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禾抿抿唇，转头看向她：“你是要我回答你的问题，才肯让他们接受乡亲们吃的吗？”
江泽云没有说话，但一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戚云禾皱着眉，简单解释了句：“文革前我爸带着我和我妈在这儿支过教。”
她顿了顿，又问：“可以了？”
江泽云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杨凯。”
外头的杨凯应了声，走了进来，察觉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也不敢多问：“团长，有什么指示？”
江泽云看着戚云禾，声音低沉：“大家跋涉几天都累了，都吃口热乎的吧。”
杨凯脸上闪过抹诧异，下意识看向面无表情的戚云禾，感慨这老师嘴皮子这么厉害吗？居然能说动向来把‘军令如山’、‘纪律为重’挂在嘴边的江泽云。
但能吃上新鲜的食物，杨凯心里也乐呵，敬了个礼就出去了。
戚云禾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也赶忙跟了出去。
江泽云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看地图的心思全都没了。
他曾以为这辈子都和戚云禾无缘了，可在千里之外的南省，两个人又这样遇见了，这是不是说明，老天爷是在给他机会？
江泽云眸色渐深，冒雨走了出去。
外头，戚云禾正做着翻译，帮村民们传话，即便光线很暗，也能看到她脸上发自内心的笑。
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对谁好像都会笑，唯独对自己……
戚云禾转头间，撞上江泽云的视线。
江泽云不由自主上前，杨凯把雨衣披在他身上：“团长，把雨衣穿上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见戚云禾表情僵凝了瞬，然后她像没看见一样移开了。
江泽云目光暗了暗，利落穿上雨衣。
为了报答村民们的好意，乘着天还没彻底黑完，江泽云带着一些人去帮家里漏雨的村民修房顶。
修好李三东家的房顶后，江泽云扫了一圈，没看到戚云禾，下意识问身边不停道谢的李三东：“戚云禾住哪儿？”
第33章
李三东虽然不会说普通话，但也勉强能听出意思，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江泽云问的是戚云禾，立刻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亮着灯的瓦房。
“谢谢。”
江泽云道了谢，立刻大步过去。
屋子里，煤油灯的火光被风吹得忽明忽灭，正在改作业的戚云禾刚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一滴水落在了头顶。
她抬头一看，雨水正从破损瓦片的空隙漏进来。
戚云禾叹了口气，只能把桌子移开，出去准备从厨房拿个盆来接着。
谁知刚开门，江泽云就迎面走来。
她一怔：“你……”
江泽云看了眼里头‘水帘洞’似的漏水，微微蹙眉：“一会儿可能下暴雨，我们帮着乡亲们修修屋顶。”
戚云禾朝外头看了看，的确，不少人家的屋顶上都趴了人。
她又看看自家的屋顶，这间房子比她岁数都大，平时雨稍微大点就会漏水，弄得屋子又潮又湿。
只是……怎么偏偏是江泽云……
捕捉到戚云禾眼里的纠结，江泽云薄唇轻启：“只是帮你补个屋顶，不会睡你这儿的。”
听了这话，戚云禾‘噌’的冒了火苗，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谢谢，不过你想睡也没地方。”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再矫情，索性开了门。
江泽云走进去一看，里头很简陋。
正中间放着张不太稳当又破旧的四方桌，桌子上还放着个接雨的铁盆，一张长椅，两张小板凳摞在衣柜前。
衣柜的暗红色的漆已经掉完，衣柜门上贴着一张褪色日历。
一张看起来刚刚移动过的书桌，上面放着一摞书和批改到一半的作业本。
整个屋子，也只有角落的那张单人床幸免于难。
“你一直住在这儿？”江泽云眼底划过抹心疼。
戚云禾家境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即便随军到了西北，也没有现在这么清贫。
“比起一些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的人，我条件已经很好了。”
戚云禾看的很淡，一边回答一边挪动书桌。
江泽云眉拧的更紧了，上去直接把书桌不费吹灰之力地抬起，放到床尾去。
“有梯子吗？”他问。
戚云禾指了指门口。
江泽云把梯子扛到外头，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戚云禾站在屋檐下，听着上面的动静，心情有些微妙。
屋顶的瓦大部分都已经破损，江泽云便找来一块尼龙布盖住固定，又翻了翻屋檐的瓦，见水顺利往下流才下来。
这时，天已经黑完了。
江泽云把梯子放回去，回身时，戚云禾倒了杯递给他：“谢谢，辛苦了。”
他怔了怔，面对她客气又疏离的眼神，喉结一动：“……谢谢。”
江泽云接过水一饮而尽，两人陷入无言中。
戚云禾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有些生硬地打开话匣子：“你赶紧去休息吧。”
她这是下逐客令了？
江泽云承认，他并不想走，他总觉得两人应该有很多话说说才对。
他抿抿唇：“我……”
江泽云刚一开口，一道有些粗狂的男人声音直接打断了她。
“云禾，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第34章
江泽云转过头，只见一个三十来岁，高高壮壮的男人拎着一条草鱼走来。
他脚上的解放鞋全是泥，绿色的裤子裤腿卷到了膝盖，外罩着件发黄的棉麻衣，里头只穿了件工字背心。
男人皮肤黝黑，国字脸，五官周正，但右眉上有道半指上的刀疤，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凶神恶煞。
戚云禾走上前：“二牛哥，你咋来了？”
田二牛咧嘴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鱼：“我不是去犁地了吗，回来的时候路过塘子，顺便摸了条鱼回来给你。”
说着，又指了指外头：“对了，村子里怎么多了那么多当兵的？”
戚云禾刚要解释，田二牛视线突然落在江泽云身上，他才发现这里还站了个男人。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军装，外罩雨衣的男人，脸上有警惕也有不满。
江泽云冷着脸，虽然听不懂他们两个刚刚说了些什么，但看到戚云禾和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很熟的模样，就是觉得扎眼。
“他谁啊？”田二牛问道。
戚云禾解释：“……他是江团长，他们路过这里，暂时修整。”
田二牛不知道团长意味着什么，但在戚云禾家里看到其他男人，就让他不舒服。
他刚要伸手拉过戚云禾，江泽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田二牛眼一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