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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父有些诧异，随即慈爱地将苏轻妩扶起：“我儿不必多礼，为父听云枝说你身体不适，可请郎中来看过了？”
闻言，苏轻妩只觉心被搅成了泥。
苏父见苏轻妩不断滚落的泪珠，也吓了一跳。
“妩儿，可是哪里疼？”
苏轻妩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泪珠拭去，赧然道：“女儿失仪了，女儿只是想马上就是母亲忌日，一时难忍心痛罢了。”
苏父也怅然叹了口气：“妩儿孝顺，明日去陪母亲说说话吧。”
苏轻妩乖顺应是，又陪苏父说了一阵子话，才回到自己的闺房内。
次日。
苏轻妩早早备好了纸钱香烛，带着云枝去了苏母的坟前。
她让云枝走远了一点，将纸钱点燃。
“母亲，是您在冥冥中保佑着妩儿吗？这次，妩儿再也不会让父亲陷入那样的境地了。”
“您在天之灵，请继续看顾着父亲。”
烧完纸钱，苏轻妩又说了一些这些年的事，方带着云枝回府。
马车走在宽敞的朱雀大街上。
苏轻妩掀起帘子，看着两侧熟悉的商铺。

前世她入宫后，所食所用都精美奢华，可她最想念的，却是当年父亲下学后从朱雀大街上买的零嘴吃食。

苏轻妩贪念地看着。
这时，马车猛地一晃。
苏轻妩猝不及防之下，差点从马车上摔了出去。
那马像是突然发了狂，在朱雀大街上狂奔起来，吓得周围百姓纷纷尖叫避让。
车夫已经被甩了下去。
云枝的头在车窗上磕了一下，正高高肿起。
却还扑过来将苏轻妩护在身下：“姑娘小心！”
苏轻妩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见街上尘烟滚滚，而正前方有一个孩子！
“快跑！”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那孩子已经吓得呆住了，站在原地不动。
眼见就要撞上去，苏轻妩的心悬到了喉咙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色的身影闪过，一把抱起孩子就地一滚——
堪堪与疾驰而过的马擦肩而过！
苏轻妩松了口气。
下一刻，那银影又掠过来，径直坐到了马上！
那熟悉的背影，让苏轻妩浑身一僵。
怎么会是他……
骏马还在往前冲，苏轻妩的身体不断撞上车壁。
比起身上的疼痛，心底的疼痛更加鲜明。
她紧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前方的身影。
前世，她十六岁嫁弋㦊给他，本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惨死皇宫，死时年仅二十三。
而牵扯进两人恩怨纠葛的，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父亲……
重活一世，本以为不随着父亲进宫便能斩断孽缘，没想到又在这里撞见了。
简直是孽缘。
这时，发狂的马慢慢停住脚步，倏而猛地瘫倒在地。
车厢中的苏轻妩没留神，直接被甩了出去。
“啊——！”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没有来临。
她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意识到身前的人是谁，她如雷击般迅速退开。
现在的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眼前人。
云枝手脚并用地从马车上爬下来：“姑娘，你没事吧？”
苏轻妩找回一些神智，低着头，小声道：“多苏尊驾。”
头顶传来一道极好听的声音：“姑娘多礼了。”
苏轻妩不动声色地瞥去。
只见眼前穿着银白衣袍的少年丰神俊朗，光风霁月。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到苏轻妩身前。
“在下夜玄霆，姑娘可伤着了？”

