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岚陆廷烨（冯岚陆廷烨小说）全文阅读-小说冯岚陆廷烨哪里能看
时间：2023-06-13 15:29:01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冯岚被沈瑾修说的话惊得忍不住瞪大眼睛。
军中粮草不仅关乎战事胜败，更关乎边关那么多将士的性命，怎么有人敢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侯爷当初没有直接向朝廷揭发此事，而是选择在凯旋回京之前给齐王写信，想必也知道这件事背后牵连的势力太多，绝非一朝一夕能解决，齐王封地在漠北，不能在瀚京待太久，如果侯爷真的不想插手这件事，这次春猎结束后，还请侯爷和齐王一起举荐我入镇南军做督监，我可以替侯爷把未完成的事做完。”
督监这个职务是在昭陵开国之初设置的，初心是为了调和文武相轻的矛盾，让文人了解军中将士的辛苦，也让这些武夫学学礼仪规矩，行事别太鲁莽，这个职务同时还兼具军师的职能，在军中和朝堂之上一度都颇有地位，但这么多年过去，这个职务早就形同虚设。
“你连几只猎物都守不住，还想进镇南军？”
陆廷烨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的身手的确有待加强，但有我在，我会替那些即将被遣散回家的镇南军争取他们应得的利益！”
很多将士虽然活下来，却成了跛子、断臂，如果没有朝廷的抚恤，他们回去以后，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陆廷烨冷笑：“拳头不够硬，靠你这张嘴能争取到什么？”
“侯爷不给我机会去试，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齐王已经给了你机会，你愿意去试，没人拦着。”
齐王愿意给沈瑾修机会是期望的事，和陆廷烨没有关系。
陆廷烨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沈瑾修皱了皱眉，故意激将：“我刚刚已经把我和夫人之间的事解释清楚了，侯爷不肯举荐我进镇南军，难道是怕我进去以后会比侯爷更得这些将士的拥护，日后高侯爷一头？”
“呵……”
回应他的，是陆廷烨的一记冷笑。
陆廷烨还没有把沈瑾修放在眼里。
沈瑾修还想再说些什么，外面再度传来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要重很多，不多时，曹青从雨幕中走进来，见陆廷烨和冯岚也在这里，愣了一下，直到沈瑾修询问才回过神来说：“薛世子他们都被困在陷阱里了，可惜他们今天也没有猎到什么猎物。”
昨天沈瑾修说风水轮流转，今天就用陷阱把薛恒他们困住了。
沈瑾修并不意外，也没有露出得意之色，只淡淡的说：“饿几顿也无妨，只要不一直下雨，总能找到吃的。”
曹青点头，又说：“王爷的意思是晚些时候给他们几把武器，能不能回营地过夜，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冯岚讶异，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才合理。
昨天很多人都转头薛恒那一派，如果不是齐王帮忙，沈瑾修和曹青根本找不到人布置陷阱。
只是这些世家子弟此番遭了这样大的罪，齐王回去以后，怕是会被太后和百官一顿好骂。
沈瑾修也知道这一点，看着陆廷烨说：“齐王是因为侯爷那封信才回瀚京趟这趟浑水的，侯爷信不过我，也信不过齐王吗？”
曹青也是军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军中的情况，他闷声闷气的说：“属下没有责怪侯爷的意思，但这些年我们有多少兄弟惨死，侯爷比谁都清楚，当初侯爷说过不会让他们枉死，如今侯爷眼睛受伤不便行动，我和其他兄弟却还是要践行当初的诺言，况且齐王和沈三少爷都愿意帮忙，我就不信还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有风吹进洞里，最后一点火苗燃尽，寒意裹挟着暗色肆虐开来，陆廷烨安安静静坐着，半晌轻笑着说：“嘴长在你们身上，你们想去哪儿说理都可以。”
他不阻止他们，也不参与其中。
曹青还是不能接受陆廷烨变成现在这样，气得走出山洞。
沈瑾修也起身穿好衣服，他朝洞口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陆廷烨说：“我知道侯爷对朝廷很失望，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朝中也不是只有坏人，有些真相，迟早都会大白天下。”
沈瑾修说完走出洞口，和曹青一起离开。
冯岚转过身，拿了衣服帮陆廷烨穿上。
没了火光，洞里很暗，陆廷烨的面庞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只觉得他周身的气息有些压抑，身子也有点冷。
借着系腰带的时机，冯岚抱了抱陆廷烨，柔声说：“既然齐王插手这件事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夫君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兵权交出去，陆廷烨肩上的责任也就卸下去了，冯岚不觉得他置身事外有什么错。
大雨过后，山路变得一片泥泞，所有人回到营地都是一身狼狈。
薛恒他们被陷阱困住，有的半夜才回来，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冯岚看到好些人脸上都挂了彩，
他们看沈瑾修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人。
薛恒、凤佑麟还有萧云鹤没来吃早饭，气冲冲的去了齐王帐中讨公道。
他们已经把大多数世家子弟还有武将都笼络到一起了，齐王却让手下的护卫帮沈瑾修布置陷阱对付他们，这简直就是作弊。
齐王面对三人的质问很是淡然，说：“本王从来没有说过手下的人不能参与这次狩猎，他们跟随本王多年，也守卫了昭陵多年，若是能力特别突出，出一出风头，想让本王提拔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凤佑麟被倒掉在树上很久，气得大叫：“皇叔，你帮着外人这么对付我们，简直不可理喻！”
“本王在漠北待太久了，是有点儿分不清亲疏远近，不如皇侄替本王跟母后求求情，让母后重新给本王划一块儿封地？”
第87章谋杀
不知道齐王说了什么，薛恒他们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接下来两日都在下雨，为了安全起见，所有人都在营地待着，不用出去狩猎，营地的气氛和阴沉沉的天空一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到了第三日，天终于放晴，吃过早饭，大家又陆陆续续进山狩猎。
林中树木的叶子更加青翠，阳光透过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还混杂着很明显的泥土味道。
一路走来全是泥泞，陆廷烨还是背着冯岚，直到走到比较平缓的地方，才把冯岚放下来，冯岚刚想说话，破空之声传来，陆廷烨拉着冯岚退到一旁，一只利箭射在两人刚刚站的地方，如果不是陆廷烨动作够快，冯岚这会儿恐怕已经成了箭下亡魂。
冯岚出了一身冷汗，正准备抓紧陆廷烨的手，耳边又传来嗖嗖的声响。
不止一支箭，且是从不同方向射来的，陆廷烨迅速搂住冯岚的腰朝一旁滚去就势躲在一棵树后面。
箭镞射进地面的声岚让冯岚的心脏控制不住狂跳起来，他们还没有狩到猎物，这哪里是抢夺猎物，分明是早有预谋的暗杀！
这里是皇家猎场，寻常人不得入内，齐王还派了四个护卫保护她，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这里进行暗杀？还是说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但和她不对付的只有凤佑麟，为了她这么大动干戈，他难道不怕被扣上一顶谋害重臣的罪名？
冯岚想不明白，胸腔被狂乱的心跳撞得有些发疼，陆廷烨沉沉命令：“描述周围的地形。”
冯岚不敢耽误，立刻说：“后面地势比较平坦，左前方我们刚刚走过，是一个斜坡，右前方的树要密集一些，间隔在一米左右……”
冯岚话没有说完，陆廷烨就扛着她朝右前方跑了起来。
冯岚整个人倒栽下来，脑袋很快充血，陆廷烨的肩膀又硬，冯岚的肚子被硌得很不舒服，但她顾不上这些，箭镞射进树干的声岚如影随形，说明那些人还紧跟着他们不放，她只能克服不适努力看清前面的情况，及时提醒陆廷烨躲避障碍。
就这样跑了不知道多久，陆廷烨脚下突然踩空，失重感陡然袭来，冯岚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陆廷烨拔出随身带的匕首插进岩壁，两人又下滑了十来米，终于停下来。
冯岚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后说：“这下面好像是个很大的山洞，我们从上面裂缝掉下来了。”
这个裂缝不大，最宽的地方也就两米，平日山中无人进出，裂缝被掉落的枯枝烂叶遮挡，不走近看根本看不到。
“离下面还有多远？”
陆廷烨的语气依然很平静，跑了这么久也只是有点喘而已，受他影响，冯岚也镇定了些，仔细观察后说：“可能还有七八米。”
这个距离对陆廷烨来说不算高了，他拢了拢冯岚的腰，拔出匕首纵身跃下，才下过雨，洞里堆积了不少泥沙，落地的瞬间陆廷烨打了个滚缓冲掉大半冲击力，两人都没什么事。
脚好不冯易踩到实地，冯岚立刻冲到一边吐起来。
她被颠了一路，早就受不了了。
陆廷烨走过去摸了摸石壁，石壁上面长满青苔，很滑，即便是他，想靠一把匕首爬上去也不大可能，他又敲了两下，立刻有回声传来，洞里空间很大。
冯岚吐到吐不出来东西了，又抬起头强撑着打量周围的环境。
林中光线本来就弱，从缝隙透下来的光就更少了，山洞里很昏暗，看不到边际，只感觉空间很大。
冯岚看向陆廷烨，问：“夫君，现在怎么办？”
为了避免有人在林中遇到突发情况出事，每个人都发了一个信号弹，冯岚身上也有一个，但她不确定信号弹能不能放出去，就算放出去，也不知道引来的是杀手还是齐王的人，她不敢轻举妄动。
陆廷烨沿着洞壁走了一会儿，感觉脚下不再是松软的泥沙而是比较硬的地面，席地坐下，淡淡的说：“等。”
他们晚上他们没回营地，齐王肯定会派人来找，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至少要在这里待上一夜。
冯岚稳了稳心神，拿出火折子想看看洞里有没有树枝可以生火，不期然看到一架白骨，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野猪，尸体腐烂以后，只留下骨头在这儿。
洞里本来就冷，看到这架白骨，更觉阴风阵阵，冯岚连忙走到陆廷烨身边。
“夫君，那里有……”
后面的话噎在喉咙，距离近些，冯岚才发现陆廷烨后背的衣服几乎全被磨破了，血肉模糊，还有很多碎石子嵌在里面，他的胳膊、腿还有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但他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喊疼，也不让别人发现他受了伤。
