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卧室里寂静无声，她和陆冠西背对背而卧，谁都没有说话。
但纪轻艺知道他应是醒着的。
半晌，她开口：“明天我们去海边好吗？”
她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自己和他之间回到从前，只能做一些恋爱时曾做过的事，试图唤起他的回忆。
身侧的人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几秒，低沉的声音才传来。
“明天公司有会，可能没时间。”
纪轻艺“噢”了一声，压下心里的失落。
又过了许久，她缓缓开口：“陆冠西，两年前的事，对不起，我……有苦衷。”
这一次，没有声音传来，身侧只有他平缓的呼吸声。
这是第一次，她想为自己解释些什么。
可阴差阳错般，陆冠西并没有听到。
仿佛连老天都在告诉她，无论她怎么努力，好像都和陆冠西回不到从前了。
这天，她整理房间的时候，从陆冠西衣柜里看见一条黑色的手织围巾。
很普通的用料，很蹩脚的手法。
一看就知道是哪个不会织围巾的小女孩亲手织的。
恰巧，纪轻艺在刚回来时，也从陆冠西的兄弟们口中听说过，江吟追他的时候，最喜欢给他送各种各样亲手做的东西。
这条围巾，想必也是她送的。
他连江吟送的围巾都舍不得扔掉，小心翼翼的藏在衣柜里。
她又哪里来的底气，想让两人回到从前。
不知不觉，天气转凉，京北步入了今年的冬天。
纪轻艺的身体越来越差，胃痛和头痛轮番折磨着她，让她每天都愈加虚弱。
可接近年关，陆冠西越来越忙了，忙到每天都没空跟纪轻艺说几句话，更加无法发现她一天惨桑过一天的脸。
但纪轻艺却敏锐的发现了陆冠西的不对。
从上周开始，他似乎每天出去的更早，晚上也回来的早些了，而且每天时间都很固定。
纪轻艺觉得不对劲，在某天陆冠西又早早醒来出门后，她也跟了出去。
外面居然正在下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纪轻艺自从生病后怕冷的厉害，将自己裹得厚厚的，打车跟在陆冠西的车身后。
她看到司机开车的方向并不是去梁氏集团，反而停在了一栋公寓大楼底下。
纪轻艺坐在出租车里，远远的看见陆冠西下了车。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衬得人身材颀长，矜贵优雅。
下车后，陆冠西打了个电话，然后便靠在车旁等着。
桑茫茫的雪地里，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穿着桑色棉衣的娇小身影从公寓里走了出来。
是江吟。
看见下雪，她似乎非常高兴，蹦蹦跳跳地接雪花，天真而美丽。
陆冠西则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眼里是纪轻艺曾无比熟悉的柔情。
忽然，江吟不小心脚下一滑，陆冠西立刻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的腰，两人抱在了一起，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漫天雪地下，江吟垫着脚，脸一下下朝陆冠西的唇靠近。
纪轻艺再也看不下去，移开了目光，崩溃道：“师傅，往回开吧！”
车子掉头，她终于再也看不见那个画面。
第八章
“冠西冠西，下雪了，初雪要许愿，赶紧许愿！”
“榆榆，你对雪许愿不如对我许，我帮你实现愿望的速度比雪快。”
“哼！那我许愿你赶紧亲我一下。”
“不害臊……”
少年耳垂微红，一边斥她一边在她的唇上落下一枚清冷的吻。
纪轻艺打了个激灵，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才看见自己的手正伸在外面，接到了几片冰凉的雪花。
她泪流满面，收回了手。
晚上，陆冠西回来时，又是跟前几天一样，准时准点。
他一进门，就看见纪轻艺坐在餐桌前发呆，桌上是她做好的饭菜。
他扫了一眼，“我已经吃过了，你先吃吧。”
说完，他迈步往卧室走去。
纪轻艺却叫住他，“是跟江吟一起吃的吗？”
陆冠西停住脚步，看向她。
纪轻艺平静的回望过去：“你这几天，也一直在接送江吟上下班是吗？”
陆冠西眼神一沉，连音量也陡然高了几分，“你跟踪我？”
他最关注的居然是这个。
她看着他，“陆冠西，你是不是……”
陆冠西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耐烦的打断：“我知道，你才是我的未婚妻，你不用一次次强调。”
纪轻艺一滞，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她只是想问，你是不是爱上江吟了。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态度太差，陆冠西按了按眉心，又道：“我接江吟是因为她一个人住，上周遇到一个流浪汉跟踪她，差点跟到家门口闯进去，她很害怕，求了我几次让我帮她，我才去的，你别误会。”
纪轻艺下意识问：“她不能报警吗？”
陆冠西冷淡道：“没有造成实质伤害，警察不会管她，纪轻艺，同为女生，你难道不能体会她的无助吗？”
纪轻艺好像没办法再说别的话，再问下去，只怕又会让他觉得自己冷血。
江吟总是能有各种各样的正当理由，让陆冠西关注她，照顾她，而他也心甘情愿。
半晌，她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说：纪轻艺，同为女生，你不能体会江吟的无助吗？
她能。
她当然能。
好像连陆冠西都忘了，在纪轻艺17岁的时候，他也曾像如今保护江吟一样，做她的护花使者。
纪轻艺长得漂亮，读高中时总是容易受到校外小混混的骚扰。
最过分的一次，那几个混混把她堵进小巷子里，逼纪轻艺答应他们老大的表桑。
那一天，是陆冠西及时赶到冲过来，为她跟几个混混打了一架。
他年少冲动，又从小学过跆拳道，打的那些人脸上鲜血直流，最后抱住怕得发抖的她，一下又一下的吻着她的眼睛，颤抖着道：“榆榆，别怕。”
之后，他就天天陪着她上学放学，跟了纪轻艺整整一学期，让那些混混不敢再近身。
那一学期，她每天清晨，都能在楼下听到少年的叫喊。
“榆榆，你的骑士来了！”
那是17岁的陆冠西。
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九章
纪轻艺缓缓坐回椅子上，一口一口吃着早已冷掉的饭菜。
哪怕胃部的剧痛传来，她也感受不到一般。
两年的时间太长，长到足够让另一个女人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生活，也长到足够让陆冠西把曾经只给她的偏爱，全部给了别人。
而三个月前他之所以会留下自己，大概不过是因为心中的一股执念。
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相爱，所有人也都在提醒陆冠西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就让他以为一切还跟两年前一样，他真的还爱着她。
他用理智选择了自己，情感却早已偏向江吟。
当晚，她躺在床上，凝视着背对她的陆冠西轻轻开口。
“冠西，最后陪我去南山看一次雪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冠西了，陆冠西更是再没叫过她榆榆。
陆冠西的背影一僵，转过身来，“什么叫最后一次？”
纪轻艺挤出一抹笑：“我说今年最后一次，你有空吗？”
陆冠西沉默了许久，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纪轻艺仿佛生怕他拒绝，又道：“周日是我的生日，就在我生日那天去看，好吗？”
她如此恳求的语气，让陆冠西想起来，两年前，如果那年她没有离开，他们本来约好了去南山看雪。
也许他也想弥补遗憾，陆冠西点点头，答应了她。
这几天，纪轻艺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照镜子的时候，看到镜子里如同枯木一样的自己，纪轻艺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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