庭曾经是夫妻，现在是纪一一的父母。
而他，不过是一个外人。
墨言庭直接转向谢予珩：“谢医生，我和我太太还有些家务事要说，能不能请你先离开？”
他故意重读了“太太”二字。
谢予珩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纪晚。
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陪在她身边。
然而纪晚却轻声说：“予珩，今天谢谢你了。”
她只想着要谢予珩不被墨言庭记恨上，却忽略了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眸色。
“好。”
谢予珩说罢，转身离开了。
只是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萧索。
“人都走远了，就不用这么依依不舍了吧？”
墨言庭寒凉的声音响起。
纪晚转过头：“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我和予珩清清白白，而且，你也没有资格管我的事。”
顿了下，她冷冷补充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太太了。”
墨言庭环起双臂：“你别忘了，我们并没有去办理离婚证。”
“所以从法律角度来说，你还是我合法的妻子。”
纪晚有些气结。
墨言庭居然还好意思提“太太”二字？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再也不想呆在有墨言庭呼吸的地方，纪晚顺着刚才助理离开的地方找了过去。
墨言庭没有跟过来，低沉的话语却落入了纪晚的耳里。
“我绝不会放弃一一的抚养权，也绝不允许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纪晚脚步微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陪着纪一一又玩了一会才回家。
母女俩正躺在沙发上休息，手机突然响起。
纪晚垂眸看向来电人，顿时神情一凝。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
谢予珩。
第十六章
纪晚没有接起电话。
她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谢予珩解释隐瞒他的事。
手机响了一会又自动挂断了。
纪晚正要松口气，屏幕又亮了。
看来谢予珩是要打到她接为止了。
纪晚只好划开屏幕：“予珩，你忙完了？”
谢予珩直接开门见山：“墨言庭已经来找过你了？”
“嗯。”
谢予珩沉默了下来，只听到他明显沉下来的呼吸声。
“予珩，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想把你扯进这些烂事里了……”
谢予珩突然出声打断：“我明白你是怕墨言庭对付我，但我无所谓，大不了换一个城市。”
“但是小晚，我要你一句实话，你还爱他吗？”
“不爱了，五年前就不爱了。”
这次，纪晚回答得很干脆，随即又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在沙发上趴着睡觉的纪一一。
“但是一一她……一直都很想她的爸爸。”
话落，谢予珩沉默得更久了，好像正在做什么决定一般。
良久，纪晚才听到他坚定的声音：“小晚，如果一一需要爸爸，你觉得我怎么样？”
啪嗒一声，纪晚的手机砸在了地上。
却再也没用勇气打回去。
因为谢予珩的一句话，纪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翌日。
纪一一有个本地儿童节目的录制，纪晚起了个大早，带着她赶往录制场地。
刚到电视台门口，就看到墨言庭的助理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太太，墨先生有事来不了，所以特意吩咐我过来，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纪晚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墨言庭调查我们的行踪？”
助理自然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笑着将手里一个芭比娃娃的礼盒递给纪一一。
“大小姐，这是墨先生让我带给您的，预祝您录制顺利。”
纪一一惊喜地抱着盒子：“哇！这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限定版呢。”
纪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低声对助理说：“这里不需要你帮忙，你回去告诉墨言庭，少献这些殷勤。”
说完后，纪晚拉着纪一一进了录播厅。
节目录制时间十分长，她昨小晚没睡好，一不留神就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推她：“一一妈妈，有位墨先生给您和一一准备了午餐，您现在要过去吃一点吗？”
纪晚攥紧拳，对墨言庭銥誮无孔不入的关心厌恶至极。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弥补？还是想像当年那样用温柔的假相迷惑她？
