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怕兰寻误会,她小声说道,
“府里有些乱着,阿兄他们都顾不得我,我是偷偷出来的,父亲他们不知道……”
“我,我只是听说二姊姊昏迷不醒,就想过来看看,二姊姊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免得父亲他们察觉。”
她声音细细小小,巴掌大的脸上带着紧张,朝着兰寻福了福身子就想要离开。
兰寻连忙叫住了她:“既然来了,做什么急着走,反正你也说了府里正乱着,多留一会也没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
兰寻朝着盛茹招招手:“你不是说你是过来探望我的吗,我正好也有些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吧。”
盛茹有些愕然,抬头时眼睛钝圆。
“怎么,不愿意?”
“不是……”盛茹连忙道,“我,我愿意的……”
盛茹的性子是真的怯弱,一点儿动静就能惊的她不知所措。
她好像从不懂得拒绝,也怕让人生气,兰寻轻易就将人留了下来,等花芜领着惜春她们送了点心茶水上来,兰寻就见到她喉间咽了咽,却飞快移开了眼。
“陪我吃些吧,我一个人吃着不香。”兰寻塞了一块酥饼给盛茹。
“二姊姊……”
“尝尝。”
盛茹小心看了兰寻一眼,见她眼里是笑,这才放松了些,捧着那酥饼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小姑娘动作很轻,吃的也很小心,明明是容易掉渣的酥饼,她却连细碎的饼屑都没落下。
她白得不见血色的小脸,衬得脖颈细的惊人,小巧的下巴尖尖,捧着酥饼时衣袖滑落,露出的腕骨都因瘦弱突起。
盛兰寻看着盛茹有些唏嘘,她以前是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三房的妹妹,因着三叔不喜,三房嫡子女也厌恶,加之盛茹自己性子怯弱鲜少与人来往,就连府里有时候家宴都瞧不见她身影,满是“娇贵”的她自然也不会越过三房留意盛茹处境。
直到上一世她被关了起来,这个从不起眼的三妹妹却是盛家除了花芜之外,唯一一个真心问过她安好的人。
她不敢放她出去,也不敢跟盛瑾修他们交恶,她甚至不敢替她说一句话,她只是在花芜死后偷偷递几个馒头,悄悄说声“二姊姊你要安好”。
她每次从墙边的小洞扔东西进来时,那手腕都细的与常年不见天日苟且活着她一样。
盛兰寻见她吃完一块酥饼,又递了块软糕给她:“慢慢吃,还有。”
第47章三叔是三叔,阿茹是阿茹
盛茹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什么美梦里,一块接一块的糕饼下肚,饿得有些发慌的肚子充实起来。
盛兰寻知道她向来少食,也不敢给她吃的太多,待两小碟点心空了后,见小炉子上的茶汤沸腾起来,她舀了些进杯子里放在盛茹身前:“点心太干,喝点茶汤润润。”
“谢谢二姊姊。”
盛茹脸颊浮出浅浅薄红,倒叫人没那么苍白。
她捧着茶杯偷看了一眼对面的二姊姊,明明她脸上敷着药,衣裙也无往日华丽,可无端却比她以前隔着墙角,看到的那个恣意笑闹的二姊姊亲近许多。
“二姊姊,你的脸…”
“我脸没事,用药养养就能好起来。”
盛茹闻言乖巧哦了一声。
兰寻看着她:“府里现在怎么样了?”
盛茹迟疑了下,小声说道:“前日祖母受伤回去之后就一直高热不止,昨日本来已经好些了,可是大伯母因着阿兄被贬的事在府里大吵大闹,结果祖母也知道陛下摘了她诰命,夜里又发作起来。”
她像是怕兰寻嫌弃她没用,捧着杯子脸色呐呐。
“我去不了祖母那里,父亲也不允我去侍疾,所以我也不知道祖母眼下到底怎么样了,我只是远远瞧见那边院中乱糟糟的,还去了好几位太医,大伯父在屋里砸了杯子,还将大伯母也骂哭了。”
别的她不敢打听。
兰寻闻言倒是没奇怪太医署的人去盛家,毕竟祁今不许人替盛家诊治的事情都闹上了朝堂,他要的只是盛老夫人一只手,旁的自不会落人话柄,太医署的人也都是人精,知道事情闹到圣前也不会明面再得罪盛家。
“二姊姊…”盛茹见她沉思的样子,犹豫了下问道:“你还会回去吗?”
