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安不喜欢被人打搅,苏菀只让小厮把水提到耳房外面,自己再提过来,如此往复,苏菀累得出了一身的汗。
快要结束的时候,沈穆安突然问苏菀:“你希望我的眼睛好起来?”
“当然啊。”
苏菀毫不犹豫地回答。
沈穆安绷着脸,眉眼笼在氤氲的热气中,像是凛冬清晨挂满霜花的松柏,冷得刺骨,然后苏菀听到他问:“你不怕我眼睛好起来就休了你?”
若不是他伤了眼,萧家不会退婚,苏菀也不可能嫁给他,等他恢复,苏菀自然就配不上他了。
苏菀憋足一口气把新的一桶热水倒进浴桶,然后才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夫君长得这样好看,还有一身过硬的本领,理应有更好的人陪在身侧,夫君是好人,我相信夫君就算休了我也不会亏待我的。”
“谁跟你说我是好人?”
沈穆安反问,语气挺不善的。
苏菀倾身凑近,伸手在他下巴摸了一下,说:“因为夫君愿意让我帮忙刮胡子。”
沈穆安并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但他没有想到苏菀会突然凑近摸他的下巴。
他整个人被热气熏蒸得滚烫,摸着他下巴得指尖便显得格外的凉,触感也越发清晰,苏菀的手很小,骨架更小,指头也是肉肉的,很软,她不喜欢用香膏,身上却总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倾身凑近的时候,压过药味,侵入鼻尖。
沈穆安的喉结不觉滚动了两下,紧抿着唇没再说话。
接下来几日都相安无事,眨眼便到了元宵节。
吃过早饭,苏菀找到姜氏说:“二弟妹,晚上有灯会,我想和夫君一起出去逛逛,能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么?”
睿亲王妃那只金镶玉的钗子当了三百多两,苏菀还了周氏一百两,手头还有二百多两,眼下其实并不缺钱,但萧家送来的东西还都锁在库房里,能伸手要钱苏菀自然不会自掏腰包。
“我之前说过,大嫂要支取银钱直接去账房就是,怎么又来问我了?”
姜氏语气柔和,面上笑意清浅,苏菀也笑,说:“上回我去账房,管家说数额太大他做不了主,我也不知道多少数额算大,不想白跑一趟,还是先来跟二弟妹说一声。”
姜氏听出苏菀的意思,连忙说:“之前是事发突然,我已经跟管家说过了,以后不管多少数目,只要府上能拿得出来,大嫂开口都能拿到。”
姜氏这次的态度比上次还要好,苏菀虽然不信,面上还是和她聊的很开心,等账房拿来银两,苏菀便和沈穆安一起出了门。
往前走了没多远,沈穆安狐疑的问:“马车呢?”
沈穆安之前出门都是坐的马车,并没有直接行于闹市。
苏菀抓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轻声说:“今天晚上有灯会,这会儿街上人已经很多了,还有很多小孩子在嬉戏打闹,坐在马车上反而不方便,今天的太阳很暖和,夫君与我一起逛逛街吧。”
沈穆安表情冷肃,一看就不怎么喜欢这个提议,苏菀抓着他的手晃了晃,说:“夫君之前常年戍守边关,对瀚京不甚了解,我知道瀚京有好多美食,之前我在家被管着不能随便外出,如今终于能与夫君一起分享这份快乐,夫君难道忍心拒绝?”
“为什么不忍心?”
“好吧,夫君既然不想去,那我就自己去吧。”
苏菀说完想要松开沈穆安的手,沈穆安却收紧了手不肯放开。
第68章有刺客
沈穆安其实并不注重口腹之欲,边关土地贫瘠,物产也不丰盛,军中食物基本是清粥和包子馒头烙饼,有时为了伏击敌军,好多天不进食也是常有的事。
食物对他而言只有饱腹的功能,好吃与否并不重要。
苏菀和他不同,她对食物有着极大的热忱,每带沈穆安吃一种她觉得好吃的东西,就会期待沈穆安的评价。
沈穆安觉得有趣,故意逗弄,吊足了苏菀的胃口才淡淡的评价了句:“还不错。”
两人上午出门,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傍晚,夜拉开序幕,大街小巷挂上各式的灯笼,像是漫天星辰洒落于此。
灯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街上的人越发多起来,行走有些艰难,沈穆安很自然的搂住苏菀的腰肢把她护进怀里。
沈穆安的胸膛宽厚,让人很有安全感,苏菀顺从的往他怀里缩了缩,正要说话,腰上忽地一紧,她下意识的捂腰,惊声喊道:“有小偷!”
几乎是她开口的瞬间,沈穆安就抓住了一个人。
“你拉我干什么?”
那人一边嚷嚷一边奋力挣扎,可惜他的力道太小,根本挣不开。
周围的人立刻停下来看热闹,原本就很多人街道更加拥挤起来,沈穆安不觉放开了苏菀,这时另外一个人悄悄挤到苏菀身后。
从发觉钱袋被偷,苏菀就很警觉的观察着周围,那个人举起匕首的时候,苏菀余光扫到了匕首折射的寒光,电光火石间,苏菀扑过去抱住沈穆安,大喊了一声:“夫君小心!”
