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叫完陆冠亭,又朝唐雪柔叫了声:“妈妈。”
只见陆冠亭把孩子抱出来,温柔揉了揉她的头后,带着唐雪柔一起上车走了。
夜风吹来,差点掀倒双腿发软的纪轻暖。
上辈子她只知道陆冠亭和唐雪柔有过一段,却从没想过他们会有个孩子……
良久,她才找回知觉,怔然回家。
一连几天,陆冠亭都没回来,纪轻暖也没怎么合眼,更没机会找他提离婚的事。
直到这天,她值完夜班回家,到大院门口时,就见放假的姜家臣撑着拐站在树下,远远朝她挥手:“阿姐!”
纪轻暖忙敛去低落,过去扶着他。
见她下眼睑乌青,敏锐的姜家臣立刻担心问:“阿姐,你脸色很不好,医院很忙吗?”
“……病人是有些多。”纪轻暖目光闪躲,生硬转移话题,“阿姐今天休息,一会儿做你最喜欢的红糖糍粑。”
两人一块往家走,可拐角处却飘来几句议论。
“你瞧见没,沈团长让他的前女友也住进来了,咱们这对方可只有军属才能住,他不会要跟小姜医生离婚了吧?”
“前两天我在大门口看见沈团长吼着姜医生给他前女友做检查,那么大的雨,沈团长愣是都没给姜医生打伞!”
“你没见那女人带来的孩子管沈团长叫爹吗?姜医生结婚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离婚谁离婚?”
一字一句,刺的纪轻暖脸色发白。
偏偏姜家臣还听懂了,抓住她的手急问:“阿姐,你那天浑身湿漉漉的去找我,是姐夫害的?”
纪轻暖神色紧绷,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半晌才挤出一句:“别听她们胡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姜家臣低眉沉默,眼底划过抹沉郁。
回到家,纪轻暖让他休息会儿便进厨房去忙活。
半小时后,她准备把出锅的糍粑端出去,便听见外头有人喊:“姜医生,你弟弟跑到沈团长那儿闹起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啊!”
纪轻暖心猛然一沉,丢下碗就跑了出去。
一路奔到机关大楼,只见姜家臣朝陆冠亭大声质问:“姐夫,你跟野女人有孩子,还把人带到大院里跟她们住一块儿!你对得起我阿姐吗!”
陆冠亭铁青着脸,直接呵斥:“把他给我带走!”
话落,站岗的哨兵便过来把人一左一右架住带走。
“等等!”
纪轻暖心揪着,冲过去要阻止,却被陆冠亭一把抓住胳膊,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家臣被带走。
她转过头,哀求望着面容冷硬的男人:“家臣年纪小一时冲动……”
刚说完,胳膊被重重松开,她踉跄着险些摔倒。
陆冠亭审视着他,冷漠又严厉:“就是因为年纪小,才会被人挑唆乱说话。”
纪轻暖呼吸一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寥寥几字,冰刃似的蹭过她的心尖。
她攥紧拳:“原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陆冠亭剑眉微蹙,绷成直线的唇没有丝毫松动。
这时,警卫员匆匆赶出来,朝他敬了个礼,瞄了眼纪轻暖才开口:“团长,司令让您去趟办公室,说是您夫人写了举报信,状告您犯了重婚罪!”
场面一静。
纪轻暖登时懵了:“什么举报信?”
她下意识望向陆冠亭,对方却绷着脸,大步进了楼。
她心里开始打鼓,连忙跟了过去。
很快,司令办公室。
‘啪’的一声,举报信被司令拍在桌上,定睛看去,是纪轻暖的字迹,落款还签着她的名字!
司令敲桌,刚毅的眼神翻着怒意:“这上面写你把前女友接到大院,两人还有个私生女,撇下妻子不管!”
“景禹,你是我手底下的老兵,能力素质没得说,但这生活作风问题,你真该好好掂量了!”
纪轻暖怔看着那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信,慌得解释:“司令,这封信不是我写的!”
说着,她抓住陆冠亭的手,眼巴巴看着他:“景禹,你相信我……”
话还没说完,陆冠亭就抽回了手,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报告!我跟唐同志的确是旧相识,但我们关系正当,更没有私生女。”
“那孩子是杨齐烈士的遗孤,杨齐妻子五年前因病去世,我一直让家里人帮衬,半年前才把孩子托付给唐同志照顾!”
纪轻暖怔住。
那孩子原来不是他和唐雪柔的……
司令也愣了半晌,才明白闹了误会。
他拧起眉,神情缓和了些:“如果是这样,那倒情有可原……”
顿了顿,又看向纪轻暖,语气敲打:“你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我就不管了,但既然做了夫妻,就该对彼此信任,别再闹出什么乱子,影响军中风气。”
说完,司令便让他们走了。
出了机关大楼,纪轻暖眼追上步伐都带着冷意的陆冠亭,再一次抓住他的胳膊:“你听我——”
话还没说完,掌心便一空。
陆冠亭理着袖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说不出的冷凛:“又是让姜家臣闹,又是写信检举,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多心眼?”
