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方野一时怔住。
本应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就在他险些要出口答应下来时，因阴雨天的影响，废腿关节处传来刺痛感。
那一瞬间，穆方野猛地清醒过来，到嘴边的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电话那头迟迟没等到回复，安静下来，传来极轻的叹息，穆方野心一紧，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她低落神情的模样。
穆方野呼吸微窒，忍了好一会儿才道：“可能也不行，你再在沈总那边待一段时间吧。”
“可是，再过段时间我又会失忆了，这个月的我还没有见过你。”云染轻声说。
穆方野哑然，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口被酸涩感填满，“染染……”
“你是不是想让我一直见不到你，所以一个月又一个月往后延？”
“不是的……”
“穆方野，我每个月都记起的第一个人永远都会是你，每个月我都会找你，就算我失忆无数次，我也不可能忘记你。”
云染说完，电话两头都陷入沉默中。
穆方野怔在原地，瞳仁颤抖，心脏承受着巨大的冲击，他不是没有听过云染类似的话，可每一次听，仍然会让他悸动不已。
但他很清楚，失忆的云染将这份感情是错当成爱。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真正的乔染，对他一定是感激愧疚大于爱的。
当初她还没有发病时，每每看见他因车祸废掉的小腿时，眼里的愧疚太过于明显，叫他无法忽视。
他很明白，她觉得是她毁掉了他的腿，连累了他，所以她拼命想要弥补他。
甚至不惜用她自己的后半辈子作赔。
自从无意中被她得知自己对她的心意后，她便口口声声说着要嫁给他，要照顾他一辈子。
可她越积极，他越难过。
他不要这样子，他喜欢她，从未想过要以自己的付出来换取她的婚姻。
因为知道她并不爱他，所以在她失忆发病后，每次只记得他，每次都向他求爱时，他拒绝了她无数次。
即便每次重来她将又一次对他展开猛烈追击。
但他知道，她不爱他。
每一次，穆方野都要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这件事。
以防自己趁虚而入犯错。
穆方野将所有的思绪隐下，握着扶手的手指发白，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染染，你不用勉强自己，我们现在没有见过，仅凭记忆碎片和备忘录的文字，不能代表什么，跟着你自己的心走，你可以不爱我。”
话音落地。
云染安静下来，她没有对他这番话做出什么评价，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收线声。
穆方野失神片刻，最终垂下眼眸，独自在黑夜中忍受着废腿的痛意。
翌日。
雨过天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洒落进屋。
云染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成，下楼。
出门时，正好跟回来拿包的沈怀景撞了个正着。
“染染！”沈怀景眼里一亮，“你要去哪儿？”
云染下意识往后跟他拉开距离，碍于礼貌道：“随便走走。”
“我送你。”沈怀景重新替她打开门。
云染眸色复杂看着面前这个人，“你不用这样。”
“染染，就这个月好吗？”沈怀景眸色深邃，向来高高在上的沈氏掌舵人第一次语气透着卑微试探，他轻轻拉住她，“这个月只剩下一个星期了，我不会再骗你的。”
云染心头一动，最终还是没能拒绝。
两人一同出门。
“你想去哪儿？”沈怀景没有带司机，亲自开车。
云染思考片刻，告知地点：“乔家。”
======第27章======
沈怀景动作一顿。
“去那儿做什么？”他眉头紧紧拧起。
自从得知乔染那些年在乔家的遭遇过后，他对乔家并没有好感。
他从来没想到乔染的亲妈竟然能做出这么严重偏心的事来！
在乔染失踪过后，那些真相也在他的深入调查中浮出水面。
他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乔染直播澄清事件在网上发酵最厉害的时候，乔母一开始还试图辩驳，但无奈她根本就拿不出乔染那样确凿的证据，一张嘴任凭她说出花来也不如乔染拿出来的转账记录来得真！
网友再也不相信她任何狡辩。
而沈怀景在找不到乔染的所在后，还去过一趟乔家，那时他才真实地看清乔染平时在家的处境。
他们一家人住着乔染租的华丽别墅，但那么多房子，乔染的房间却只是在一楼的楼梯杂物间。
小小的空间里放着乔染所有的东西。
乔染那时早已经搬出乔家了，简单收拾过常用的行李，留在房间里的都是些从小到大的旧物。
就在那些旧物中，沈怀景看见了她曾经写过的一封信。
那是写给他们未出世孩子的信。
信里，是她对孩子充满期待和希冀的话语。
她甚至都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乔念沈。
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看见名字的那一刻，沈怀景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裂，猛地反应过来。
给孩子怀着如此美好憧憬的乔染，怎么可能去打掉孩子？
站在门口的乔母脸色煞白。
沈怀景意识到什么，冷声质问：“她堕胎真的是自愿的吗？”
乔母面如土色，却依旧咬定是乔染自己打掉的。
巨大的愤怒涌来，沈怀景拉她要去医院对峙，见瞒不过去，那时乔母才吓得说了真话！
“不是的！是我骗她过去的！我骗她说是保胎检查，然后将孩子打掉了！”
“为什么？”沈怀景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字来。
乔母冷汗直冒，只得说：“家里本来就欠了债，当时就靠乔染一个人养家，她要是非要生孩子，家里多一份开支不说，光是她怀孕生小孩的那段时间，不能去直播不能上班收打赏，我们就家里就没有收入了！”
乔母将对乔染的压榨说得理直气壮，沈怀景眼里透着剧烈的不可置信。
那一刻，悔意如同潮水将他裹挟，他记起自己跟乔染失踪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是在医院。
他毫不客气地将孩子的事翻开，简直就是重新在翻开她的伤口！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还将她的癌症看做是演戏。
而她好不容易对他说的分手真实原因，被他视而不见。
那段时间，沈怀景几乎是发疯般，丢下工作花费大量的时间人力去找乔染的下落。
同时，也发了疯一般要替她找回所有公道。
他将乔家逼到无处可去，辞退乔宁宁，可看见微博上的那条消息。
他才意识到，自己同样是加害者！
就这么在痛苦与悔恨中度过三年。
沈怀景从记忆中抽离。
他目不转睛盯副驾驶的云染，很是不解她为什么要去乔家。
好不容易找回她，他不希望她再去接触过往任何不愉快。
可随即，他却听见云染缓缓说——
“去找回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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