第十四章

苏轻妩却没去接，只是侧过身：“小女子无事，此番多苏楚公子了。”
夜玄霆不以为意地收回帕子，走到那倒地的马前，足尖一勾。
一条约有半臂长的蜈蚣爬了出来，被夜玄霆一脚踩死。
“看来这便是让马突然惊起的罪魁祸首了。”
苏轻妩脸色有点发白。
如果今天不是夜玄霆在场，就算她能有幸活下来，那孩子却是九死一生。
到时候别说她要有牢狱之灾，就连她父亲都难逃劫难。
想到这里，苏轻妩又朝夜玄霆行了个礼：“小女子多苏尊驾救命之恩。”
夜玄霆勾唇一笑：“方才不是已经苏过了？”
苏轻妩始终避着他的视线。
见夜玄霆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去和云枝说话。
“去查看一下今日有哪些商铺遭了损失，双倍补偿。”
云枝低声应是。
夜玄霆倒是多看了苏轻妩一眼。
“小女子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说罢，她不等夜玄霆回复，转身想带着云枝离去。
夜玄霆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姑娘没有马车，难道要走回去不成？不如在下……”
还没说完，便被苏轻妩打断了。
“多苏好意，不必了。”
她实在不愿与夜玄霆再有牵扯。
夜玄霆也不强求，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眸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
这时，贴身侍从裴云鹤迎了上来。
“王爷，您没伤着吧。”
见夜玄霆定定望着前方，不由得有丝好奇：“这位姑娘是？”
夜玄霆双手负在背后，眸光一闪：“马车上有苏家的徽章，你说她是谁？”
裴云鹤沉思片刻，随即面露喜色。
“苏家……难道是苏太傅之女？”
夜玄霆微微颔首：“不错。”
裴云鹤难掩激动之情：“太傅门生众多，朝中有一半的臣子曾是他的学生，若是王爷能娶太傅之女……”
夜玄霆但笑不语，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
苏府。
苏轻妩怔怔地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星子出神。
原想着离夜玄霆越远越好，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
还是说，今日相遇也是夜玄霆精心布局的呢？
毕竟，前世他也是这么算计她的。
正想着，云枝推门进来：“姑娘，怎么还没安寝？”
苏轻妩回过神来，笑道：“睡不着呢。”
云枝走到她身边，促狭一笑：“姑娘莫不是在想白日里那位公子？”
苏轻妩唇角的笑意凝固。
云枝尚未发现她脸色骤变，还揽着苏轻妩的手臂玩笑。
“姑娘别害羞，那位公子当真是英俊不凡，和姑娘倒是相配……”
“别说了！”苏轻妩声色俱厉地出声打断。
云枝吓了一跳。
她和苏轻妩自小一起长大，苏轻妩待她一向温柔，从未这样吼过她。
“姑娘……”云枝有些怯生生地开口。
苏轻妩沉吸口气，勉强勾起唇角：“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若是传出去，岂非惹人笑话？”
云枝低头：“奴婢知道了。”
苏轻妩知道这火发得不对，毕竟云枝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实在连听到自己和夜玄霆放在一起说都受不了。
“你先下去吧。”
苏轻妩疲惫地说道。
然而云枝出去后，她却没休息。
而是在窗边坐了一夜。
从那日起，苏轻妩干脆连门都不出了，就怕再遇上夜玄霆。
但大年三十当天要去卧佛寺上香，却是怎么也躲不得的。
苏轻妩特意起了个大早。
谁知刚走到山门，就遇到了夜玄霆。
就跟故意在那里等着一般。
“竟然能在此遇见姑娘，岂非有缘？”

