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明历三年,冬月初九。
数支火把被扔进永宁宫。
冲天大火里。
沈云熙倒在血泊中,一双眼空空的睁着。
她爱了傅子书十年,等了他十年。
等到他十里红妆迎她做太子妃。
等到傅子书即位,堂堂太子妃成了贵妃,而她的妹妹沈明珊却成了皇后。
沈云熙眼中泪早流尽,喃喃道:“傅子书,是我爱错了你,若有下一世,我不会为你再动一丝心。”
——明历三年,冬月初九,贵妃沈氏不幸葬身火海。
帝大悲,守孝三年,追封明德皇后。
满朝文武无不歌颂陛下痴情仁义。
一年后,皇后沈明珊被赐死于永宁宫。
……
沈云熙再次醒来时,头疼欲裂,嗓子更是难受得忍不住咳嗽。
“娘娘,您醒了!”惊喜的熟悉声音在耳畔响起。
沈云熙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宫女红兰的脸映入眼帘。
她瞬间瞪大了双眼:“红兰!”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红兰早已为了给自己求情,被沈明珊当众活活打死了!
红兰红着眼开口:“娘娘,巫蛊之事您是绝不会做的,可陛下为什么就是不信呢?还非要让您在皇后宫里跪满三天三夜。”
沈云熙顿时愣住。
巫蛊之事?那不是傅子书登基那年的事吗?
沈云熙颤声问:“今日是何年何日?”
红兰惊诧:“娘娘,现在是明历元年五月初六。”
沈云熙心底狠狠一抽,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参见陛下。”
外间突然传来声音。
沈云熙还没回神,傅子书就已经冲了进来。
“沈云熙,巫蛊之事你到底认不认!”
沈云熙看着傅子书如记忆中一般的指责。
蓦的攥紧了手,苦涩在心头蔓延。
这件事上一世她认了。
认了之后,沈家彻底放弃了她,在宫里她也彻底孤立无援。
这一世……她不会再认!
沈云熙深吸了口气,咽下情绪:“没有做的事,臣妾不会认,若跪这三天,陛下还是不信,便请派人彻查。”
傅子书面露不耐:“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沈云熙起身踉跄跪下:“臣妾愿意接受东厂宇督主的调查。”
宇文宴,大魏东厂大都督,权势滔天,心狠手辣,是沈家的死敌。
现在后宫全是沈明珊的人,就连沈府也站在沈明珊那边。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宇文宴是彻查此事的最佳人选。
傅子书眸色一沉:“来人,宣宇文宴。”
“是。”
一炷香后,宇文宴到了。
飞鱼服如沉夜,朱红斗篷胜血,一张脸俊美绝伦,却透着寒气。
他声音清冷:“微臣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宇文宴,朕命你彻查五日前的巫蛊一事。”傅子书冷然道。
宇文宴眉尾微挑,旋即看向沈云熙,眸色倏地一暗。
他没想到,曾经的大魏第一美人,如牡丹一般的人物,竟会变得如此的苍白憔悴。
让人,只看着便有一种想将她揉碎的感觉……
宇文宴掩下眼帘。
“臣……遵旨。”
沈云熙刚松了口气。
傅子书冰冷声音又重重砸下。
“真相没查出来之前,永宁宫的宫门就没必要开着了!”
看着傅子书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沈云熙垂下眼帘,自嘲一笑。
重来一世,傅子书还是那个绝情的傅子书。
可沈云熙却不愿再做那个痴情的沈云熙了。
次日。
沈云熙收到了一封信。
信很短,只有一句话:你妹妹是皇后,身上不得有污点,那件事你必须认下来!