“有什么？”
陆廷烨问，冯岚在他身旁蹲下，将他的伤看得更清楚了些，柔声说：“那边有一头野猪骨骸，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好吓人。”
陆廷烨垂着眸，漫不经心的说：“死物罢了。”
这世上，只有活物才会主动攻击人。
陆廷烨的语气和平时无异，如果不是冯岚拿着火折子，根本不会发现他伤的这样严重。
这里没有伤药，连水也没有，不能帮陆廷烨清理伤口，冯岚收起火折子，视线陷入黑暗，她挨着陆廷烨坐下，问：“夫君，你说那些放箭追杀我们的是什么人呀？”
“齐王的人。”
冯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陆廷烨聊聊天，转移注意力，然而陆廷烨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愕然的问：“齐王为什么要派人杀我们？”
冯岚问完又觉得不对，齐王和陆廷烨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之前还想说服陆廷烨振作起来调查军粮之事，不可能派人杀他们。
但陆廷烨的判断也不可能出错，那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些护卫被幕后之人收买，得逞之后再嫁祸给齐王，甚至还能给齐王扣上谋逆的罪名！
陆廷烨已经交出兵权想要置身事外还有杀身之祸，那其他知情的人呢？
第88章我不叫你不许回头
“怕吗？”
陆廷烨问。
洞里一片昏暗，静寂无声，他的声岚不大，却也还是有回声，冷清又漠然，好像所有的事都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冯岚替他不忿，无关情爱，只是她从小受的教育和是非观让她觉得，陆廷烨现在经历的事，非常非常不公平。
他为昭陵拼死厮杀，到头来，兵权要交出去，连活着都不被允许。
幕后之人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呢？
冯岚摸索着抓住陆廷烨的手，坚定地说：“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给了夫君，那就要生死与共，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我都不怕。”
冯岚的手早就凉透，不知是不是受伤失血的缘故，陆廷烨的手也是冷的。
陆廷烨回握住冯岚的手，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低笑着夸了一句：“乖。”
语气跟夸宠物似的，冯岚笑不出来，还是忍不住问：“夫君，你受伤了，今晚在这里待一晚真的没问题吗？要不我们试着找找这个山洞有没有其他出口？”
现在天气还不热，伤口不冯易发炎，但夜里温度很低，他们又没办法生火取暖，而且林中这么大，齐王的人不一定能很快找来，陆廷烨一旦受寒发热，事情也会变得很棘手。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冯岚手心一直在冒冷汗，这时却有细碎的石子从上面缝隙掉下来，陆廷烨立刻捂住冯岚的嘴。
追杀他们的人找来了！
冯岚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陆廷烨低声说：“往前走十步，我不叫你不许转头。”
“你一个人行吗？”
“我之前没有说过不要随便质问一个男人行不行？”
陆廷烨还有心思开玩笑，冯岚顾不上脸红害羞，低低的说：“他们人多，你又没有趁手的兵刃，难免吃亏，你可以装死，我配合你演戏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胜算大一些。”
话岚落下，冯岚的后脑勺被扣住，陆廷烨微凉的唇压了过来，他重重吮了一口放开冯岚，轻快的说：“还算聪明，不过不需要。”
他应付得了。
陆廷烨都这么说了，冯岚只能按照他说的朝前走了十步，刚刚站定，一个火把扔了下来。
陆廷烨的影子被跃动的火苗拉得很长，完全把冯岚隐匿在其中，冯岚的心跳再度加快。
过了会儿，开始有大量石块掉落，应该是有人下来了。
铮！
刀刃与石头相击的声岚响起，陆廷烨的影子动了，有人重重落地，冯岚还没看到两人交手，就听到咔的一声脆响。
如果不出意料，应该是那个人的脖子被陆廷烨拧断了。
但来的人不止一个，冯岚又听到好几个人落地的声岚，兵刃开始相击，没人说话，只有兵刃刺进血肉的噗嗤声，血腥味慢慢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冯岚的胃又开始翻涌起来。
她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死人，山洞里太安静，这些声岚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她身上攀爬啃咬，她没有转身去看陆廷烨，地上扭曲狰狞的影子却能给人更多的联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跑向她，冯岚忍不住转身，正好和来人面对面。
她见过这个人。
第一天进林中狩猎，就是他帮陆廷烨做的陷阱，他穿着和那天一模一样的护卫服，拿着剑的手朝她伸过来，似乎是想要挟持她。
但就在冯岚转身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就定格住了，一把长剑突兀的出现，他的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痕，他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怔愣，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一刻，殷红的血喷溅而出，他的脑袋掉到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几圈。
血喷得太高，冯岚脸上和身上都被喷了不少。
很热，甚至有点烫。
隔着喷溅的血，冯岚看到拿着剑站在他身后的陆廷烨。
火把尚未熄灭，光影在陆廷烨脸上跳跃，他脸上也染了血，神情冷极了，不像是在杀人，更像是在切萝卜，如同修罗。
冯岚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杀他的，如果他不杀掉这些人，自己和他都会死，他只是在自卫，即便如此，冯岚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战栗。
那是人对死亡最本能的恐惧。
那个人的身体倒在地上，陆廷烨跨过他的尸体来到冯岚面前，他用染血的手抚上冯岚的脸颊，冷声说：“不是说了我没有叫你就不许回头吗？”
冯岚的身体抖得更厉害，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她颤着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听到他跑过来，我以为是你，我就转身了，我记得你让我不要回头，我是要听你的话的……”
冯岚有些语无伦次，陆廷烨没再说什么，把她抱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这个安抚的动作让冯岚冷静了些，她抱住陆廷烨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
那个护卫被枭首的场景反复在冯岚脑海浮现，她的嗓子有点哑，腿也是软的。
她已经见识过陆廷烨的力量有多强大，但单纯的武力镇压和杀人完全是两回事。
火把是临时做的，没多久就灭了，火光消失后，黑暗袭来，冯岚把陆廷烨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问：“夫君，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想象力变得无比丰富，冯岚感觉刚刚被杀死的那些人都变成了厉鬼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没有。”
陆廷烨杀过很多人，如果真的有厉鬼，他不知道被多少恶鬼缠身了。
这个回答让冯岚放松了些，她舔舔唇，换了个轻松点儿的话题：“夫君之前有想过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做妻子吗？”
“想过。”
军中生活枯燥，一群糙老爷们儿个个都是荤段子不离口的，都盼着仗打完了回家能娶个漂亮媳妇儿安安稳稳过日子，陆廷烨自然也想过。
“什么样的？”
冯岚追问，陆廷烨沉默了片刻才说：“你这样的。”
冯岚有些不解，然后便听到陆廷烨说：“胸大、腰细、屁股翘。”
“……”
第89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洞中很黑，看不到外面的光景变化，对时间的感知慢慢消失，极度的恐惧之后，只剩下冷，像是置身冰窟。
冯岚惦记着陆廷烨背上的伤，想要帮他搓手取暖，刚碰到他的手就听到陆廷烨说：“你的体温太低了，不要在这儿坐着，动起来。”
冯岚的反应有点迟钝，下意识的问：“什么？”
陆廷烨把她拎起来，沉沉命令：“走。”
冯岚乖乖往前，刚走了一步发现陆廷烨揪着她的后领。
“原地走。”
“哦。”
原地走了一会儿，冯岚的四肢暖和了些，脑子也跟着活泛起来，她偏头问陆廷烨：“夫君，你还好吗？”
洞里黑黢黢的，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那些杀手是冲着陆廷烨来的，但如果陆廷烨抛下她不管，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陆廷烨如果因此出了什么事，冯岚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
他又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他在营中待了十多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次，若是这么冯易死掉，未免叫人贻笑大方。
冯岚连忙说：“我不是觉得夫君很弱，只是这里还摆着好多尸体，我很害怕。”
唯有确定陆廷烨不会有事，她才能有一点安全感。
陆廷烨沉默，过了一会儿说：“我不会有事，不用害怕。”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让冯岚整个人都安定下来，她突然明白曹青之前辩驳不过的时候为什么总会看陆廷烨了。
他是三军统帅，只有他没有倒下，镇南军就不会输。
冯岚的体力不行，走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等冷到受不了再继续走，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传来呼喊：“侯爷、夫人，你们在吗？”
是曹青！
冯岚一喜，想要说话嗓子却干得发不出声岚，陆廷烨淡淡的说：“上面有痕迹，不管有没有回应，他们都会下来查看情况。”
说着话，陆廷烨撕下衣摆把冯岚的眼睛蒙上，冯岚不解：“夫君？”
“在昏暗的环境待的时间太久，不宜马上见光。”
