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婧依嫁给穆斯年的第三年,依然没能怀上孩子。
夜深,旖旎散去。
叶婧依掀起纱帐,动作很轻下床,生怕惊到睡着的穆斯年。
然而床上的男人还是猛得睁开了眼,觑见她还在,瞬间冷脸:“本官说过,醒来不想看到你还在这里。”
叶婧依脊背一僵,低垂着头:“对不起,我睡过头了,下次我一定——”
“出去。”嗓音低沉,满是不耐。
叶婧依攥紧掌心,深吸了一口气:“夫君,我这次……可不可以不喝避子汤?”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薄薄的纱裙上,她紧张得发颤。
“你觉得呢?”
男人从床上坐起,黑发慵懒散在胸间,眼眸嫌恶。
叶婧依不敢和他对视,十指紧张缠绕:“我已经喝了三年的避子汤,再喝下去,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怀上孩子——”
话音未落,却被对方冷嘲打断:“用我提醒你,我们是怎么成的亲?本官最讨厌胁迫,你偏偏拿我过世双亲的信物逼我娶你。”
说着,他挥手推开她:“卑贱的人做卑贱的事,自作了孽就该好好受着。”
“滚。”
随后他走向耳房洗漱,仿佛是沾染上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叶婧依强忍难堪,捂住胸口失魂落魄地离开。
她只是爱他,出身并不卑贱。
她本是宰相府备受宠爱的小女儿,贵为皇后的大姐最疼她,自己更是云朝备受推崇的圣医谷的传人。
三年前,她对穆斯年一见钟情,可亲人却都说他不是良配。
为了他,她和亲人都闹翻,才隐瞒身份得以嫁进穆府,她以为,只要自己用心去爱,总有一天,穆斯年能看到她的好。
可惜三年过去,他还是不肯接受她。
回到偏房,叶婧依难以入眠,清晨刚有点睡意,就被丫鬟“啪啪”敲响房门吵醒。
“叶婧依,你这没用的货色又偷懒睡觉!老夫人可等着你做的早点用膳呢,还不快点起来!”
叶婧依连忙起身,穆斯年双亲早逝,自小被姑母穆老夫人抚养长大,所以把穆老夫人当做生母对待,礼待有加。
而因为穆斯年不喜欢她,府里的下人也没人对她好脸色。
半刻钟后,叶婧依端着早点急忙赶去前厅。
一脚刚跨进屋,一个茶杯就被砸了过来!
“嘭——”
“废物东西,做个早点这么慢,你是想饿死我吗?”
滚烫的茶水浇得叶婧依手臂刺疼,她强忍着疼,小心把早点端上桌。
穆老夫人犹不满意:“去外头跪着!”
“我们穆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孤女做媳妇,我家斯年原本和曹尚书府的千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不是你这贱蹄子横插一腿,我早就抱上侄孙了!”
这话,叶婧依整整听了三年。
但她一直没见穆斯年和别的女人来往过密,只当什么‘两情相悦’是老妇人故意刺她。
可这一次,她刚跪下不久,就见府丁来报:“大人回来了,还受了重伤!”
刹那,叶婧依顾不得责罚,只着急地朝大门奔去。
而她刚出拐角,就见穆斯年亲密靠着一个红衣女子,两人相携走来。
叶婧依呆住,待她看见红衣女子的脸,更是震惊!
“师姐?”
这红衣女子是六年前拜入圣医谷门下的外门弟子,曹婉儿,因为比她大三岁,所以她称呼对方为师姐。
暧昧的气氛被叶婧依撞破,曹婉儿依旧挽着穆斯年的手没放,反而倒打一耙:“师妹,你怎么会在我未婚夫家?”
叶婧依心头一空,什么未婚夫?
却见曹婉儿娇嗔:“阿年,你跟我师妹……”
还不等叶婧依反应过来,男人甩来一记警告的眼神,还道:“此人不过是我府上的一个丫鬟。”
轰然一句,叶婧依只觉得心被撕裂成两半。
穆斯年却已经不耐烦赶人:“滚去偏房呆着,少出来丢人现眼。”
话落,他拂手甩袖,将人推开,叶婧依踉跄两步,摔倒在地。
男人却连余光都不给她,只带着曹婉儿朝里走去。
两人对话声传来——
“阿年莫动怒,你中的那暗器上粹了剧毒,动怒会加快毒入肺腑,我们得找到晨幽花来救命,要不然你的这一身武艺可就废了……”
叶婧依的悲切一顿,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穆斯年为大理寺卿,断案缉拿贼寇,武艺对于他何其重要?