第十五章

苏轻妩心念急转——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难道苏府有夜玄霆安插的眼线？
她沉下脸：“佛祖面前如此轻佻，难道不怕神佛降罪吗？”
不再去看夜玄霆，她径直抬步便走。
却被夜玄霆拦住：“是在下孟浪了，原想着与姑娘有一面之缘，便开了个玩笑，绝无轻薄姑娘的意思。”
苏轻妩看着他脸上的愧色，慢慢攥紧了裙摆。
若不是她曾亲身领教过夜玄霆的手段，今日也会被他绝佳的演技骗过去。
那些她以为的甜蜜，都藏着无尽的算计与利用。
苏轻妩越过他朝前走去：“请恕小女子要事在身，不便奉陪。”
夜玄霆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苏轻妩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苏轻妩好像对他有着莫名的恨意。
可这究竟是为何呢？
他们只在朱雀大街见过一面，他甚至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夜玄霆轻笑一声，眸底的好奇简直呼之欲出。
这位苏姑娘……当真有点意思。
……
苏轻妩走到卧佛寺大殿时，才轻轻松了口气。
这才发觉背上甚至出了薄汗。
和夜玄霆呆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她想起前世的那些伤痕。
她绝不会再来一次！
上完香后，苏轻妩和云枝回到苏府。
一进门，她便沉声吩咐：“将府中所有侍从丫鬟清查一遍，只要有与外人互通消息嫌疑的，通通逐出去。”
云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苏轻妩一脸凝重的样子，连忙出去处理了。
苏轻妩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避免和夜玄霆接触，她就能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与此同时，皇宫内。
夜玄霆陪着母妃用完晚膳，又亲自递上热茶。
他母妃原是伺候楚皇的宫女，有一次被喝醉酒的楚皇临幸，后来又生下了他。
看在生下皇子的份上，楚皇也封了她一个瑶妃。
但一直不宠爱她，连带着也不喜欢夜玄霆。
瑶妃喝完热茶，打量着眼前俊秀的儿子，笑道：“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夜玄霆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无论在外人跟前多持重的人，在母亲面前总会放松两分。
瑶妃不由得失笑：“看来，我儿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了，不知是哪家的女儿？”
“母妃说笑了。”
瑶妃慢慢敛起笑意：“你若真心喜欢，大可去求父皇赐婚。只是你一定要想清楚，千万不能一时起意，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
夜玄霆神色蓦地肃然了起来。
他的确对苏轻妩十分好奇，也动了想娶她的念头。
却只是因为她父亲是当朝太傅而已。
至于其他的，他从未想过。
他自小被父皇冷待，又受尽其他皇子欺辱。
而在母凭子贵的皇宫内，瑶妃更是备受折磨。
因此，他只有当上太子甚至皇帝，才能让瑶妃扬眉吐气。
夜玄霆没有对瑶妃说这些，只道：“儿子知道了。”
想了想又补充：“听说御花园新进了一些西域奇花，寒冬也能开放。母妃不如去请皇后娘娘举办一个赏花宴，遍邀大楚贵女前来赏花？”
瑶妃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含笑应了。
夜玄霆这才起身，行礼告退。
几日后，苏府。
云枝喜笑颜开地挑拣着妆奁内的首饰，絮叨道。
“元宵佳节，皇后娘娘举办赏花宴，姑娘也在邀请之列，可要好好妆扮一下。”
“奴婢猜着，皇后必是给太子选太子妃呢。”
苏轻妩怔怔地坐了一会。
她心里莫名有种直觉，这次进宫肯定又要撞上夜玄霆。
沉思片刻，她在云枝的喜悦声中，淡淡开口。
“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去了。”

第十六章

云枝愣了一瞬。
这京中贵女，没有不想嫁入皇室的。
偏生她家姑娘是个特立独行的，有这样的机会却不想要。
想了想，云枝劝道：“毕竟是皇后娘娘的邀请，若是不去，岂不得罪？”
苏轻妩捏着梳子，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去，万一再撞上夜玄霆可如何是好；
若不去，又担心皇后降罪。
苏轻妩凝神想了片刻，还是无奈地道：“那便去吧，只是换身素色的衣裙来，钗环也不要那些花哨的。”
为了不让父亲为难，这赏花宴她还是得去。
只好尽量不引起他人注意了。
云枝又是十分不解，这皇后娘娘的宴会，其他贵女哪个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
但她不敢逆苏轻妩的意，只好满心疑虑地取了身淡绿色的衣裙来。
发髻也梳得简单，只用了绒花作为点缀。
“姑娘，若是打扮得太素雅，难免让人觉得不尊敬皇后呢。”
云枝犹豫了片刻，还是劝道。
苏轻妩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便往发髻上簪了一支步摇，又戴上一对珍珠耳坠。
这才出门，坐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御花园内。
苏轻妩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一时也有些百感交集。
再站在这里，幻若隔世。
想到这，苏轻妩自嘲地一笑，低声道：“可不是隔世了吗？”
周围衣香鬓影，暗香浮动。
苏轻妩却没了赏玩的兴致，寻了个借口和皇后身边的侍女说了一声，干脆走开了。
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前世乌兰绮将她推下的高台上。
苏轻妩有些惘然。
如今她重活一世，希望乌兰绮的命运也能随之改变。
不要再在深宫中为人替身了。
那样明媚的女子，就应该自由地活着，
正想得出神，耳畔突然传来了几道陌生的男声。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必是想给您挑一位出身名门的姑娘入东宫呢。”
“大楚的贵女还不是任由殿下您挑选？”
“殿下身份尊贵，又不像那夜玄霆，生母卑贱，怕是只能娶一些商户之女了。”
顿时，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响起。
苏轻妩脚步一错，闪身躲进了一侧的阴影下。
那几人竟然在原地停下，开始说起夜玄霆来。
言语之中，尽是轻蔑。
甚至还有污言秽语辱及他的生母瑶妃。
苏轻妩咬紧唇瓣，突然有点能明白，为何前世夜玄霆那么执着于帝位了……
那边言笑声更大了。
“小门小户的女儿又如何，若能像那位爬上龙床的瑶妃娘娘一般豁得出去，怎么说也能当个王妃嘛。”
“当夜玄霆的王妃，还不如去太子殿下宫里当个洒扫宫女呢。”
“哈哈哈……”
听着那些放肆的笑声，苏轻妩不由得攥紧了裙摆。
纵然她已经不爱夜玄霆，却还是为这些话恶心！
虽说天家无亲情，但好歹也是一父所出的兄弟。
出言竟如此恶毒！
这时，脚步声竟往苏轻妩这边来了。
最多不过十步就能看到她！
苏轻妩额间沁出薄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只手蓦地从身后伸出，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阶梯下。
“唔……”
苏轻妩惊怒回头，却对上一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睛。
竟是夜玄霆！