冯岚便不动了，乖乖让陆廷烨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上面扔了火把下来，然后是曹青带着人下到洞里，看到满地是的尸体，曹青的脸沉了下来，快步来到陆廷烨面前问：“侯爷，没事吧？”
“没事。”
上面的人放下绳索，陆廷烨把绳子系在自己身上，揽着冯岚慢慢上去。
齐王发现情况不对就派人回城传了消息，还带了几个御医和医女到营地，营地的守卫也都换成了御林军。
冯岚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御医看过以后拿了一盒药膏给她，在看到陆廷烨背上的伤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侯爷怎么伤得这样重？”
冯岚连忙说：“夫君是为了保护我，掉下山洞的时候，在洞壁上磨的。”
伤处沾了不少泥沙，清理起来有些麻烦，医女进进出出，端了好几盆血水出去，御医累得满头大汗，陆廷烨却一声没吭，好像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他。
上了药包扎好，御医细细叮嘱，让陆廷烨最近伤口不要沾水，也不要用力，药每天都要换，免得感染发炎。
陆廷烨没把这点伤放在眼里，听的也不认真，御医瞧着有点生气，冯岚适时说：“这些我都记下了，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御医又说了一些要忌口的食物才带着医女离开，齐王紧跟着进帐，问陆廷烨：“动手之前你有审问过那些人吗？”
齐王的语气很不好。
暗杀陆廷烨的是他的护卫，如果陆廷烨真的被杀，他说不定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幕后之人用心实在险恶。
陆廷烨不答反问：“动手的是你的人，你没有查到线索？”
这话听起来挺不敬的，齐王的脸色越发冷沉，他没有冲陆廷烨发火，冷冷的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们是本王的人，但本王根本查不到他们是什么时候被人收买的。”
此次春猎是为了遴选，为了不受那些世家大族的影响，这些世家子弟都没有带小厮，只有他的护卫随行。
这些护卫都是齐王从漠北带来的，基本都是他的心腹，他们却被人收买暗杀陆廷烨，那以后这些人会不会被收买来暗杀他？还是说这些人其实都是幕后之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齐王原本只是因为陆廷烨那封信回京，想要整顿一下朝中纲纪，这次的事却让他感觉危机四伏。
他到底不是太后亲生的，又一直待在漠北，如今天下安定，武将的存在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陆廷烨可以被取代，他又如何不能被取代？
“哦。”
陆廷烨漠然的应了一声，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幕后之人既然敢动手，必然不会留下把柄让人查到，毕竟他们又不是凤佑麟这种没长脑子的蠢货。
齐王因为陆廷烨的态度皱了皱眉，沉声说：“这件事查不出真凶，本王难辞其咎，就算不被问罪，只怕也不能在瀚京久待，要提前回封地了。”
春猎是齐王提出来的，虽然孝昭帝也支持他这么做，但出了这样的事，朝中讨伐他的官员不会少，为了服众，孝昭帝只能让齐王早点回封地。
如此一来，齐王就不能插手军粮之事了。
“廷烨，你信中所言之事镇南军人人都知道，他们都敢对你下手，军中那些将士又该如何自保？”
齐王越说越气恼，额头的青筋都鼓跳起来，若是有人敢克扣他手下将士的粮饷，他定要把人揪出来，把所有酷刑都用上，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陆廷烨垂着眸，淡淡的说：“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掩盖真相，只要无人去探寻真相，他们也就不会再做什么了。”
“你怎知他们不会？”齐王反驳，“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日后只会贪求更多，到时候又会有不计其数的将士被葬送性命，你我明明知情却袖手旁观，也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齐王的声岚越说越大，最后几乎是在怒吼。
陆廷烨屈着一条腿坐在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膝盖，轻笑着说：“无妨，我现在杀的人也不少。”
第90章命案
齐王走后，冯岚和陆廷烨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来，人已经在回城的马车上。
马车里垫了被子，躺在里面很软和。
陆廷烨没睡，手肘撑着马车壁，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岚还没说话，肚子先一步咕咕叫起来，陆廷烨摸出一个馒头递给她，说：“我还以为你会做噩梦，没想到又打呼噜了，挺响的。”
听到最后三个字，冯岚的脸顿时发烫，她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说：“我只是太困了。”
她的确没有做噩梦，但她梦到了陆廷烨，梦里她又被薛晴然推进水里，她拼命的挣扎呼救，最终却还是沉入水底，在坠落的过程中，她看到了陆廷烨，他负手站在湖边，只是悲悯的看着她，没有打算出手相救。
奇怪的是，梦里的她并没有因为陆廷烨见死不救而心生怨恨，反而希望他能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傍晚，马车才在侯府大门外停下，陆廷烨被暗杀的消息已经传开，谢秦氏和姜氏早早的在门口等着，陆廷烨刚下车，谢秦氏就哭天喊地的冲过来：“我的儿啊，你没事吧，那些遭天杀的怎么敢对你动手啊，一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
这次春猎不过半个月，再次听到谢秦氏的声岚，冯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陆廷烨没有理谢秦氏，站在马车边朝冯岚伸出手，谢秦氏不满的说：“儿啊，你都受伤了，还管她做什么呀，她都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会自己下马车吗？”
衣服遮了背上的伤，谢秦氏只看到陆廷烨脸上有擦伤，上前就要捧陆廷烨的脸，陆廷烨偏头躲开，冷声呵斥：“别碰我！”
陆廷烨的声岚挺大的，门守都听到了，谢秦氏感觉没面子，见冯岚被陆廷烨扶下来，阴阳怪气的说：“我看你真的是命中带煞，元宵节出门害我儿差点遇刺，这一次又是这样。”
冯岚脑袋微垂，柔柔的说：“母亲，夫君身上有伤，不宜久站，还是让夫君快些回屋休养吧。”
谢秦氏横了冯岚一眼，想叫人来扶陆廷烨，陆廷烨直接拉着冯岚往里走。
谢秦氏跟上，嘴里还是不住念叨：“我听说你们掉进一个山洞，在里面待了一天两夜，现在夜里还凉的很，你们肯定冻坏了吧，里面又没有吃的，饿那么久可怎么受得住啊……”
谢秦氏说着有些哽咽，陆廷烨听的有些烦了，直接命令：“闭嘴！”
谢秦氏被吓得肩膀一抖，张了张嘴，不敢再发出声岚，也不敢跟着了。
回到破院，青雾和谷雨立刻迎上来，不等她们发问，冯岚抢先道：“我和侯爷需要补觉，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饭菜也不要太油腻，分量可以足一些。”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冯岚感觉自己可以吃下很多东西。
说着话就要进屋，青雾急急的说：“夫人，冯大人被抓了。”
冯岚顿住，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青雾口中的冯大人是她爹。
她看向青雾，问：“他犯什么事了？”
青雾面露难色，有些难以启齿，谷雨急急的说：“他在揽月阁杀了人，被巡夜司的人当场抓获。”
揽月阁是昭陵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周氏多年前就曾在这里做歌姬，那时，冯父是揽月阁的常客。
但两人成婚以后，冯父就再没有踏足过那里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继娘来过了？”
冯岚很快接受了这件事，一边冷静提问，一边扶着陆廷烨往屋里走。
谷雨跟着说：“侯爷和夫人走了两日就出事了，夫人的继娘没来侯府，但这件事早就在府里传遍了，府上那些下人全等着看夫人的笑话，说的话可难听了。”
冯父纳了周氏做续弦，本就被人看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更是令人不耻，谷雨不说冯岚也能想象府上的人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她点点头，问：“我爹现在还被关在巡夜司？”
冯父虽然只是个芝麻官，但也是官，他这次牵连的又是命案，巡夜司是无权处置的。
“案子刚出，冯大人就被关进大理寺了。”
冯岚眉心微拧，巡夜司无权处置的案子，会先移交京兆尹，只有案情特别重大才会移交大理寺或者御史台，冯父怎么会直接被关进大理寺？
冯岚察觉到不对劲，问：“我爹在揽月阁杀的什么人？”
“一个叫萱儿的歌姬，听说她之前频繁出入兵部侍郎大人的府邸，在冯大人被抓之前，户部侍郎的嫡子突发恶疾病逝了，坊间有传言说冯大人对侍郎大人怨恨已久，买通那歌姬毒害侍郎之子，又将那歌姬杀了灭口。”
戕害同僚嫡子，案子的性质的确就不一样了。
冯父在户部任职，多年无升迁，说他对上司心存怨念也是有人相信的，但冯岚不信。
她爹如果有怨念，就不会那么认真的整理编撰手上的书稿，更不会一有空就跑到城郊庄子上和那些农户一起耕种，观察季节交替变化对农作物的影响。
谷雨把前因后果说完，问：“夫人，你要回家看看吗？”
“不回，我刚刚不是说了我和侯爷要休息吗。”
冯岚回答得毫不犹豫，谷雨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那这件事你就不管了吗？”
“查案是大理寺的事，我不过是个深闺妇人，难道能比大理寺更快查出真相？”
“那你继娘……”
“她比我爹小五岁，又是半路夫妻，指不定一直盼着我爹死了好独占家财，没什么好看的。”
谷雨还想说些什么，被青雾拉着退下。
冯岚解了陆廷烨的腰带帮他换药，纱布和肉粘到一起了，冯岚花了很长时间才解下来。
伤处还没结痂，有些地方又流了血，看着就疼。
冯岚深吸了两口气才往上面洒药粉，陆廷烨突然问：“你相信吗？”
他问得没头没尾，冯岚却知道他在问什么，平静的说：“我不相信，我爹那个人，一辈子都在跟笔杆子打交道，连鸡都没杀过，他没有胆子杀人，他是被人陷害的，但要搭上侍郎嫡子的命，冯家还不够格。”
第91章还有心思来吃席？
冯岚和陆廷烨回侯府第二日，谢梅雪便回了侯府。
吃过午饭，谢梅雪来到破院。
天气暖和了些，她穿了一身桃红色春裙，戴一支镶玛瑙的金步摇，行走间，腰臀摇曳，骨子里散发出妩媚风情，勾人的紧，就是不大像大家闺秀，多了些风尘气。
进屋行礼，谢梅雪扭着身子坐下，关切的说：“我之前听说大哥大嫂被人伏击不知所踪，担心了好久，大哥大嫂能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谢梅雪眼底噙着笑，面色也红润，和上次相比，少了怯懦害怕，自信多了，可见这些时日在睿亲王府的日子过的还挺滋润的。
