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泽并没有因为刚刚的谈话被我听见而有什么波动。
相反,他一贯不把我当回事。
「你可以再玩会儿,」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我等就是了。」
他笑意更深,弯腰给我倒了杯酒,「喝一杯试试?」
我拿起来,一饮而尽。
魏泽的眸子里闪过诧异:「你会喝酒?」
可下一秒我就咳嗽起来。
他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不会就不会,硬装什么?」
我垂眸,眼神落在那个酒瓶上。
真不愧是最像他的替身啊。
连喜欢的酒,都一模一样。
2.
酒过三巡,他们玩得更大。
我坐在角落,摸着包里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看着魏泽发呆。
他的手捏着酒杯,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姿态懒散。
某一个时刻,跟照片上的人重合上了。
下一秒,他抬眸看过来。
「看我看得这么认真,」魏泽轻轻往我这儿靠了靠,低声,「还说不喜欢我?」
他眼神里的深情,倘若没有配上身边另一个女孩,会更真。
我偏了偏头:「我也没说过不喜欢吧?」
毕竟,这么完美的替身,听话一点,谁不喜欢?
魏泽笑了笑,侧头跟那个女孩耳语。
场子上的气氛因为我的到来有些怪异。
正牌未婚妻坐在旁边,他也敢跟别人明目张胆地调情。
以至于我听见了些许他们的私语:「魏泽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也只能在我们面前拽一拽了。」
我歪了歪头,并不在乎。
魏泽最像阿延的,就是侧脸了。
毕竟,他们可是沾着血缘关系的表兄弟呢。
包厢门开了,进来一个服务生。
我恍了恍神。
他,很像江延。
在他弯腰放酒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了他脖颈处的一块黑色胎记。
江延也有!
可江延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于雪崩,我连夜赶过去找了三天三夜,连尸骨都没找到。
不等我反应过来,那个服务生已经出了包厢。
而我猛地站起身来,抬脚就追上去。
「去哪儿?」
可比我更快地,魏泽捉住了我的手腕。
他双眸沉沉:「这么着急的样子,是看见谁了?」
3.
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发现了我喜欢江延的秘密。
毕竟在人前,我们从未说过话。
只有人后,我才会和他亲昵。
他总是抱着我喟叹:「什么时候才让我转正?」
我垂眸:「现在还不行。」
因为江延,是我妈初恋的儿子。
那会儿,我妈跟她的初恋重新好上了。
高高在上的祁家夫人,跟江家入赘的女婿偷了情。
而作为她的女儿,京城的大家闺秀,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江家最不受宠的儿子,她初恋的亲生儿子。
如果被她知道,后果不堪设想,起码当时还需要仰仗家里,跟魏家还有婚约的我,负担不起。
我常常打着去见魏泽的幌子,偷偷跟江延待一会儿。
他喜欢把我压在魏泽的房间门上接吻。
一边吻,一边问我:「怕不怕表哥突然推门进来?我的好嫂嫂。」
那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也是我最不想,在和他待在一起时听见的称呼。
所以我青涩地回吻他:「……有种你成为江家的继承人,我毁了婚约嫁给你。」
他怎么回答的呢?
哦,他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回应了我。
「……如果你做得到。」
……
「祁瑰,说话。」
思绪回笼。
眼前还是一片灯红酒绿,恰好放完一曲,包厢内有刹那的安静。
见我不说话,有人开始解围:「啊呀,哥,咱们再喝一杯,嫂子想干啥就随她去吧。」
「是啊,哥你喝高兴了,嫂子可无聊着呢。」
魏泽眸子眯了眯。
我挣脱开他的手,说道:「我有点事,你先玩,我等会回来找你。」
说完,也不给他拒绝的余地,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我总感觉,魏泽,越来越不听话了。
4.
我跑出去的时候,那个服务生已经没影了。
这让我很烦躁,假如不是魏泽拦住我,我已经追上去了。
虽然不知道追上去能干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我明白的。
但是,如果一开始江延就没死呢?
他是个人精,我不信他甘心就这么死了,江家连葬礼都草草了事。
我更不信,他甘心,让我嫁给别人。
于是我打算去前台问问。
「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脖子上有胎记的服务生?」
话音刚落,大厅就传来一阵嘈杂。
有几个汉子追着一个服务生跑了出去,嘴里叫骂着。
我瞳孔骤缩,是江延!
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他们转角进了巷子,我听见了肉体落地的闷响。
「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那汉子眼见着就要踹上去。
下一秒,我丢下包,抄起路边的酒瓶子就狠狠砸上了他的后脑勺。
气氛静默一刹。
另外两个反应过来:「靠!哪来的女人?」
「妈的,弄死你!」
汉子慢慢抹了一把后脑勺,全是血,我朝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江延喊:「快走!走!」
他们很快就把我围住。
巷子里太黑了,以至于我看不见他的神情。
但我能看见他明显的迟疑。
我又叫了一声:「江延!跑!」
我知道,这不是个合适的见面时机。
他转身的时候,几个汉子已经向我靠近。
我咬牙想跑。
「嘭——」
身后却突然甩出来了一个瓶子,直直砸中了一个汉子。
魏泽拿着根路边捡的水管,声音冷厉:「欺负谁呢?」
几个汉子暗骂一声,冲了上来。
而我被他护在了身后。
巷子里的打斗声让人听得胆战心惊,我几乎是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指尖,摁通了报警电话。
5.
医院的消毒水味充斥了鼻腔。
魏泽闭眼靠着长椅养神,我从他的肩上悠悠转醒。
「醒了?」
他也睁开眼,鼻梁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我嗯了声,退开些距离:「没有压疼你吧?」
「没有。」
我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多了。
想着魏泽一直在喝酒,我问:「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买点面包垫垫肚子?」
他没说话,我就默认了,起身打算出去。
可才走开两步,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祁瑰。」
我回头:「怎么了?」
接着,在看清他手上的东西时,我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魏泽的指腹摁了摁那张泛黄的,被我触碰过千万遍的,江延的照片,问:
「你的包里,为什么会有他的照片?」
我曾经想象过很多遍,我跟江延的事情被他发现的情景。
也想过他会是什么反应。
但我唯独没想到,魏泽会直白地问出来。
「一张照片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尽量克制住自己心虚的颤音,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好像是有一次玩游戏,我输了,得在包里放他的照片一个月,结果放着放着就忘了。当时你不是知道吗?」
魏泽皱了皱眉。
我知道他不记得。
虽然真的有这回事,但当时的他在另一边聊天,我故作姿态地侧头叫他:「我输了,得抽大冒险。」
而他压根没注意这边,敷衍地点点头:「那就抽。」
得到他的首肯,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江延把照片递给我的时候凑过来低声笑了笑:「这下满意了?」
我挑眉:「当然。」
毕竟那时候我可是管他要了好久都不肯给我的。
只是游戏结束后,我还是魏泽那个乖巧不得宠的未婚妻,他也还是那个众人嫌弃的入赘女婿的儿子。
后来雪崩,我才庆幸,幸好,照片还在。
因为我不会容许自己忘掉他。
6.
魏泽最终接受了我的说辞,将照片还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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