第十七章

苏轻妩的心疯狂地跳了起来。
怎么都没想到夜玄霆竟然也在这里。
那方才那些话……他岂不是全听见了？
苏轻妩几乎被夜玄霆半抱在怀里，偷偷地往上一瞥，却见夜玄霆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究竟是他当真平静，还是那些话他已经听了太多……已经麻木了呢？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脚步声已经慢慢远去了。
苏轻妩察觉夜玄霆的手松开，连忙从那亲密的姿势中脱身出来。
夜玄霆拍拍衣袖上的灰，朝苏轻妩拱手道。
“方才事发突然，不得已唐突姑娘了，还望海涵。”
又有一丝不自在地继续道：“小王夜玄霆，之前没对姑娘说清身份，见谅。”
苏轻妩看着他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未来得及思考，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们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
话一落，她便有些后悔。
果不其然，夜玄霆眸底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片刻后，他摇头苦笑了一下：“这种话，我从小到大已经听过太多，若要生气，早就气死了。”
果然如此……
苏轻妩有些不自在地拧紧手帕：“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他日你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前世夜玄霆登基后，几位皇子都离奇去世了。
虽然没人敢说，但都知道是夜玄霆下的手。
那时苏轻妩也暗暗心惊他手段狠辣，今日却是明白了一点。
夜玄霆悄然探头出去，仔细打量四周后才对苏轻妩道。
“若是有人看到姑娘同我在此处，难免损害姑娘清誉。趁着现在没人，姑娘快些离去吧。”
苏轻妩嘴唇翕动了数下，终究什么都没说。
转身离开了。
夜玄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晦涩。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除了母妃外，第一个会在意他是否会生气的人。
心里似有暖流涌过，将那些“若娶太傅之女，有益于夺嫡”的功利心冲淡了些许。
另一边。
苏轻妩快速回到了宴中。
首座上，皇后言笑晏晏地同各位贵女说话。
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个容色摄人的女子。
穿着一身烟粉色的如意裙，明眸皓齿，竟将在座的艳色都压下去三分。
苏轻妩听到身旁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位贵女是谁呀？”
“小声点……她来头可不小，她母亲乃是皇上的堂姐，听说她一出生便封了嘉柔郡主。”
闻言，苏轻妩拿着糕点的手一顿。
前世，这位嘉柔郡主会被指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后来太子被废，她也跟着被幽禁。
听闻很快就去世了。
果真是自古美人皆薄命……
皇后笑着扫视过坐上诸位，在看到苏轻妩时，顿了一下。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位姑娘倒是很合本宫的眼缘。”
顿时，各种各样的视线从四面八方隐秘地投到了苏轻妩身上。
苏轻妩心中苦笑，却也只能起身行礼。
“臣女怎担得起娘娘称赞，是娘娘不嫌弃臣女蒲柳之姿罢了。”
言语大方，不卑不亢。
皇后笑意愈深：“不知是哪家能教出如此不错的姑娘？”
苏轻妩顿了片刻，还是道：“家父苏晁，多苏娘娘夸奖。”
满座皆是一惊，连皇后眼底都掠过一丝复杂。
苏晁，大楚太傅，同时兼任国子监祭酒。
官职不算特别高，身份却十分微妙。
因为他门生众多，朝中大半臣子都出自他座下。
若是娶了苏太傅的独女……
皇后掩下眸中神色，声音愈发温柔：“本宫一见苏姑娘便觉得投缘，姑娘若是得空，不如常来宫中陪伴本宫？”
这几乎是摆在台面上的拉拢了。
太子是皇后嫡出，想来皇后也是为太子之位更加稳妥而打算。
苏轻妩一想到进宫便可能遇上夜玄霆，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好在话将出口时她想起眼前的人不可得罪，只好无奈地俯下身。
“臣女荣幸。”
她低低伏着身子，自然也注意不到，一道极其恶毒的眼神，正死死盯着她。