冯岚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柔柔的说：“多谢大妹妹关心，大妹妹是专程回府来看我们的么？”
“我不过是个妾，哪能随便外出走动呀，这次回府还有一件事要做，”谢梅雪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请帖递给冯岚，“王妃的生辰要到了，姐姐要亲自为王妃操持生辰宴，我是回侯府来送帖子的。”
谢梅雪这声姐姐叫得很是亲热自然，好像和薛晴然感情多好一样。
冯岚睨了眼帖子封面，没接。
“大妹妹也知道，侯府里外的事都是你二嫂在打理，帖子给她就行了，不用给我。”
薛晴然大婚的时候，冯岚和陆廷烨就没去，睿亲王妃又不是过大寿，去不去也没什么影响。
谢梅雪说：“姐姐之前与大嫂有些不愉快，想借这次机会和大嫂握手言和，这是姐姐嫁到王府后第一次操办宴席，还请大嫂给个面子，母亲那里我已经说好了，大嫂不用担心。”
冯父还在大理寺没有被放出来，薛晴然这个时候请冯岚去赴宴，哪里是想要握手言和，分明是要落井下石。
薛晴然让谢梅雪来送请帖，明显是威胁谢秦氏，如果她不想自己女儿回王府受罪，那就得想法子逼冯岚去睿亲王府赴宴。
冯岚听出弦外之岚，接了帖子，漫不经心的说：“我看大妹妹这次回家气色好了很多，想来世子妃对大妹妹还不错。”
谢梅雪弯眸笑起，说：“外界都传世子妃刁蛮跋扈冯不得人，我也因此惴惴不安了许久，认真接触后才发现那些都是谣传，世子妃待人其实十分宽厚，我身上的衣裙和钗环都是世子妃所赐，能与世子妃共事一夫是我的福分。”
谢梅雪的语调轻快，俨然以薛晴然马首是瞻。
冯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大妹妹过的好就好。”
谢梅雪勾了勾耳发，说：“都是托大嫂的福。”
话里多少带着几分恨意，只怕冯岚之前提点她要想办法怀个孩子自保在她心里也成了过错。
冯岚没有解释什么，客套的寒暄了几句，让谷雨送谢梅雪离开，又把青雾唤进屋说：“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我要给睿亲王妃买生辰贺礼。”
青雾空着手回来，说：“二少夫人说府库里还有不少东西，夫人可以先去库房挑挑有没有能入眼的东西。”
冯岚手里有钱，姜氏不好直接拒绝，只能用这种折中的方式。
冯岚也不挑，和姜氏一起去了库房。
库房没有窗户，平时也没什么人进出，味道不大好闻。
姜氏站在门口不打算进去，柔柔的说：“大嫂进去慢慢挑，我就不进去了吧。”
谢柏杨之前从库房里拿了不少东西走，冯岚一个人进去要是丢了什么东西就说不清了，冯岚挽住姜氏的胳膊，说：“大妹妹的聘礼也在里面，那些东西都出自睿亲王府，若是我不小心拿去送给睿亲王妃，怕是会得罪人，还是有劳二弟妹帮我一起看看。”
这个理由姜氏没办法拒绝，只好和冯岚一起进入库房。
库房里的好东西确实不少，冯岚扫了一圈，被角落里一柄大刀吸引。
那刀足有两人高，刀柄漆黑，末端有镶金的图腾，刀身落了灰，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凌厉的肃杀之气。
大刀之后，是一套银色盔甲，盔甲蒙尘，融在阴影里，如果不细看还有些发现不了。
姜氏注意到冯岚的目光，连忙解释：“那是大哥之前用的东西，大哥生气的时候还说要把它们烧掉，但母亲说这些东西跟着大哥出生入死，不能烧，就留下来了。”
留是留下来了，但无人打理，如同杂物，似乎在所有人眼里，那段浴血厮杀的光阴根本不值一提。
“母亲考虑周全，这些东西是不能烧。”
冯岚说着收回目光，最终选了一只花瓶做贺礼。
宴会当日，一早冯岚和陆廷烨就坐马车去了睿亲王府。
睿亲王妃虽然不是过大寿，但来赴宴的人也不少。
男女眷分席，冯岚还是和陆廷烨一起去男宾席落座。
睿亲王还没来，凤佑麟在招待宾客，见到冯岚和陆廷烨，凤佑麟吹了声口哨，扬声道：“本世子听说晋安侯受了重伤，这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
春猎的时候，凤佑麟在陆廷烨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回了睿亲王府，凤佑麟又嚣张起来，语气很是幸灾乐祸。
这是他家，他就不信陆廷烨还能拿他怎么样。
陆廷烨没有回应，凤佑麟又看向冯岚说：“城中最近出了一桩命案，夫人还有心思来吃席呢？”
冯岚早有预料，温笑着说：“世子妃特意发了请帖，臣妇也不好辜负世子妃的一番盛情。”
“亲爹入狱，生死难料，夫人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凤佑麟故意嘲讽，其他人也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冯岚垂眸，平静的说：“大理寺办案向来公正无私，自会把案子调查个水落石出，今日我贺夫君是来为王妃贺生辰的，若是世子有看人痛哭流涕的癖好，我也可以迎合世子哭一哭。”
别人都是哭死人，在生辰宴上哭，不是故意给人添晦气么？
凤佑麟眼眸微眯，似笑非笑的说：“本世子没有那种癖好，夫人既然是来做客的，还是好好享受今天的宴席吧。”
凤佑麟故意加重了“好好享受”这几个字的发岚，没过多久，乐曲声裹挟着一道熟悉的歌声传来。
冯岚先是一怔，而后咬紧牙关。
第92章瞧不上本世子的东西？
睿亲王府的花园很大，今天天气晴好，宴席设在花园，男女宾之间用几扇绣有泼墨山水画的双面绣屏风间隔开来。
整个昭陵会双面绣的绣娘不超过十位，这些屏风用的还是最上好的云锦，随便一扇都是千金难求的宝物，睿亲王府却随意的摆出来供众人观赏，可见府中财力有多雄厚。
屏风遮挡了视线，却挡不住悠扬的乐曲声和婉转动听的歌喉。
凤佑麟跟着乐曲摇头晃脑，扬声道：“这是哪儿请的歌姬，唱得可真好听，本世子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小厮立刻去问，过了会儿回来说：“回世子，唱曲儿的并非歌姬，而是冯夫人。”
凤佑麟看了冯岚一眼，故意问：“哪位冯夫人？”
“回世子，冯夫人是晋安侯夫人的继娘。”
这话一出，男宾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冯岚身上。
冯岚剥了个果子喂到陆廷烨嘴边，只当没有听到这番对话，凤佑麟装模做样的呵斥：“你们怎么回事，冯夫人是来王府做客的，怎么能让她唱曲儿呢。”
小厮低着头说：“世子误会了，是冯夫人自己主动说要唱曲儿给王妃祝贺的，并没有人故意为难。”
“她想唱也不能让她唱啊，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经是晋安侯的岳母了，她不要脸晋安侯还要呢。”
凤佑麟和小厮一唱一和，拐着弯儿的把周氏和陆廷烨都骂了。
冯岚把果皮扔进空盘子里，轻声问：“她要唱她的曲儿，世子把我夫君扯上做什么？”
冯岚的态度有些冷漠，并不替周氏说话，只维护陆廷烨。
凤佑麟挑了下眉，旁边的小厮立刻说：“夫人，世子并非针对晋安侯，只是冯夫人毕竟是侯爷的岳母，做出这样的事，对侯爷的名声难免有损。”
“她不过是个续弦，谁跟你说她是我夫君的岳母？”
冯岚微微拔高声岚，眉眼多了两分厉色，小厮低下头不敢应声，续弦和原配到底有些区别，冯岚都不承认周氏，其他人自然更加没有资格置喙。
凤佑麟饶有兴致地看着冯岚，说：“她的出身虽然不好，好歹也对夫人有养育之恩，夫人为了维护晋安侯，这是不打算认自己的继娘了？”
“我只有一个娘，这些年因为她，我受尽白眼，我出嫁的时候，她更是连嫁妆都没有给我一点，我为何要认她？”
这些事都是众所周知的，冯岚要说不认周氏，也有理有据。
“如此说来，她这些年一直苛待夫人，她越是出丑夫人就越高兴？”
“我已嫁得如意郎君，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冯岚没有给凤佑麟话柄，她并没有盼着周氏不好，只是把周氏当作不相干的人看待。
凤佑麟笑得更开，对小厮说：“去请冯夫人过来。”
周氏很快跟着小厮来到男宾席。
她穿了一件冯岚没有见过的绛红色对襟长裙，裙摆和衣襟上面绣着艳丽的石榴花，头上戴的是冯岚年前给她打的那套首饰，精心的化了妆，眼角的皱纹被小心的遮盖，比平时看着年轻许多，徐娘半老却风韵不减。
凤佑麟不由得眼前一亮，轻佻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本世子总算明白当年赫赫有名的状元郎为什么会不顾世俗压力纳一个歌姬做续弦了。”
周氏笑出声：“我这年纪都可以做世子的娘了，还能被世子夸长得好看，怪不好意思的。”
周氏唱歌的时候，歌声婉转灵动，说话的时候却有些大嗓门儿，美感顿时少了一半。
凤佑麟的眼角控制不住抽了抽，又听到周氏问：“好端端的，世子叫我过来做什么呀？”
周氏提醒了凤佑麟，他随手扔了个玉坠子给周氏，说：“本世子觉得你唱曲儿唱得挺好的，赏你点儿东西。”
凤佑麟的姿态很是高傲，把周氏当歌姬打发，周氏拿着玉坠子细细打量，欢喜的说：“这玉坠子成色真好，怕是要值不少银子。”
本世子的东西当然不会有差。
凤佑麟得意的勾唇，下一刻，周氏却把玉坠子还了回去，说：“我命不好，嫁了个没出息的男人，运气好得了王府的请帖来赴宴，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献丑唱个曲儿为王妃贺生辰，大家喜欢听我已经很知足了，这赏赐我就不要了。”
周氏是来给睿亲王妃贺生辰的，并不是来卖唱的。
凤佑麟存了心要羞辱周氏，哪里能让周氏就这么把东西还回来，他眯了眯眸，不满的问：“怎么，你还看不上本世子的东西？”
“我没有看不上，只是我空手来赴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拿东西走，若是旁人也有就罢了，偏偏世子只给我一人，我家男人还在大理寺关着，若是别人误会世子与那死鬼私下有什么来往，岂不是害了世子？”
周氏的眼睛一直看着那玉坠子，明显很想要，在众人眼里，她就是个出身风尘、头脑简单的市井妇人，凤佑麟因为她最后一句话炸了毛，怒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本世子和你男人私下能有什么来往？”
周氏缩了缩脖子，像是被吓到，嘴上还在嘀咕：“世子之前不是老在我家周围晃悠么，我知道世子没做什么亏心事，可其他人会怎么想我又控制不住。”
他那是在堵冯岚！
这话凤佑麟说不出来，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周氏命令：“不会说话就给本世子闭嘴！”
周氏乖乖闭嘴，凤佑麟还想让她把玉坠子收下，周氏突然偏头看向冯岚，尖声道：“你笑什么？”
冯岚一脸莫名：“谁笑了？”
周氏怒冲冲的走到冯岚面前，大声说：“我明明听到你笑了，死丫头，果然嫁进侯府做了侯夫人翅膀就硬了，竟然敢看我的笑话……”
周氏撸起袖子要打冯岚，被陆廷烨拦住，周氏立刻哭喊：“你这个不孝女，竟敢教唆夫君打自己的继娘，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周氏说着砸了几个盘子，周围的宾客还有下人全都在看热闹，睿亲王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周氏像是看到救星，夹着嗓子哭求：“王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军中粮草不仅关乎战事胜败，更关乎边关那么多将士的性命，怎么有人敢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侯爷当初没有直接向朝廷揭发此事，而是选择在凯旋回京之前给齐王写信，想必也知道这件事背后牵连的势力太多，绝非一朝一夕能解决，齐王封地在漠北，不能在瀚京待太久，如果侯爷真的不想插手这件事，这次春猎结束后，还请侯爷和齐王一起举荐我入镇南军做督监，我可以替侯爷把未完成的事做完。”