兰寻抬眼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她嘴唇嚅动:“我见阿兄去你院子里了。”
兰寻眉心顿皱:“什么时候的事情?”
盛茹低声道:“就昨天夜里,我睡不着想要消消食,就遇见阿兄和大姊姊。”
“阿兄饮了好些酒,醉醺醺地喊你名字,后来大姊姊不知说了什么,阿兄就动了气跟她吵了嘴,我有些担心他们出事跟了一会儿,就见他和大姊姊去了你院子里。”
兰寻瞧着瘦的皮包骨头的盛茹,不信她会大半夜起来消食,盛茹十之八九是又被人克扣了饭食夜里去找吃的,结果撞上了盛瑾修他们。
只是盛瑾修和盛姝兰去她的世安苑里做什么?
盛茹显然是不常说人坏话,胆子也极小,像是怕盛兰寻会追问,说完后就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二姊姊,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我叫人送你回去……”
“不用。”
盛茹急声拒绝后,见兰寻皱眉连忙解释:“我是偷偷出来的,只是想看看二姊姊是否安好,府里现在乱着,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来了积云巷,二姊姊会麻烦的。”
“我自己回去就好,二姊姊好好养伤……”说完她顿了顿:“谢谢二姊姊的点心。”
小姑娘说话跟蚊吶似的,不仔细甚至听不清她后面那句道谢。
盛兰寻只觉得她胆子实在太小了些,原是想要人送她,可盛茹说什么都不愿意,最后兰寻只能放了她离开。
花芜送了人回来后脸色就有些奇怪:“女郎,三娘子竟是一个人走着来的,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
盛家好歹是国公府,府里无论是郎君还是女娘,身边都是配的有仆役的,就如盛兰寻,她身边原也还有两个丫环,只是先前因卖主讨好盛姝兰被她撵了出去,但至少还剩下个花芜。
可盛茹倒好,身边竟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盛兰寻皱眉:“有让人跟着吗?”
“奴婢跟杭护卫说了,他会派人送三娘子回去,女郎放心吧。”
花芜扶着兰寻回了后院住处,待到替她将外衫褪下,才忍不住问:
“女郎,你说三娘子来找你到底干什么来了?咱们往日里跟她也没什么往来,女郎在府里住着时也从没见她上过门,一年到头都说不了两句话。”
三房跟二房的院子相隔的有些远,加之盛茹很少去其他人院子,花芜还是去岁中秋时远远瞧见过盛茹一回。
她伸手替兰寻将脸上的药洗净,一边替她重新上药,一边说道:“三娘子该不会是帮着府里来打探消息的吧?”
“应该不是。”
脸上有些刺疼,兰寻吸着气说道:“她想必是听了外面的话,以为我吐血晕厥,所以来看看我。”
花芜手上动作仔细,只是神色间满是怀疑:“三娘子会这么好?”
脸上药全部敷好,等刺痛被清凉盖过,花芜仔细看了一遍没有疏漏之处,才端着水盆过来拧了帕子一边帮着兰寻擦脸,嘴里却还絮絮叨叨。
“大娘子就是三爷带回来的,要不是府里也乱不成这个样子,三娘子不帮着三爷就不错了,还能特意来看女郎?”
现在老夫人一品诰命没了,只留了个最低等的孺人,满京城是个命妇都能比她高上一等,大郎君更惨,说是被发回翰林院修身养性,可陛下没给他任何官职。
那翰林院本是帝心所在,大郎君却无处立脚,去了翰林院无事可做,被人嘲讽,不去翰林院那就是对圣上不满,去不去都遭人羞辱。
祁督主为着自家女郎毁了大郎君前程,盛家那边现在恐怕恨不得撕了女郎。
盛兰寻闻言却道:“三叔是三叔,阿茹是阿茹,而且她也不单单只是来看我。”
“啊?”花芜茫然。
盛兰寻抿抿唇,她上一世勉强算是跟盛茹相处过一阵子,也知道她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