但都不重要了。
纪晚尽量自然地笑了一下：“不用了，我和一一吃员工餐就行。”
“好的。”
工作人员有些疑惑地走了，可能没见过放着五星级大餐不吃却跑去吃员工餐的人吧。
傍小晚时分，录制结束。
纪晚牵着女儿，语气里满是自豪：“宝宝，你今天表现太棒了。”
纪一一笑着和她撒娇。
纪晚看着她肉嘟嘟的小脸，心脏被幸福填满。
然而她的好心情在走出电视台、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迈巴赫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边，墨言庭挂断电话，慢慢走到纪晚身前。
离得近了，纪晚才发现男人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悲伤。
她不由得脱口问道：“你怎么了？”
墨言庭看向她，声音低沉：“奶奶病危，听说你回来了，想见你一面。”
第十七章
纪晚的心猛然一沉。
当年在墨家，只有墨奶奶给过她温暖。
现在墨奶奶命不久矣，却还想着要见她一面……
纪一一仰起头：“妈妈，你抓疼我了。”
纪晚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握着女儿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
“走吧。”
墨言庭伸出手，不由分说拉着纪晚上了车。
纪晚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上了前往墨宅的车。
车灯划破夜色，婉转而去。
墨宅一片灯火通明。
纪晚牵着女儿，沉默地跟在墨言庭身后。
过往的人都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是没想到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纪晚好像都没感觉到，脑海里只剩下墨奶奶病危这件事……
房内。
墨奶奶躺在床上，眼珠浑浊，已经一副弥留之态了。
可抬头看到门口的纪晚时，面露喜色。
“小晚，你怎么才来？”
还是和五年前一样的慈爱语气。
纪晚鼻尖泛起酸涩，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走到床前坐下，握住墨奶奶枯槁的手。
“奶奶，我来看您了。”
墨奶奶的脸色干枯蜡黄，十分吃力地看向纪晚怀中一脸懵懂的纪一一。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纪晚顿时有些不忍，还是附耳到女儿耳畔，轻声道：“宝宝，叫太奶奶。”
纪一一十分乖巧：“太奶奶。”
“诶，乖孩子。”
墨奶奶艰难地反握住纪晚的手：“你也是个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都是言庭不懂事。”
这话一出，墨母的脸色骤变。
墨奶奶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纪晚温言说了几句，便带着女儿退开。
走到门口时，有人在背后叫她。
“纪晚，你站住。”
纪晚疑惑回头，就见墨母一脸不悦地走了到她面前，傲然开口。
“你不是离开了吗？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纪一一有些害怕地往纪晚身后缩了缩。
“我只是来看看奶奶，以后不会再来了。”
纪晚毫不畏惧地对上墨母的视线。
“那最好，你这样小门小户的……”墨母不屑地打量了纪晚几眼，又转向纪一一，“肚子还不争气。”
好像眼前的女孩完全不是她的亲孙女一样。
纪晚被彻底激怒。
在墨家人眼里，她就是为了嫁入豪门而耍心机的女人罢了。
她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她，但不代表他们可以轻视纪一一。
纪晚眸色沉下来：“放心，你们墨家就算是富可敌国，我也从来没放在眼里过。”
“至于墨言庭，我更加不在乎。”
刚说完，就越过墨母的肩膀看到墨言庭环臂站在廊下。
纪晚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刚才的声音不小，墨言庭必然是听见了。
但男人就静静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纪晚顿时不想再和墨母说什么了，转身走了。
夜风撩起她的长发，随即消失在墨言庭的视线里。
墨言庭静默良久，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这时，屋内一声凄厉的哭喊唤回了他的思绪：“妈——！”
墨言庭重重闭了下眼睛，然后大步走入房内。
三天后，鹤岭陵园。
天空中飘起了雨丝，一个小小的骨灰罐被泥土埋葬。
墨言庭没有打伞，肩膀微湿。
墨奶奶辞世当小晚就发了讣告，几乎整个桐城都知道了。
纪晚不可能没看到。
但她没有来。
墨言庭墨眸中看不出情绪。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他划开屏幕。
是纪晚发来的信息——
“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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