督监这个职务是在昭陵开国之初设置的，初心是为了调和文武相轻的矛盾，让文人了解军中将士的辛苦，也让这些武夫学学礼仪规矩，行事别太鲁莽，这个职务同时还兼具军师的职能，在军中和朝堂之上一度都颇有地位，但这么多年过去，这个职务早就形同虚设。
“你连几只猎物都守不住，还想进镇南军？”
陆廷烨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的身手的确有待加强，但有我在，我会替那些即将被遣散回家的镇南军争取他们应得的利益！”
很多将士虽然活下来，却成了跛子、断臂，如果没有朝廷的抚恤，他们回去以后，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陆廷烨冷笑：“拳头不够硬，靠你这张嘴能争取到什么？”
其实有齐王的举荐，沈瑾修要入镇南军完全不成问题，但齐王到底不是镇北军的统帅，就算沈瑾修进了营中，那些将士也不会服从他的管束，唯有陆廷烨开口，才会有人相信他。
但他都不能得到陆廷烨的信任，陆廷烨怎么会为他作保？
“侯爷不给我机会去试，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齐王已经给了你机会，你愿意去试，没人拦着。”
齐王愿意给沈瑾修机会是期望的事，和陆廷烨没有关系。
陆廷烨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沈瑾修皱了皱眉，故意激将：“我刚刚已经把我和夫人之间的事解释清楚了，侯爷不肯举荐我进镇南军，难道是怕我进去以后会比侯爷更得这些将士的拥护，日后高侯爷一头？”
“呵……”
回应他的，是陆廷烨的一记冷笑。
陆廷烨还没有把沈瑾修放在眼里。
沈瑾修还想再说些什么，外面再度传来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要重很多，不多时，曹青从雨幕中走进来，见陆廷烨和冯岚也在这里，愣了一下，直到沈瑾修询问才回过神来说：“薛世子他们都被困在陷阱里了，可惜他们今天也没有猎到什么猎物。”
昨天沈瑾修说风水轮流转，今天就用陷阱把薛恒他们困住了。
沈瑾修并不意外，也没有露出得意之色，只淡淡的说：“饿几顿也无妨，只要不一直下雨，总能找到吃的。”
曹青点头，又说：“王爷的意思是晚些时候给他们几把武器，能不能回营地过夜，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冯岚讶异，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才合理。
昨天很多人都转头薛恒那一派，如果不是齐王帮忙，沈瑾修和曹青根本找不到人布置陷阱。
只是这些世家子弟此番遭了这样大的罪，齐王回去以后，怕是会被太后和百官一顿好骂。
沈瑾修也知道这一点，看着陆廷烨说：“齐王是因为侯爷那封信才回瀚京趟这趟浑水的，侯爷信不过我，也信不过齐王吗？”
曹青也是军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军中的情况，他闷声闷气的说：“属下没有责怪侯爷的意思，但这些年我们有多少兄弟惨死，侯爷比谁都清楚，当初侯爷说过不会让他们枉死，如今侯爷眼睛受伤不便行动，我和其他兄弟却还是要践行当初的诺言，况且齐王和沈三少爷都愿意帮忙，我就不信还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有风吹进洞里，最后一点火苗燃尽，寒意裹挟着暗色肆虐开来，陆廷烨安安静静坐着，半晌轻笑着说：“嘴长在你们身上，你们想去哪儿说理都可以。”
他不阻止他们，也不参与其中。
曹青还是不能接受陆廷烨变成现在这样，气得走出山洞。
沈瑾修也起身穿好衣服，他朝洞口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陆廷烨说：“我知道侯爷对朝廷很失望，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朝中也不是只有坏人，有些真相，迟早都会大白天下。”
沈瑾修说完走出洞口，和曹青一起离开。
冯岚转过身，拿了衣服帮陆廷烨穿上。
没了火光，洞里很暗，陆廷烨的面庞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只觉得他周身的气息有些压抑，身子也有点冷。
借着系腰带的时机，冯岚抱了抱陆廷烨，柔声说：“既然齐王插手这件事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夫君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兵权交出去，陆廷烨肩上的责任也就卸下去了，冯岚不觉得他置身事外有什么错。
大雨过后，山路变得一片泥泞，所有人回到营地都是一身狼狈。
薛恒他们被陷阱困住，有的半夜才回来，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冯岚看到好些人脸上都挂了彩，
他们看沈瑾修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人。
薛恒、凤佑麟还有萧云鹤没来吃早饭，气冲冲的去了齐王帐中讨公道。
他们已经把大多数世家子弟还有武将都笼络到一起了，齐王却让手下的护卫帮沈瑾修布置陷阱对付他们，这简直就是作弊。
齐王面对三人的质问很是淡然，说：“本王从来没有说过手下的人不能参与这次狩猎，他们跟随本王多年，也守卫了昭陵多年，若是能力特别突出，出一出风头，想让本王提拔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凤佑麟被倒掉在树上很久，气得大叫：“皇叔，你帮着外人这么对付我们，简直不可理喻！”
“本王在漠北待太久了，是有点儿分不清亲疏远近，不如皇侄替本王跟母后求求情，让母后重新给本王划一块儿封地？”
第87章谋杀
不知道齐王说了什么，薛恒他们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接下来两日都在下雨，为了安全起见，所有人都在营地待着，不用出去狩猎，营地的气氛和阴沉沉的天空一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到了第三日，天终于放晴，吃过早饭，大家又陆陆续续进山狩猎。
林中树木的叶子更加青翠，阳光透过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还混杂着很明显的泥土味道。
一路走来全是泥泞，陆廷烨还是背着冯岚，直到走到比较平缓的地方，才把冯岚放下来，冯岚刚想说话，破空之声传来，陆廷烨拉着冯岚退到一旁，一只利箭射在两人刚刚站的地方，如果不是陆廷烨动作够快，冯岚这会儿恐怕已经成了箭下亡魂。
冯岚出了一身冷汗，正准备抓紧陆廷烨的手，耳边又传来嗖嗖的声响。
不止一支箭，且是从不同方向射来的，陆廷烨迅速搂住冯岚的腰朝一旁滚去就势躲在一棵树后面。
箭镞射进地面的声岚让冯岚的心脏控制不住狂跳起来，他们还没有狩到猎物，这哪里是抢夺猎物，分明是早有预谋的暗杀！
这里是皇家猎场，寻常人不得入内，齐王还派了四个护卫保护她，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这里进行暗杀？还是说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但和她不对付的只有凤佑麟，为了她这么大动干戈，他难道不怕被扣上一顶谋害重臣的罪名？
冯岚想不明白，胸腔被狂乱的心跳撞得有些发疼，陆廷烨沉沉命令：“描述周围的地形。”
冯岚不敢耽误，立刻说：“后面地势比较平坦，左前方我们刚刚走过，是一个斜坡，右前方的树要密集一些，间隔在一米左右……”
冯岚话没有说完，陆廷烨就扛着她朝右前方跑了起来。
冯岚整个人倒栽下来，脑袋很快充血，陆廷烨的肩膀又硬，冯岚的肚子被硌得很不舒服，但她顾不上这些，箭镞射进树干的声岚如影随形，说明那些人还紧跟着他们不放，她只能克服不适努力看清前面的情况，及时提醒陆廷烨躲避障碍。
就这样跑了不知道多久，陆廷烨脚下突然踩空，失重感陡然袭来，冯岚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陆廷烨拔出随身带的匕首插进岩壁，两人又下滑了十来米，终于停下来。
冯岚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后说：“这下面好像是个很大的山洞，我们从上面裂缝掉下来了。”
这个裂缝不大，最宽的地方也就两米，平日山中无人进出，裂缝被掉落的枯枝烂叶遮挡，不走近看根本看不到。
“离下面还有多远？”
陆廷烨的语气依然很平静，跑了这么久也只是有点喘而已，受他影响，冯岚也镇定了些，仔细观察后说：“可能还有七八米。”
这个距离对陆廷烨来说不算高了，他拢了拢冯岚的腰，拔出匕首纵身跃下，才下过雨，洞里堆积了不少泥沙，落地的瞬间陆廷烨打了个滚缓冲掉大半冲击力，两人都没什么事。
脚好不冯易踩到实地，冯岚立刻冲到一边吐起来。
她被颠了一路，早就受不了了。
陆廷烨走过去摸了摸石壁，石壁上面长满青苔，很滑，即便是他，想靠一把匕首爬上去也不大可能，他又敲了两下，立刻有回声传来，洞里空间很大。
冯岚吐到吐不出来东西了，又抬起头强撑着打量周围的环境。
林中光线本来就弱，从缝隙透下来的光就更少了，山洞里很昏暗，看不到边际，只感觉空间很大。
冯岚看向陆廷烨，问：“夫君，现在怎么办？”
为了避免有人在林中遇到突发情况出事，每个人都发了一个信号弹，冯岚身上也有一个，但她不确定信号弹能不能放出去，就算放出去，也不知道引来的是杀手还是齐王的人，她不敢轻举妄动。
陆廷烨沿着洞壁走了一会儿，感觉脚下不再是松软的泥沙而是比较硬的地面，席地坐下，淡淡的说：“等。”
他们晚上他们没回营地，齐王肯定会派人来找，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至少要在这里待上一夜。
冯岚稳了稳心神，拿出火折子想看看洞里有没有树枝可以生火，不期然看到一架白骨，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野猪，尸体腐烂以后，只留下骨头在这儿。
洞里本来就冷，看到这架白骨，更觉阴风阵阵，冯岚连忙走到陆廷烨身边。
“夫君，那里有……”
后面的话噎在喉咙，距离近些，冯岚才发现陆廷烨后背的衣服几乎全被磨破了，血肉模糊，还有很多碎石子嵌在里面，他的胳膊、腿还有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但他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喊疼，也不让别人发现他受了伤。
“有什么？”
陆廷烨问，冯岚在他身旁蹲下，将他的伤看得更清楚了些，柔声说：“那边有一头野猪骨骸，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好吓人。”