叶婧依最后望了一眼男人冷情的背影,毅然出了府。
纵然被他的无情伤到,可身为圣医谷传人,她自小被师傅教导要救死扶伤,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穆斯年变成一个废人……
深夜。
京郊一片漆黑,只听得雨打树叶声。
从早到晚,叶婧依耗尽精力,终于在荆棘林中采得一株晨幽花。
雨水将浇得透湿,她被倒刺划得满身伤痕,衣服也成了染血的破布。
顾不上疼,她跌跌撞撞爬出树林,夜色太暗,她一个没注意忽然踏空,径直从高坡上摔了下去!
“嘭——唔!”
狠狠砸在大道上,她疼的痉挛,怀中却依旧小心护着晨幽花。
“哒哒——”
这时,昏暗的月光下,曹婉儿骑着马出现在视线内。
只见她飞身下马,不由分手夺过晨幽花:“师妹,阿年毒发攻心,不可再拖延,我先将晨幽花送回去,你自己慢慢回来!”
她声音很急,叶婧依吃力从泥泞中抬头,曹婉儿已经上了马,扬长而去。
叶婧依咬紧牙关从地上爬起,可下一秒脚踝却一阵剧痛,脚下一滑,身体失力地向身后深渊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躲在暗处的暗卫再也看不下去,飞身冲出来将叶婧依救下。
将叶婧依扶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暗卫便跪下,言语恳求。
“小小姐,您已经耗费了三年,跟属下回去吧,皇后娘娘和宰相大人说的没错,那穆斯年根本配不上您的青睐!”
叶婧依全身湿漉,冷得连带着牙光都在打着颤:“我当初为了嫁进穆家,已经和家中决裂,如今那还有脸回去见姐姐和爹爹……”
纵然想念,可她如今回不了头了。
雨还在下,叶婧依忍住鼻尖的酸涩,挥手告别暗卫:“你走吧,不用管我,若是家人问起,你便说我过得很好……”
暗卫看着叶婧依固执的模样,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至少让我将您送回穆府。”
叶婧依低头拢了拢破烂的衣服,默默点头。
回穆府的路上,夜雨渐渐消停,月色也从乌云之中钻出一角。
暗卫抱着叶婧依飞檐走壁,直到距离穆府百米出,才将她轻轻放下。
“小小姐,您保重。”
话落,暗卫飞身离开。
叶婧依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穆府,拖着一瘸一拐的步伐,急切朝大门奔去。
此刻,夫君该是服用了她摘下的晨幽花,也不知道解毒了没有?
可她刚踏进大门,却见穆老夫人带着一众家丁满身戾气冲来:“贱人,竟敢大半夜跑出去偷汉子!”
叶婧依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巴掌便重重抽向她!
“啪!”
她的左脸迅速红肿,紧接着,穆府的家丁将她团团围住。
叶婧依捂着脸解释:“姑母,你误会了,我是——”
“晦气!别叫我姑母!”
穆老夫人打完人,火气反而更大,满脸刻薄指着叶婧依残破的衣衫:“看看你这破烂的一身!简直丢尽了穆府的脸!”
“来人!给我打!打死这个不守妇道的、形骸放荡的贱妇!”
叶婧依踉跄后退,缓慢解释:“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不等她说完,身后一个棒棍重重打在腰间。
“啊……”
叶婧依惨叫倒地,给穆斯年寻药,她已经折腾得满身是伤,此时更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挣扎。
随着棍棒的一声声落下,叶婧依再也受不住匍匐在地,几近晕厥。
昏沉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人过来了!”
棍棒声停下,紧接着穆斯年一身玄衣,大步而来。
叶婧依用尽力气抬头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
她的眼眶之中泪光涌现,他的唇色正常,看来已经解毒了。
穆老夫人转身看向黑脸的穆斯年,又看了眼血肉模糊的叶婧依,略有心虚辩解:“年儿,叶婧依背着你偷人,深夜才回来,我帮你教训教训,没关系吧?”
叶婧依猛然看向穆斯年,急声辩解:“夫君,我没有偷人,我晚归是为了去京郊荆棘林给你摘解毒的晨幽花,衣服也是找花时被划破——”
“荒唐!”
穆斯年打断解释,眉宇间有了怒意:“晨幽花是分明是婉儿为我寻得,她为此还中了花毒,至今昏迷不醒!这种功劳你也敢抢?”
穆老夫人见此,厉声喝道:“晨幽花身上有剧毒,寻常人触之即死。曹小姐是圣医谷的的传人,有‘妙手丹仙’之称,只有她才摘得下花,你撒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不,你们弄错了。”
叶婧依强撑着身体上的疼痛,摇头辩解:“曹婉儿她只是圣医谷的外门弟子,我才是圣医谷的传人。”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