话音落下,匕首划破衣袖,苏菀的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立刻涌出来。
“杀人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周围的人全都跑起来,有人被踩到,尖叫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沈穆安顾不上抓小偷,护着苏菀退到街边,过了会儿,巡夜司的人闻讯赶来,厉声质问:“发生什么事了?”
苏菀立刻说:“我夫君是晋安侯,刚刚有人想刺杀他!”
晋安侯可是昭陵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什么人敢刺杀他?
巡夜司的人被苏菀的话惊到,沈穆安沉声问:“最近的医馆在哪儿?”
苏菀的袖子都快被血染透了,巡夜司的人连忙安排马车送她和沈穆安去医馆。
经过检查,苏菀胳膊的伤口其实不算深,只是血染了袖子,晚上光线昏暗,看着有些恐怖罢了。
等大夫帮苏菀包扎好伤口,巡夜司统领周全也到了。
周全先向沈穆安行礼,又安慰了苏菀几句才问:“夫人可有看清刺客长什么样?”
胳膊还疼着,苏菀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摇了摇头,说:“当时太混乱了,我只看到有匕首刺向夫君,并未看清容貌。”
女子都比较胆小,苏菀当时能扑上去帮沈穆安挡刀已经很有勇气了,周全早有心理准备,也没觉得失望,说:“下官已经派人去找当时在场的人了,若是他们之中有人记得刺客长什么样,马上就能找画师画出告示寻人。”
“辛苦大人了。”
周全正想客套几句,沈穆安忽地开口:“刺客有两个人。”
周全讶异,连忙问:“此话怎讲?”
沈穆安说:“当时先有人假意偷走荷包分散我的注意力,然后刺客才有时机下手,偷荷包的人手法很熟练,但年纪不大,应该只有十二三岁,男孩儿,本地口音,右手手臂有一道十字形的疤。”
周全连忙把这些特征记下来,又眼巴巴的看着沈穆安,盼着他能给出更多信息,却听到沈穆安问:“现在几时了?”
周全看了看月亮的位置,说:“应该快到亥时了。”
周全说完意识到已经很晚了,立刻安排马车送两人回侯府。
周全先派人到侯府报过信,谢青松还没睡,一直守在前厅,看到苏菀和沈穆安回来才松了口气。
谢青松不便查看苏菀的伤口,隔着两三步的距离问:“大嫂伤的严重吗?”
“没有伤到筋骨,养一些时日就好了,让二弟担心了。”
谢青松凛然的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更何况大嫂是替大哥挡刀才受的伤,自然是要担心的。”
谢青松还想问些细节,沈穆安冷淡的说:“巡夜司已经介入调查,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去巡夜司问。”
说完不管谢青松什么反应,直接带着苏菀回到破院。
院子里的人也都还没睡,看到青雾和谷雨迎上来,苏菀抢先说:“没什么大碍,我和侯爷都累了,送点热水进来就各自去睡吧。”
苏菀发了话,两人便知道不能多问,送了热水乖乖退下。
苏菀的胳膊不能用力,拧不了帕子,小声说:“夫君,麻烦帮我拧下帕子,行吗?”
沈穆安没动,没有焦点的眸光直勾勾地落在苏菀脸上,冷冷的问:“今晚的刺客是你安排的?”
苏菀不觉后背发寒,嘴上却道:“不是啊,夫君怎么会这么想?”
“我本来就看不见,你又不会武功,如果真的有人要刺杀我,不会先安排个小偷提醒我,如果这不是你自导自演的戏码,那只有一种解释,那个刺客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你。”
最后一句,沈穆安说的很笃定。
之前他手里还有兵权被人觊觎,如今兵权也已经交出,他并没有妨碍任何人的利益,谁会想要派刺客刺杀他?
苏菀知道这件事瞒不过沈穆安,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真相,她没有隐瞒,坦白的说:“那个人确实是冲我来的,但如果我不把罪名说的严重些,巡夜司的人根本不会用心追查凶手,时日一长,所有人都会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我的痛就白捱了。”
这种事苏菀之前经历过很多次,因为不想给容父和周氏带来麻烦,每一次,她都只能默默忍耐。
沈穆安眉梢微扬,扣住苏菀的下巴,森冷的说:“你不想白捱痛,就连我也敢算计?”
她特意说不坐马车出门,拉着他到处闲逛,不就是想让幕后之人看到机会好下手?
第69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没有故意想要算计夫君,我也是真心想和夫君一起好好过元宵。”
如果最后没有出这样的事,今天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将是非常美好的回忆。
沈穆安这会儿看上去很凶,苏菀却没有害怕,他明明一早就知道真相,却对周全说刺客有两个人,可见他其实是赞同她的做法的。
僵持了一会儿,沈穆安放开苏菀,沉沉的说:“你这么做最多只能揪出幕后的人,没什么意义,如果你一开始跟我商量好,这一刀划在我身上,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这一刀划在沈穆安身上,周全连夜就得进宫跟孝昭帝汇报,这件事也会直接交给大理寺调查。
毕竟,谋害朝廷重臣是足以株连九族的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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