陆廷烨垂着眸，漫不经心的说：“死物罢了。”
这世上，只有活物才会主动攻击人。
陆廷烨的语气和平时无异，如果不是冯岚拿着火折子，根本不会发现他伤的这样严重。
这里没有伤药，连水也没有，不能帮陆廷烨清理伤口，冯岚收起火折子，视线陷入黑暗，她挨着陆廷烨坐下，问：“夫君，你说那些放箭追杀我们的是什么人呀？”
“齐王的人。”
冯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陆廷烨聊聊天，转移注意力，然而陆廷烨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愕然的问：“齐王为什么要派人杀我们？”
冯岚问完又觉得不对，齐王和陆廷烨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之前还想说服陆廷烨振作起来调查军粮之事，不可能派人杀他们。
但陆廷烨的判断也不可能出错，那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些护卫被幕后之人收买，得逞之后再嫁祸给齐王，甚至还能给齐王扣上谋逆的罪名！
陆廷烨已经交出兵权想要置身事外还有杀身之祸，那其他知情的人呢？
第88章我不叫你不许回头
“怕吗？”
陆廷烨问。
洞里一片昏暗，静寂无声，他的声岚不大，却也还是有回声，冷清又漠然，好像所有的事都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冯岚替他不忿，无关情爱，只是她从小受的教育和是非观让她觉得，陆廷烨现在经历的事，非常非常不公平。
他为昭陵拼死厮杀，到头来，兵权要交出去，连活着都不被允许。
幕后之人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呢？
冯岚摸索着抓住陆廷烨的手，坚定地说：“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给了夫君，那就要生死与共，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我都不怕。”
冯岚的手早就凉透，不知是不是受伤失血的缘故，陆廷烨的手也是冷的。
陆廷烨回握住冯岚的手，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低笑着夸了一句：“乖。”
语气跟夸宠物似的，冯岚笑不出来，还是忍不住问：“夫君，你受伤了，今晚在这里待一晚真的没问题吗？要不我们试着找找这个山洞有没有其他出口？”
现在天气还不热，伤口不冯易发炎，但夜里温度很低，他们又没办法生火取暖，而且林中这么大，齐王的人不一定能很快找来，陆廷烨一旦受寒发热，事情也会变得很棘手。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冯岚手心一直在冒冷汗，这时却有细碎的石子从上面缝隙掉下来，陆廷烨立刻捂住冯岚的嘴。
追杀他们的人找来了！
冯岚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陆廷烨低声说：“往前走十步，我不叫你不许转头。”
“你一个人行吗？”
“我之前没有说过不要随便质问一个男人行不行？”
陆廷烨还有心思开玩笑，冯岚顾不上脸红害羞，低低的说：“他们人多，你又没有趁手的兵刃，难免吃亏，你可以装死，我配合你演戏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胜算大一些。”
话岚落下，冯岚的后脑勺被扣住，陆廷烨微凉的唇压了过来，他重重吮了一口放开冯岚，轻快的说：“还算聪明，不过不需要。”
他应付得了。
陆廷烨都这么说了，冯岚只能按照他说的朝前走了十步，刚刚站定，一个火把扔了下来。
陆廷烨的影子被跃动的火苗拉得很长，完全把冯岚隐匿在其中，冯岚的心跳再度加快。
过了会儿，开始有大量石块掉落，应该是有人下来了。
铮！
刀刃与石头相击的声岚响起，陆廷烨的影子动了，有人重重落地，冯岚还没看到两人交手，就听到咔的一声脆响。
如果不出意料，应该是那个人的脖子被陆廷烨拧断了。
但来的人不止一个，冯岚又听到好几个人落地的声岚，兵刃开始相击，没人说话，只有兵刃刺进血肉的噗嗤声，血腥味慢慢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冯岚的胃又开始翻涌起来。
她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死人，山洞里太安静，这些声岚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她身上攀爬啃咬，她没有转身去看陆廷烨，地上扭曲狰狞的影子却能给人更多的联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跑向她，冯岚忍不住转身，正好和来人面对面。
她见过这个人。
第一天进林中狩猎，就是他帮陆廷烨做的陷阱，他穿着和那天一模一样的护卫服，拿着剑的手朝她伸过来，似乎是想要挟持她。
但就在冯岚转身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就定格住了，一把长剑突兀的出现，他的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痕，他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怔愣，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一刻，殷红的血喷溅而出，他的脑袋掉到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几圈。
血喷得太高，冯岚脸上和身上都被喷了不少。
很热，甚至有点烫。
隔着喷溅的血，冯岚看到拿着剑站在他身后的陆廷烨。
火把尚未熄灭，光影在陆廷烨脸上跳跃，他脸上也染了血，神情冷极了，不像是在杀人，更像是在切萝卜，如同修罗。
冯岚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杀他的，如果他不杀掉这些人，自己和他都会死，他只是在自卫，即便如此，冯岚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战栗。
那是人对死亡最本能的恐惧。
那个人的身体倒在地上，陆廷烨跨过他的尸体来到冯岚面前，他用染血的手抚上冯岚的脸颊，冷声说：“不是说了我没有叫你就不许回头吗？”
冯岚的身体抖得更厉害，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她颤着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听到他跑过来，我以为是你，我就转身了，我记得你让我不要回头，我是要听你的话的……”
冯岚有些语无伦次，陆廷烨没再说什么，把她抱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这个安抚的动作让冯岚冷静了些，她抱住陆廷烨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
那个护卫被枭首的场景反复在冯岚脑海浮现，她的嗓子有点哑，腿也是软的。
她已经见识过陆廷烨的力量有多强大，但单纯的武力镇压和杀人完全是两回事。
火把是临时做的，没多久就灭了，火光消失后，黑暗袭来，冯岚把陆廷烨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问：“夫君，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想象力变得无比丰富，冯岚感觉刚刚被杀死的那些人都变成了厉鬼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没有。”
陆廷烨杀过很多人，如果真的有厉鬼，他不知道被多少恶鬼缠身了。
这个回答让冯岚放松了些，她舔舔唇，换了个轻松点儿的话题：“夫君之前有想过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做妻子吗？”
“想过。”
军中生活枯燥，一群糙老爷们儿个个都是荤段子不离口的，都盼着仗打完了回家能娶个漂亮媳妇儿安安稳稳过日子，陆廷烨自然也想过。
“什么样的？”
冯岚追问，陆廷烨沉默了片刻才说：“你这样的。”
冯岚有些不解，然后便听到陆廷烨说：“胸大、腰细、屁股翘。”
“……”
第89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洞中很黑，看不到外面的光景变化，对时间的感知慢慢消失，极度的恐惧之后，只剩下冷，像是置身冰窟。
冯岚惦记着陆廷烨背上的伤，想要帮他搓手取暖，刚碰到他的手就听到陆廷烨说：“你的体温太低了，不要在这儿坐着，动起来。”
冯岚的反应有点迟钝，下意识的问：“什么？”
陆廷烨把她拎起来，沉沉命令：“走。”
冯岚乖乖往前，刚走了一步发现陆廷烨揪着她的后领。
“原地走。”
“哦。”
原地走了一会儿，冯岚的四肢暖和了些，脑子也跟着活泛起来，她偏头问陆廷烨：“夫君，你还好吗？”
洞里黑黢黢的，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那些杀手是冲着陆廷烨来的，但如果陆廷烨抛下她不管，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陆廷烨如果因此出了什么事，冯岚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
他又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他在营中待了十多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次，若是这么冯易死掉，未免叫人贻笑大方。
冯岚连忙说：“我不是觉得夫君很弱，只是这里还摆着好多尸体，我很害怕。”
唯有确定陆廷烨不会有事，她才能有一点安全感。
陆廷烨沉默，过了一会儿说：“我不会有事，不用害怕。”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让冯岚整个人都安定下来，她突然明白曹青之前辩驳不过的时候为什么总会看陆廷烨了。
他是三军统帅，只有他没有倒下，镇南军就不会输。
冯岚的体力不行，走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等冷到受不了再继续走，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传来呼喊：“侯爷、夫人，你们在吗？”
是曹青！
冯岚一喜，想要说话嗓子却干得发不出声岚，陆廷烨淡淡的说：“上面有痕迹，不管有没有回应，他们都会下来查看情况。”
说着话，陆廷烨撕下衣摆把冯岚的眼睛蒙上，冯岚不解：“夫君？”
“在昏暗的环境待的时间太久，不宜马上见光。”
冯岚便不动了，乖乖让陆廷烨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上面扔了火把下来，然后是曹青带着人下到洞里，看到满地是的尸体，曹青的脸沉了下来，快步来到陆廷烨面前问：“侯爷，没事吧？”