第二章
沈云熙看着那信,心里最后一丝希冀彻底消散。
前世,沈家便是一直拿她当棋子,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沈云熙苍白着脸将信在烛上点燃,很快便只剩下一滩灰烬。
她坐在殿内,等待傅子书的到来。
此前,红兰打听到,宇文宴已经将‘巫蛊真相’的折子递到了御书房。
半个时辰后,傅子书的身影终于出现。
沈云熙上前行礼:“参见陛下。”
还未起身,便听傅子书冷冷开口。
“巫蛊一事,到此为止。”
沈云熙的心骤然下沉,缓缓抬头问道:“为什么?”
傅子书黑眸深邃,神色冰冷。
“因为珊儿是皇后。”
沈云熙脸色一白,心如针刺。
每一次,无论沈明珊做了什么,傅子书都会毫不犹豫的偏袒于她。
从前世,到今生。
沈云熙嘴角泛起苦涩,喃喃道:“可我才应该是皇后……”
傅子书眸色倏地的一沉,冷笑:“连这样一件小事都做不到,你也配做皇后?”
沈云熙促然怔住,如坠冰窟。
傅子书随即转身要走,语调更加冷漠:
“朕不希望在宫中听见有任何对珊儿不利的话。”
这警告,让沈云熙僵在原地。
一阵冷风吹过,带走她身上的最后一丝温度。
……
傅子书走后不久,红兰从殿外走进。
“娘娘,有人送来一个盒子。”
沈云熙从沉郁中回神,伸手接过盒子打开。
竟是一只做工精巧、红的刺眼的珊瑚钗!
这质地,怕是皇帝的库房里也找不出这么好的。
沈云熙眉头紧蹙:“谁送来的?”
“盒子就放在门口,周围也没有人。”
沈云熙惊疑不定,沉默半晌,将东西又递给红兰:“丢了。”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沈云熙抬头望去。
大太监苏云生走了进来:“贵妃娘娘,陛下有请。”
沈云熙起身,只听苏云生又说:“还请娘娘带上《惊波舞》舞衣。”
沈云熙内心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带舞衣做什么?”
苏云生冷冷回:“此乃陛下吩咐。”
御花园。
沈云熙看着并排而坐的沈明珊和傅子书,心中五味杂陈。
她掩下眼帘,躬身行礼:“臣妾参加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傅子书淡淡开口:“珊儿心情不好,想要看你跳《惊波舞》解闷。”
沈云熙登时身形一僵,便听沈明珊轻柔开口。
“陛下,姐姐膝盖有伤,要不还是算了吧?”
傅子书面色一沉:“让皇后开心,是她一个嫔妃的本分。”
沈云熙猝然怔住。
傅子书总有千百种方法来伤害她。
她强忍住心中情绪,转头看向傅子书:“臣妾遵旨。”
说完,沈云熙便不再看两人,转身去换舞衣。
等沈云熙换好舞衣走出,一袭红衣水袖明亮动人。
她缓缓走上圆鼓,立即便有数名宫人上前将鼓举起离地。
傅子书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蓦的想起沈云熙第一次跳这支舞的样子。
那时,沈云熙脸上满是羞怯、倾慕,一举一动皆是令人心醉。
可此刻沈云熙浑身都透着冷意,和昔日完全不一样。
傅子书不禁皱了皱眉,心中莫名浮起烦躁。
这时,乐声促然响起。
鼓上,沈云熙忍痛起舞,衣袂飘飘,好似飞仙入世。
感受着傅子书投来的目光,她内心空洞一片。
这支舞,本意表达的是女子对心爱男子的倾慕,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爱意。
可如今,却成为心爱之人取悦其他女子之物……
流云往事一幕幕从脑海划过,搓揉一颗早就残破的真心。
腿上的痛意愈发明显,旋转起跳之际,沈云熙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猛地从鼓上摔了下去!
“砰——!”
沈云熙登时只觉全身骨头如碎了一般。
“娘娘!”红兰惊呼道,急忙冲到沈云熙身边。
“太医!快传太医!”