第十八章

好不容易才熬到赏花宴结束。
苏轻妩身心俱疲地靠在马车壁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云枝在一旁十分兴奋的样子：“姑娘，宫中是否和传说中的一样，地上都是用金砖铺的？还有，皇后娘娘漂亮吗？”
侍女只能在宫门外等着，也难怪她好奇。
苏轻妩实在没心思和她说这个，勉强敷衍了几句，便将头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
皇后的招揽之意，她不是不明白。
只是若当真被和太子撮合在一起，岂非落个和上辈子嘉柔郡主一般的下场？
况且在御花园高台旁听到的话，这位太子殿下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可若违抗皇后之命，只怕苏家倾覆也在旦夕之间……
一时间，苏轻妩也有些心乱如麻。
……
那日后，皇后还当真宣了苏轻妩入宫几次。
苏轻妩小心应付着，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她每次都是直奔皇后宫中，出宫后又立马回苏府，倒也没撞见过夜玄霆。
苏轻妩渐渐放下心来。
却没想到，躲开了夜玄霆，又撞上了另一位得罪不起的大佛。
这日，苏轻妩陪着皇后品完春茶。
见皇后有点乏地按着眉心，便起身告辞。
“臣女不扰娘娘休息了，先行告退。”
退出宫殿时，刚松了一口气，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还未来得及反应，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
随即尖利的声音在耳畔炸开：“何人如此不长眼，竟敢冲撞我们郡主！”
苏轻妩顾不得脸颊生痛，一撩裙摆跪下：“臣女冒犯郡主，还请郡主赎罪。”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嘉柔郡主。
嘉柔郡主漠然地打量了她一眼，也不叫她起来，抬起步子便走。
她的侍女跟上去前，又重重啐了一声，指桑骂槐道。
“有些人净想着攀高枝，却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究竟配不配得上！”
苏轻妩将头垂了下去，心中无奈苦笑。
侍女自然不敢如此嚣张，想来是奉了嘉柔郡主的意。
看来皇后的青眼，已经让这位嘉柔郡主将她视为眼中钉了。
可谁能知道，她苏轻妩，这辈子只想离皇宫越远越好……
苏轻妩等人走远，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顾不得揉揉生疼的膝盖，只想快点从这个地方离开。
走到宫门口时。
苏轻妩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身形一僵。
想躲却已经来不及。
“苏姑娘，今日怎么……”夜玄霆走近，唇角的笑意在看到苏轻妩高高肿起的脸颊时凝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
语气中的急切是那样的明显。
苏轻妩心口一颤，侧身避过夜玄霆的视线：“无妨，不小心磕了一下。”
夜玄霆出身宫禁，哪里看不出那分明是掌掴的痕迹。
心底竟莫名疼了一下。
“下次小心点。”
夜玄霆终究没有拆穿，只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这是上好的消肿之药，还望苏姑娘不要嫌弃。”
苏轻妩察觉到他目光中的关切之意，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方才将那带着夜玄霆体温的药膏接了过来，小声道。
“多苏！”
说罢，便想越过夜玄霆上马车。
却被他拦住，“很快就是春狩了，到时候……你会去吗？”
苏轻妩攥紧手中药膏，“臣女不懂骑射，便不去凑热闹了。”
留下这么一句，逃也似地回到了马车上。
擦肩而过时，耳畔清楚地听到了夜玄霆一声失落的呢喃——
“可我想见你怎么办……”
苏轻妩咬住唇瓣，放下车帘隔绝了视线。
马车哒哒而去。
夜玄銥誮霆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跟着离去。
而在不远处，嘉柔郡主看着这边，嘴角勾起一抹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