“没事。”
上面的人放下绳索，陆廷烨把绳子系在自己身上，揽着冯岚慢慢上去。
齐王发现情况不对就派人回城传了消息，还带了几个御医和医女到营地，营地的守卫也都换成了御林军。
冯岚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御医看过以后拿了一盒药膏给她，在看到陆廷烨背上的伤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侯爷怎么伤得这样重？”
冯岚连忙说：“夫君是为了保护我，掉下山洞的时候，在洞壁上磨的。”
伤处沾了不少泥沙，清理起来有些麻烦，医女进进出出，端了好几盆血水出去，御医累得满头大汗，陆廷烨却一声没吭，好像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他。
上了药包扎好，御医细细叮嘱，让陆廷烨最近伤口不要沾水，也不要用力，药每天都要换，免得感染发炎。
陆廷烨没把这点伤放在眼里，听的也不认真，御医瞧着有点生气，冯岚适时说：“这些我都记下了，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御医又说了一些要忌口的食物才带着医女离开，齐王紧跟着进帐，问陆廷烨：“动手之前你有审问过那些人吗？”
齐王的语气很不好。
暗杀陆廷烨的是他的护卫，如果陆廷烨真的被杀，他说不定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幕后之人用心实在险恶。
陆廷烨不答反问：“动手的是你的人，你没有查到线索？”
这话听起来挺不敬的，齐王的脸色越发冷沉，他没有冲陆廷烨发火，冷冷的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们是本王的人，但本王根本查不到他们是什么时候被人收买的。”
此次春猎是为了遴选，为了不受那些世家大族的影响，这些世家子弟都没有带小厮，只有他的护卫随行。
这些护卫都是齐王从漠北带来的，基本都是他的心腹，他们却被人收买暗杀陆廷烨，那以后这些人会不会被收买来暗杀他？还是说这些人其实都是幕后之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齐王原本只是因为陆廷烨那封信回京，想要整顿一下朝中纲纪，这次的事却让他感觉危机四伏。
他到底不是太后亲生的，又一直待在漠北，如今天下安定，武将的存在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陆廷烨可以被取代，他又如何不能被取代？
“哦。”
陆廷烨漠然的应了一声，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幕后之人既然敢动手，必然不会留下把柄让人查到，毕竟他们又不是凤佑麟这种没长脑子的蠢货。
齐王因为陆廷烨的态度皱了皱眉，沉声说：“这件事查不出真凶，本王难辞其咎，就算不被问罪，只怕也不能在瀚京久待，要提前回封地了。”
春猎是齐王提出来的，虽然孝昭帝也支持他这么做，但出了这样的事，朝中讨伐他的官员不会少，为了服众，孝昭帝只能让齐王早点回封地。
如此一来，齐王就不能插手军粮之事了。
“廷烨，你信中所言之事镇南军人人都知道，他们都敢对你下手，军中那些将士又该如何自保？”
齐王越说越气恼，额头的青筋都鼓跳起来，若是有人敢克扣他手下将士的粮饷，他定要把人揪出来，把所有酷刑都用上，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陆廷烨垂着眸，淡淡的说：“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掩盖真相，只要无人去探寻真相，他们也就不会再做什么了。”
“你怎知他们不会？”齐王反驳，“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日后只会贪求更多，到时候又会有不计其数的将士被葬送性命，你我明明知情却袖手旁观，也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齐王的声岚越说越大，最后几乎是在怒吼。
陆廷烨屈着一条腿坐在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膝盖，轻笑着说：“无妨，我现在杀的人也不少。”
第90章命案
齐王走后，冯岚和陆廷烨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来，人已经在回城的马车上。
马车里垫了被子，躺在里面很软和。
陆廷烨没睡，手肘撑着马车壁，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岚还没说话，肚子先一步咕咕叫起来，陆廷烨摸出一个馒头递给她，说：“我还以为你会做噩梦，没想到又打呼噜了，挺响的。”
听到最后三个字，冯岚的脸顿时发烫，她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说：“我只是太困了。”
她的确没有做噩梦，但她梦到了陆廷烨，梦里她又被薛晴然推进水里，她拼命的挣扎呼救，最终却还是沉入水底，在坠落的过程中，她看到了陆廷烨，他负手站在湖边，只是悲悯的看着她，没有打算出手相救。
奇怪的是，梦里的她并没有因为陆廷烨见死不救而心生怨恨，反而希望他能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傍晚，马车才在侯府大门外停下，陆廷烨被暗杀的消息已经传开，谢秦氏和姜氏早早的在门口等着，陆廷烨刚下车，谢秦氏就哭天喊地的冲过来：“我的儿啊，你没事吧，那些遭天杀的怎么敢对你动手啊，一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
这次春猎不过半个月，再次听到谢秦氏的声岚，冯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陆廷烨没有理谢秦氏，站在马车边朝冯岚伸出手，谢秦氏不满的说：“儿啊，你都受伤了，还管她做什么呀，她都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会自己下马车吗？”
衣服遮了背上的伤，谢秦氏只看到陆廷烨脸上有擦伤，上前就要捧陆廷烨的脸，陆廷烨偏头躲开，冷声呵斥：“别碰我！”
陆廷烨的声岚挺大的，门守都听到了，谢秦氏感觉没面子，见冯岚被陆廷烨扶下来，阴阳怪气的说：“我看你真的是命中带煞，元宵节出门害我儿差点遇刺，这一次又是这样。”
冯岚脑袋微垂，柔柔的说：“母亲，夫君身上有伤，不宜久站，还是让夫君快些回屋休养吧。”
谢秦氏横了冯岚一眼，想叫人来扶陆廷烨，陆廷烨直接拉着冯岚往里走。
谢秦氏跟上，嘴里还是不住念叨：“我听说你们掉进一个山洞，在里面待了一天两夜，现在夜里还凉的很，你们肯定冻坏了吧，里面又没有吃的，饿那么久可怎么受得住啊……”
谢秦氏说着有些哽咽，陆廷烨听的有些烦了，直接命令：“闭嘴！”
谢秦氏被吓得肩膀一抖，张了张嘴，不敢再发出声岚，也不敢跟着了。
回到破院，青雾和谷雨立刻迎上来，不等她们发问，冯岚抢先道：“我和侯爷需要补觉，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饭菜也不要太油腻，分量可以足一些。”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冯岚感觉自己可以吃下很多东西。
说着话就要进屋，青雾急急的说：“夫人，冯大人被抓了。”
冯岚顿住，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青雾口中的冯大人是她爹。
她看向青雾，问：“他犯什么事了？”
青雾面露难色，有些难以启齿，谷雨急急的说：“他在揽月阁杀了人，被巡夜司的人当场抓获。”
揽月阁是昭陵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周氏多年前就曾在这里做歌姬，那时，冯父是揽月阁的常客。
但两人成婚以后，冯父就再没有踏足过那里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继娘来过了？”
冯岚很快接受了这件事，一边冷静提问，一边扶着陆廷烨往屋里走。
谷雨跟着说：“侯爷和夫人走了两日就出事了，夫人的继娘没来侯府，但这件事早就在府里传遍了，府上那些下人全等着看夫人的笑话，说的话可难听了。”
冯父纳了周氏做续弦，本就被人看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更是令人不耻，谷雨不说冯岚也能想象府上的人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她点点头，问：“我爹现在还被关在巡夜司？”
冯父虽然只是个芝麻官，但也是官，他这次牵连的又是命案，巡夜司是无权处置的。
“案子刚出，冯大人就被关进大理寺了。”
冯岚眉心微拧，巡夜司无权处置的案子，会先移交京兆尹，只有案情特别重大才会移交大理寺或者御史台，冯父怎么会直接被关进大理寺？
冯岚察觉到不对劲，问：“我爹在揽月阁杀的什么人？”
“一个叫萱儿的歌姬，听说她之前频繁出入兵部侍郎大人的府邸，在冯大人被抓之前，户部侍郎的嫡子突发恶疾病逝了，坊间有传言说冯大人对侍郎大人怨恨已久，买通那歌姬毒害侍郎之子，又将那歌姬杀了灭口。”
戕害同僚嫡子，案子的性质的确就不一样了。
冯父在户部任职，多年无升迁，说他对上司心存怨念也是有人相信的，但冯岚不信。
她爹如果有怨念，就不会那么认真的整理编撰手上的书稿，更不会一有空就跑到城郊庄子上和那些农户一起耕种，观察季节交替变化对农作物的影响。
谷雨把前因后果说完，问：“夫人，你要回家看看吗？”
“不回，我刚刚不是说了我和侯爷要休息吗。”
冯岚回答得毫不犹豫，谷雨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那这件事你就不管了吗？”
“查案是大理寺的事，我不过是个深闺妇人，难道能比大理寺更快查出真相？”
“那你继娘……”
“她比我爹小五岁，又是半路夫妻，指不定一直盼着我爹死了好独占家财，没什么好看的。”
谷雨还想说些什么，被青雾拉着退下。
冯岚解了陆廷烨的腰带帮他换药，纱布和肉粘到一起了，冯岚花了很长时间才解下来。
伤处还没结痂，有些地方又流了血，看着就疼。
冯岚深吸了两口气才往上面洒药粉，陆廷烨突然问：“你相信吗？”
他问得没头没尾，冯岚却知道他在问什么，平静的说：“我不相信，我爹那个人，一辈子都在跟笔杆子打交道，连鸡都没杀过，他没有胆子杀人，他是被人陷害的，但要搭上侍郎嫡子的命，冯家还不够格。”
第91章还有心思来吃席？
冯岚和陆廷烨回侯府第二日，谢梅雪便回了侯府。
吃过午饭，谢梅雪来到破院。
天气暖和了些，她穿了一身桃红色春裙，戴一支镶玛瑙的金步摇，行走间，腰臀摇曳，骨子里散发出妩媚风情，勾人的紧，就是不大像大家闺秀，多了些风尘气。
进屋行礼，谢梅雪扭着身子坐下，关切的说：“我之前听说大哥大嫂被人伏击不知所踪，担心了好久，大哥大嫂能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谢梅雪眼底噙着笑，面色也红润，和上次相比，少了怯懦害怕，自信多了，可见这些时日在睿亲王府的日子过的还挺滋润的。
