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外敬了个礼。
沈景禹敛去情绪,起身看过去:“什么事?”
“刚刚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夫人弟……说姜家臣不肯做治疗手术。”
第15章
军医院。
面对姜家臣的抗拒,李越和院长束手无策的站在病房外。
见沈景禹过来了,院长立刻说:“沈团长,你去劝劝家臣吧,无论我们说什么,他就是不肯做手术。”
李越也是忧心忡忡:“而且姜医生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沈景禹眸光微微一暗,推门进去。
只见姜家臣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他看着窗外,眼睛无神。
沈景禹走上前,拿起术前要服用的药,又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先把药吃了,身体重要。”
听见他的声音,姜家臣慢慢转过头,聚焦的眼神慢慢浮起丝怨恨。
‘啪’的一下,他直接打掉沈景禹手里的药:“谁稀罕你的关心!”
沈景禹脸色微变,没等他开口,姜家臣恨恨瞪着他:“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之前为了唐雪柔,是不是要抛弃阿姐?”
这几天,他后知后觉的一直回忆着唐雪柔那些话。
失去唯一亲人的痛,和因为心疼阿姐而对沈景禹产生的怨恨,像两把刀子日日夜夜绞着他的心。4
“没有。”
沈景禹没有像上回那样严厉对待,他看着姜家臣跟姜听晚相似的眉眼,声音沙哑:“我跟唐雪柔的确有过一年的感情,但后来她说要跟父母去港市,我们就断了。”
姜家臣却不信,反而更为阿姐委屈。
他红着眼控诉:“自从阿姐跟你结婚后,我就没见她笑过了,她不是这样的啊你知不知道?她以前一提起你就会笑……”
“你都娶了我阿姐,为什么不对她好?为什么要对唐雪柔好?为什么让阿姐伤心?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想着你,想了你整整十年!”
“如果早知道你是个坏蛋,我绝不会让阿姐嫁给你!”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往沈景禹的心窝里捅刀子。
他以前不知道,可看到姜听晚的日记后知道了,他失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见沈景禹不说话,姜家臣更加悲愤,被子枕头全往他身上招呼:“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听见里面的动静,李越和院长赶紧进来。
院长拦住姜家臣,急声劝:“家臣,家臣!你冷静一下!”
少年此时的力气大到吓人,他挣开院长的手,红的滴血的双眼透着无尽的绝望:“院长爷爷,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李越于心不忍:“家臣,你姐姐牺牲前千叮万嘱我要把你治好,为了她,你不能这样,你才十二岁,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不说你自己,你姐姐的英灵也不会忍心看着你一辈子都受折磨。”
姜家臣却已经心如死灰,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只要阿姐能回来,我宁愿我另一条腿也断了。”
话音刚落,沈景禹突然把他扛了起来,朝李越道:“麻烦医生准备手术。”
说完,直接出去往手术室走。
姜家臣气急败坏地挣扎:“放开我!沈景禹,你放我下来!”
听见他连名带姓的喊自己,沈景禹眉头也不皱一下,把人放在手术台上。
姜家臣疯了似的要逃离:“我不要让阿姐一个人,我要去陪她,她总是保护我,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啪!’
忽然,沈景禹一个巴掌狠狠摔在姜家臣脸上!
第16章
姜家臣登时愣住,呆呆看着面前终于露出怒意的男人。
“你要死可以,把腿治好了再死,免得去见你阿姐的时候,让她觉得自己白送了条命!”
沈景禹的声音很大,像是雷在不断宽敞的手术室里炸开,震的人心发颤。
姜家臣张了张嘴,喉咙里卡了千言万语说不出来,眼泪又淌满了脸:“阿姐,阿姐……”
沈景禹抑着眼眶的酸涩,声音渐渐哑:“我对不起她,可现在唯一能弥补她的就是照顾好你,你也一样,康复就是你对她最大的安慰。”
姜家臣低头抽泣,捏着裤子的手缓缓收紧:“我想她,我想她回来……”
沈景禹吞下哽咽,转身出去。
面对院长和李越关切的眼神,他还是保持着沉稳:“我这些天要准备军事演练,家臣就麻烦你们照顾,有事立刻联系我,我马上过来。”
院长眼眶湿润:“放心吧,我也答应过听晚,会好好照顾家臣的。”
李越也附和道“我一定会让家臣好起来的。”
沈景禹感激地朝他们点点头,大步离开。
日落西山,天边的火烧云像是凝固的岩浆。
沈景禹走在路上,心绪渐远。
风吹来,一片木槿花瓣飘过他的眼前。
眼神恍惚了瞬,猛然一怔。
大道的尽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纤细身影迎风而立,晚霞照在她身上,像是覆上了层金光。
沈景禹步伐滞住,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了那个影子一样。
“听晚?”
一声沉哑的低唤,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温柔的脸庞就像当初在医院的重逢那样鲜活明媚。
她浅浅一笑,整个世界都温暖了起来。
沈景禹亮着眼眸,不可抑止地冲过去:“听晚!”