沈云熙咬着牙撑全力想要站起,却发现根本站不起来。
忽的,耳边传来了傅子书冷漠的声音。
“扫兴。”
第三章
两个字,如冰碾。
碾碎沈云熙最后一丝奢望。
她难以控制的红了眼,强忍住疼痛开口。
“陛下既然觉得臣妾扫兴,那请问臣妾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傅子书眉眼一片不悦,不耐地摆了摆手。
沈云熙在红兰的搀扶下,艰难的离开了御花园。
沈明珊眼含得意,正要说话,却听傅子书突然开口。
“让太医令去永宁宫。”
她的笑一瞬凝结,随即乖顺道:“是,陛下。”
永宁宫。
过了很久,才来了个医女。
医女查看沈云熙腿伤后说道:“娘娘的腿……以后恐怕是不能再跳舞了。”
沈云熙面无表情,声音冷冽如冰。
“师父说过,舞是要跳给心爱男子看的,以后,我也确实不用再跳了。”
送走医女,沈云熙突然开口:“搬个火盆来。”
红兰面露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火盆搬来后,沈云熙直接将换下的舞衣丢进盆里。
红兰瞬时惊讶的看向沈云熙,只见沈云熙面无表情,冷漠看着舞衣一点点被火吞噬殆尽。
沈云熙攥着手,心中情绪涌动。
前世种种,辟如浮烟。
重活一世,她不想再任人宰割。
次日。
沈云熙仍是不能下床走动。
用过早膳,红兰突然推着一个木轮椅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惊惶。
“娘娘,又有人在门口放东西,这到底是会是谁放的?”
沈云熙心下一凛,她也不知道谁会放这些。
心中蓦然闪过几丝慌乱,沈云熙沉声开口:“也丢了。”
……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傅子书再也没来过。
宫中一切照旧,而沈云熙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以前她还会伤心,可如今那颗心早就冷了,不会有任何波动。
永宁宫内的梅花渐渐结了青梅,挂在枝头鲜艳欲滴。
这日,沈云熙正靠坐在榻上看书,外面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她揉了揉眼睛,放下书:“红兰,什么时辰了。”
“刚过酉时。”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沈云熙顿时一惊,抬眼望去,神色蓦的一变。
只见宇文宴一袭沉黑锦袍立在她面前,不知站了多久。
宇文宴看着慌了一瞬便冷静下来的沈云熙,嘴角敛着笑。
“看来是我吓到贵妃娘娘了。”
沈云熙心中升起警惕:“不知都督来此,有何贵干?”
宇文宴从袖中掏出一个四角纸包,薄唇轻启。
“我的人发现有人每日在娘娘的食盒里放红花,娘娘想知道是谁吗?”
沈云熙一怔,蓦的攥紧了手。
她深吸了口气,哑声开口:“是皇后吗?”
宇文宴挑眉:“是,也算不是。”
“什么意思?”
“下药的是皇后的人,但药是陛下默许的。”
宇文宴紧盯着沈云熙,看见她眼中痛意一闪而逝,随即变得平静。
沈云熙敛下眸中情绪:“多谢宇都督告诉本宫,本宫日后会留意的。”
一语毕,竟就对此事不再过问的样子。
顿时,宇文宴眼中升起浓浓兴味。
眼前的沈云熙真的变得不一样了,从前那个爱皇帝爱到盲目的女人,怎会一夕之间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沈云熙心中警惕未松,看向宇文宴:“宇都督虽然也是太监,但后宫和东厂毕竟不一样,只怕不便久留。”
这是在赶他走?
宇文宴心中莫名不爽,嘴角笑意变冷。
“臣告辞。”
走前,宇文宴将一块令牌放到沈云熙身前。
“娘娘日后若有事,随时可以拿着这个令牌来找我。”
拿着令牌,沈云熙心口直跳。
宇文宴做这一切,目的到底为何?
这个在上一世玩弄权势,最后被人刺杀,死于非命的男人,究竟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半个时辰后,苏云生突然来了。
沈云熙问:“公公来是?”
“陛下今夜传娘娘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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