纪轻暖刹那僵住,透心的凉。
男人耐心耗尽,大步离开。
她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家。
怕姜家臣再因为自己的事受牵连,纪轻暖只能提前把他送回学校。
一路上,孩子都局促着,直到到了校门口,才哑声问:“阿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眼眶有些红,纪轻暖看着心疼不已,轻轻握他的手:“没有的事,但以后你要记住,做什么事都不能冲动,知道吗?”
姜家臣欲言又止,有些丧气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纪轻暖见他还低落,便提前把打算告诉他:“我已经跟医院提了调职申请,你再等阿姐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带你去大城市,治好你的腿疼。”
“嗯!我会等阿姐的。”
将弟弟送回宿舍后,纪轻暖准备去问问院长,调职申请什么时候批复。
但一进医院,便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光。
“听说纪轻暖写信污蔑自家男人犯重婚罪,还把烈士遗孤说成私生女,她图什么啊?”
“还能图什么,嫉妒沈团长对前女友好呗!”
“人品见医德,这样的人,谁还敢把病人交到她手里照顾!”
越听,纪轻暖眉头越蹙紧。
军营机关大楼发生的事,怎ๅๅๅ么会传来医院?
但眼下她顾不上这些,弟弟的病要紧,正要走,这时护士长领着一张单子冲护士们吩咐——
“骨科圣手李越来我们医院义诊了,主治断腿神经痛的毛病,一场手术就能治好,你们整理一下病人的资料,都报上去!”
纪轻暖步伐一滞。
弟弟断腿多年,不正是神经痛吗?
纪轻暖当即转头过去,刚想开口要张资料表,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把薅住她的手——
“纪轻暖你个杀人犯,我爹吃了你开的药后被毒死了!我要你偿命!”
第5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纪轻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扯住头发,挨了两耳光:“我爹不过是高血压!这么简单的病都被你治死了!你个庸医!”
“你还我爹的命来!”
“——唔!”
纪轻暖忍着头皮发麻的疼,奋力解释:“家属你冷静一点!”
“我开的药都是治病的规范用药,绝不可能出问题,你如果不信,可以让人去查!”
家属不听,还要厮打,这时有人喊:“公安来了!”
闹剧才停歇。
纪轻暖头发凌乱,靠在墙边双手发颤,心头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
却见公安径自走到她面前:“纪轻暖,有人报案说你造成严重医疗事故,请问我们走一趟。”
众目睽睽下,纪轻暖被带去了公安局。
当晚,拘留室。
纪轻暖呆坐着,眼中惊惶未褪,至今还没缓过神。
突然,门被推开。
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灯光落下,男人的影子像拥抱着她。
纪轻暖抬头望去,她眼眸一亮:“景禹?”
他是来帮自己的吗?
没等欣喜涌上,陆冠亭便冷硬刺来:“你出息了,给人治病治到公安局来了。”
纪轻暖心口一刺,强忍着心痛低喃:“我没有害人……”
就算他不爱她,可相识这么久,不求他多体贴他,可他就不能不像对待一个仇人一样对她吗?
这时,公安拿了拘留书过来,递给陆冠亭:“沈团长,麻烦你签个字……”
说着,又瞄了眼纪轻暖:“老人家属不肯尸检,闹着要告姜医生和医院,恐怕姜医生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走。”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陆冠亭飞快签了字,眼中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两辈子了……
哪怕决定放手离婚,可此刻,纪轻暖的心还是疼的厉害。
公安拿回拘留书便走了,陆冠亭也完成了任务般,转身要走。
‘轰’的几声,窗外传来几声雷鸣。
纪轻暖顿时想起学校的姜家臣,面色骤然一紧。
平时只要一下雨,哪怕自己再忙都会抽空去看他,这次她没去,之前又在家属院听到闲话,他一定会担心……
还有那个李越医生,她都没来得及去找他。
想到这些,纪轻暖忙追出去,却被看守公安拦住,只能朝陆冠亭的背影哑声喊:“陆冠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你能帮我去医院找那个来义诊的李越医生,请他给我弟弟治病吗?”
“算我求你了!”
陆冠亭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冲她点头。
纪轻暖松了口气,又说:“家臣一到雨天腿就疼,能不能再麻烦你送点止疼药过去,他还不知道我的事……”
可男人这次没再回头,大步离去ʟʟʟ。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纪轻暖失落回到看守所,滑落在墙边,失神望向窗外的雨幕,心绪渐远。
上辈子她早年丧亲,只和弟弟相依为命,所求的其实也只有陆冠亭的爱,和弟弟的健康平安,可惜没能如愿。
重来一生,她连陆冠亭也不敢要了,为什么依旧坎坷不顺畅?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
这一关,就关了纪轻暖五天。
公安查清了真相,原来是家属私自在外面买了所谓‘神医’的药给老人吃,才致使老人中毒身亡。
被释放后,纪轻暖走在阳光下,被晃的有些头晕。
心口还是沉甸甸的,总觉得不安。
她揉了揉眉心,正准备下台阶,却见一个公安满脸着急冲她跑来:“不好了姜医生,刚刚学校来电话,说你弟弟从楼梯上摔下去,出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