伸手一揽,伴着对方的消失,他空落落的双臂僵在了半空。
胸膛霎时像遭受到了致命一击,短暂的窒息感过后,他无措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个转瞬即逝的人。
“听晚……听晚!”
伴着男人几近哀求的呼唤,木槿花瓣随风飘落,铺满了整条寂静的街。
沈景禹踉跄几步,无力的双腿‘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支撑双臂的手攥成了拳头,不停在颤抖。
他从不知道,失去的滋味这么痛!
姜听晚应该很恨他吧,要不然怎么会连梦都不给他一个……
良久,沈景禹才重新找回身体的支配权,借着晚霞最后一丝光芒回了军区。
次日。
训练场传来一声声口令,沈景禹站在指挥台,墨眸一扫:“二排排长,两个人五枪脱靶两枪,把战斗当游戏吗?加大训练!”
“是!”
二排排长被当众点名,脸面上有些过不去,但也不好说什么。
他带的大部分都刚从新兵连分配下来的,之前都在训体能,现在突然转向作战演习,很多新兵蛋子还没适应,才导致成绩下滑。
这时,警卫员跑了过来,敬礼道:“团长,医院那边刚刚来电话,说姜家臣的手术很成功。”
听了这话,沈景禹严厉的眉眼才有了丝松缓。
等姜家臣康复,姜听晚也可以安息了……
警卫员欲言又止:“还有件事……”
沈景禹皱眉呵斥:“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是!”
警卫员立刻站直身体:“唐雪柔说要见您一面。”
第17章
沈景禹想都没想,直接冷下脸丢出两个字:“不见。”
“你去告诉她,她的事有公安处理,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警卫员愣了半晌,才应声离开。
沈景禹绷着脸,想起那天在门外听见唐雪柔说的话,胸口还是像有团火在烧,可更多的是懊悔和自责。
如果他早点察觉唐雪柔的用心不良,也不会让姜听晚受那些委屈……
他仰头深吸了口气,慢慢压下涌上心的刺痛。
乘着午休,沈景禹赶去了医院。
病房里,姜家臣刚吃过药睡下。
哪怕是睡着了,他手里还抓着姜听晚的照片。
沈景禹抬手轻轻触碰照片中姜听晚的脸,心跳一顿,难言的悲哀弥漫。
和姜听晚结婚这么久,他才惊觉自己连她一张照片都没有。
“沈团长。”
身后传来李越的声音,他立刻收回手,转身走了出去:“他要恢复多久?”
“依照他现在的情况,想完全恢复也要三四个月,而且还要修养半年。”李越解释道。
沈景禹抿抿唇,又问:“等他修养好,能装假肢吗?”
“我建议不要,他的身体还在发育,至少要等到十六岁,他的身体接近成人才行,那样假肢对他的身体负荷就不会太重。”
听了李越的话,他点了点头。
那就还是得等四年……
“对了沈团长,这个之前没来及给你……”
李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被血染红的合照,递了过去:“这是姜医生一直带在身上的,家臣还小,被他看到上面的血不太好,我想你应该需要。”
想到刚才看见沈景禹小心翼翼触碰姜听晚照片的模样,他就觉得这张照片给他最合适。
沈景禹接过,照片里姜听晚搂着姜家臣,两人笑的都很灿烂。
只是干涸的血染红了姜听晚整张脸。
他目光中划过抹痛色,沉声说:“谢谢……”
夜色泼墨般漫上天空。
结束夜训的沈景禹回到家,疲倦地将自己砸在床上。
房间里,只有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他拿出口袋中的照片,细细看着,整个心重新浸泡在了无尽的钝痛中,逃不开也躲不过。
风透过窗隙吹进来,竟让他有丝彻骨的冷意。
他体验过血液流失的寒冷,那时候的姜听晚,是不是也很冷……
沈景禹眸色一颤,将照片贴在胸口,像是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它。
他阖上眼,紧咬着牙忍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孤寂。
云层渐厚,月光被掩藏。
朦胧中,沈景禹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想睁开眼,可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除了呼吸什么都做不了。
西索一阵,他只觉一条毯子被盖在了身上,紧接着,姜听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我早知道你爱的是唐雪柔,我肯定不会嫁给你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灵又含着浓浓的伤感。
ๅๅๅ不!不是的!
他不爱唐雪柔,他真正爱的人是她,是姜听晚!
沈景禹在心中呐喊,拼尽力气都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脸颊,带着不舍和释然:“我怨过你,可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因为你救了我,我怎么也恨不了你。”
“沈景禹,你满心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为人民牺牲,也算对你的报答了……”
声音渐渐消失,沈景禹只觉神经都开始叫嚣起疼痛。
下一秒,他骤然睁眼坐起身,嘶声呐喊:“听晚!”
第18章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荡。
沈景禹喘着气,冷汗一滴滴划过他颤抖的下颚,砸在捏在手里的照片上。
他缓缓抬手,摸着自己刚才被触碰的脸颊,总觉得还有丝余温。
默了瞬,沈景禹猛地下床,红着眼打开所有灯,一个一个房间找着。
下楼时,他险些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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