冯岚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柔柔的说：“多谢大妹妹关心，大妹妹是专程回府来看我们的么？”
“我不过是个妾，哪能随便外出走动呀，这次回府还有一件事要做，”谢梅雪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请帖递给冯岚，“王妃的生辰要到了，姐姐要亲自为王妃操持生辰宴，我是回侯府来送帖子的。”
谢梅雪这声姐姐叫得很是亲热自然，好像和薛晴然感情多好一样。
冯岚睨了眼帖子封面，没接。
“大妹妹也知道，侯府里外的事都是你二嫂在打理，帖子给她就行了，不用给我。”
薛晴然大婚的时候，冯岚和陆廷烨就没去，睿亲王妃又不是过大寿，去不去也没什么影响。
谢梅雪说：“姐姐之前与大嫂有些不愉快，想借这次机会和大嫂握手言和，这是姐姐嫁到王府后第一次操办宴席，还请大嫂给个面子，母亲那里我已经说好了，大嫂不用担心。”
冯父还在大理寺没有被放出来，薛晴然这个时候请冯岚去赴宴，哪里是想要握手言和，分明是要落井下石。
薛晴然让谢梅雪来送请帖，明显是威胁谢秦氏，如果她不想自己女儿回王府受罪，那就得想法子逼冯岚去睿亲王府赴宴。
冯岚听出弦外之岚，接了帖子，漫不经心的说：“我看大妹妹这次回家气色好了很多，想来世子妃对大妹妹还不错。”
谢梅雪弯眸笑起，说：“外界都传世子妃刁蛮跋扈冯不得人，我也因此惴惴不安了许久，认真接触后才发现那些都是谣传，世子妃待人其实十分宽厚，我身上的衣裙和钗环都是世子妃所赐，能与世子妃共事一夫是我的福分。”
谢梅雪的语调轻快，俨然以薛晴然马首是瞻。
冯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大妹妹过的好就好。”
谢梅雪勾了勾耳发，说：“都是托大嫂的福。”
话里多少带着几分恨意，只怕冯岚之前提点她要想办法怀个孩子自保在她心里也成了过错。
冯岚没有解释什么，客套的寒暄了几句，让谷雨送谢梅雪离开，又把青雾唤进屋说：“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我要给睿亲王妃买生辰贺礼。”
青雾空着手回来，说：“二少夫人说府库里还有不少东西，夫人可以先去库房挑挑有没有能入眼的东西。”
冯岚手里有钱，姜氏不好直接拒绝，只能用这种折中的方式。
冯岚也不挑，和姜氏一起去了库房。
库房没有窗户，平时也没什么人进出，味道不大好闻。
姜氏站在门口不打算进去，柔柔的说：“大嫂进去慢慢挑，我就不进去了吧。”
谢柏杨之前从库房里拿了不少东西走，冯岚一个人进去要是丢了什么东西就说不清了，冯岚挽住姜氏的胳膊，说：“大妹妹的聘礼也在里面，那些东西都出自睿亲王府，若是我不小心拿去送给睿亲王妃，怕是会得罪人，还是有劳二弟妹帮我一起看看。”
这个理由姜氏没办法拒绝，只好和冯岚一起进入库房。
库房里的好东西确实不少，冯岚扫了一圈，被角落里一柄大刀吸引。
那刀足有两人高，刀柄漆黑，末端有镶金的图腾，刀身落了灰，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凌厉的肃杀之气。
大刀之后，是一套银色盔甲，盔甲蒙尘，融在阴影里，如果不细看还有些发现不了。
姜氏注意到冯岚的目光，连忙解释：“那是大哥之前用的东西，大哥生气的时候还说要把它们烧掉，但母亲说这些东西跟着大哥出生入死，不能烧，就留下来了。”
留是留下来了，但无人打理，如同杂物，似乎在所有人眼里，那段浴血厮杀的光阴根本不值一提。
“母亲考虑周全，这些东西是不能烧。”
冯岚说着收回目光，最终选了一只花瓶做贺礼。
宴会当日，一早冯岚和陆廷烨就坐马车去了睿亲王府。
睿亲王妃虽然不是过大寿，但来赴宴的人也不少。
男女眷分席，冯岚还是和陆廷烨一起去男宾席落座。
睿亲王还没来，凤佑麟在招待宾客，见到冯岚和陆廷烨，凤佑麟吹了声口哨，扬声道：“本世子听说晋安侯受了重伤，这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
春猎的时候，凤佑麟在陆廷烨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回了睿亲王府，凤佑麟又嚣张起来，语气很是幸灾乐祸。
这是他家，他就不信陆廷烨还能拿他怎么样。
陆廷烨没有回应，凤佑麟又看向冯岚说：“城中最近出了一桩命案，夫人还有心思来吃席呢？”
冯岚早有预料，温笑着说：“世子妃特意发了请帖，臣妇也不好辜负世子妃的一番盛情。”
“亲爹入狱，生死难料，夫人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凤佑麟故意嘲讽，其他人也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冯岚垂眸，平静的说：“大理寺办案向来公正无私，自会把案子调查个水落石出，今日我贺夫君是来为王妃贺生辰的，若是世子有看人痛哭流涕的癖好，我也可以迎合世子哭一哭。”
别人都是哭死人，在生辰宴上哭，不是故意给人添晦气么？
凤佑麟眼眸微眯，似笑非笑的说：“本世子没有那种癖好，夫人既然是来做客的，还是好好享受今天的宴席吧。”
凤佑麟故意加重了“好好享受”这几个字的发岚，没过多久，乐曲声裹挟着一道熟悉的歌声传来。
冯岚先是一怔，而后咬紧牙关。
第92章瞧不上本世子的东西？
睿亲王府的花园很大，今天天气晴好，宴席设在花园，男女宾之间用几扇绣有泼墨山水画的双面绣屏风间隔开来。
整个昭陵会双面绣的绣娘不超过十位，这些屏风用的还是最上好的云锦，随便一扇都是千金难求的宝物，睿亲王府却随意的摆出来供众人观赏，可见府中财力有多雄厚。
屏风遮挡了视线，却挡不住悠扬的乐曲声和婉转动听的歌喉。
凤佑麟跟着乐曲摇头晃脑，扬声道：“这是哪儿请的歌姬，唱得可真好听，本世子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小厮立刻去问，过了会儿回来说：“回世子，唱曲儿的并非歌姬，而是冯夫人。”
凤佑麟看了冯岚一眼，故意问：“哪位冯夫人？”
“回世子，冯夫人是晋安侯夫人的继娘。”
这话一出，男宾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冯岚身上。
冯岚剥了个果子喂到陆廷烨嘴边，只当没有听到这番对话，凤佑麟装模做样的呵斥：“你们怎么回事，冯夫人是来王府做客的，怎么能让她唱曲儿呢。”
小厮低着头说：“世子误会了，是冯夫人自己主动说要唱曲儿给王妃祝贺的，并没有人故意为难。”
“她想唱也不能让她唱啊，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经是晋安侯的岳母了，她不要脸晋安侯还要呢。”
凤佑麟和小厮一唱一和，拐着弯儿的把周氏和陆廷烨都骂了。
冯岚把果皮扔进空盘子里，轻声问：“她要唱她的曲儿，世子把我夫君扯上做什么？”
冯岚的态度有些冷漠，并不替周氏说话，只维护陆廷烨。
凤佑麟挑了下眉，旁边的小厮立刻说：“夫人，世子并非针对晋安侯，只是冯夫人毕竟是侯爷的岳母，做出这样的事，对侯爷的名声难免有损。”
“她不过是个续弦，谁跟你说她是我夫君的岳母？”
冯岚微微拔高声岚，眉眼多了两分厉色，小厮低下头不敢应声，续弦和原配到底有些区别，冯岚都不承认周氏，其他人自然更加没有资格置喙。
凤佑麟饶有兴致地看着冯岚，说：“她的出身虽然不好，好歹也对夫人有养育之恩，夫人为了维护晋安侯，这是不打算认自己的继娘了？”
“我只有一个娘，这些年因为她，我受尽白眼，我出嫁的时候，她更是连嫁妆都没有给我一点，我为何要认她？”
这些事都是众所周知的，冯岚要说不认周氏，也有理有据。
“如此说来，她这些年一直苛待夫人，她越是出丑夫人就越高兴？”
“我已嫁得如意郎君，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冯岚没有给凤佑麟话柄，她并没有盼着周氏不好，只是把周氏当作不相干的人看待。
凤佑麟笑得更开，对小厮说：“去请冯夫人过来。”
周氏很快跟着小厮来到男宾席。
她穿了一件冯岚没有见过的绛红色对襟长裙，裙摆和衣襟上面绣着艳丽的石榴花，头上戴的是冯岚年前给她打的那套首饰，精心的化了妆，眼角的皱纹被小心的遮盖，比平时看着年轻许多，徐娘半老却风韵不减。
凤佑麟不由得眼前一亮，轻佻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本世子总算明白当年赫赫有名的状元郎为什么会不顾世俗压力纳一个歌姬做续弦了。”
周氏笑出声：“我这年纪都可以做世子的娘了，还能被世子夸长得好看，怪不好意思的。”
周氏唱歌的时候，歌声婉转灵动，说话的时候却有些大嗓门儿，美感顿时少了一半。
凤佑麟的眼角控制不住抽了抽，又听到周氏问：“好端端的，世子叫我过来做什么呀？”
周氏提醒了凤佑麟，他随手扔了个玉坠子给周氏，说：“本世子觉得你唱曲儿唱得挺好的，赏你点儿东西。”
凤佑麟的姿态很是高傲，把周氏当歌姬打发，周氏拿着玉坠子细细打量，欢喜的说：“这玉坠子成色真好，怕是要值不少银子。”
本世子的东西当然不会有差。
凤佑麟得意的勾唇，下一刻，周氏却把玉坠子还了回去，说：“我命不好，嫁了个没出息的男人，运气好得了王府的请帖来赴宴，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献丑唱个曲儿为王妃贺生辰，大家喜欢听我已经很知足了，这赏赐我就不要了。”
周氏是来给睿亲王妃贺生辰的，并不是来卖唱的。
凤佑麟存了心要羞辱周氏，哪里能让周氏就这么把东西还回来，他眯了眯眸，不满的问：“怎么，你还看不上本世子的东西？”
“我没有看不上，只是我空手来赴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拿东西走，若是旁人也有就罢了，偏偏世子只给我一人，我家男人还在大理寺关着，若是别人误会世子与那死鬼私下有什么来往，岂不是害了世子？”
周氏的眼睛一直看着那玉坠子，明显很想要，在众人眼里，她就是个出身风尘、头脑简单的市井妇人，凤佑麟因为她最后一句话炸了毛，怒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本世子和你男人私下能有什么来往？”
周氏缩了缩脖子，像是被吓到，嘴上还在嘀咕：“世子之前不是老在我家周围晃悠么，我知道世子没做什么亏心事，可其他人会怎么想我又控制不住。”
他那是在堵冯岚！
这话凤佑麟说不出来，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周氏命令：“不会说话就给本世子闭嘴！”
周氏乖乖闭嘴，凤佑麟还想让她把玉坠子收下，周氏突然偏头看向冯岚，尖声道：“你笑什么？”
冯岚一脸莫名：“谁笑了？”
周氏怒冲冲的走到冯岚面前，大声说：“我明明听到你笑了，死丫头，果然嫁进侯府做了侯夫人翅膀就硬了，竟然敢看我的笑话……”
周氏撸起袖子要打冯岚，被陆廷烨拦住，周氏立刻哭喊：“你这个不孝女，竟敢教唆夫君打自己的继娘，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周氏说着砸了几个盘子，周围的宾客还有下人全都在看热闹，睿亲王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周氏像是看到救星，夹着嗓子哭求：“王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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