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沉疴已久的身体也已经在床榻上躺了三年,我自己都记不得我有多久没有出过这间寝殿,屋里长年累月都是药味。
窗门微开,透过半开的窗。
隐隐可见院子里开得正盛的槐花树,枝头随着风吹簌簌的响。
这棵槐树是我求了裴钰很久,他才肯答应留下来的。
他这几年一直见不得我好,我喜欢的东西总是要毁掉。
树是如此,人也是这样。
算起来,我和裴钰成婚还不到四年,但是我与他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孩子。
孩子刚出生就被裴钰抱去了别院,交给了他的妾室来抚养。
他说我身体不好,不宜操劳。
我知道这只是借口,裴钰是在故意报复我,要硬生生分离我和我的孩子。
我能见到孩子的次数不多,他也不喜欢我这个生母,每月十五都是被迫送到我跟前,说不上两句话他就闹着要走。
他不知道我是他的生母,他叫我母亲,叫裴钰后院里的那位妾室娘亲。
我曾见过他亲昵抱着那人撒娇。
他在我面前从不这样。
其实,我的夫君不是没有爱过我。
可他中了蛊毒,把我忘了。
他又爱上了别人。
而我将他心爱的女人给杀了。
02
“夫人,该喝药了。”
我回过神来,目光也从窗外那一树槐花收了回来。
丫鬟端着药的手在抖,我笑了笑,哪怕知道药里有毒,也还是接过碗,一饮而尽。
可能是喝的太急,我又开始咳嗽,捂着唇角的手帕染了些血,我也不在乎。
只是肺里烧得疼。
以前手指头破皮都会疼的掉泪的我,现在也能忍得下这种锥心的巨痛。
我花了点时间,逐渐从巨痛中缓过来。
我对丫鬟说:“我想见见今安。”
今安是我和裴钰的儿子。
三岁的小人儿,是个小撒娇鬼。
我有些遗憾,他还没对我撒过娇呢。
但是哪怕他不喜欢我这个母亲,我也愿意把我所剩无几的东西都留给他。
只是可惜,我现在没什么用处。
怕是也快被其他人遗忘。
处境如此狼狈,宫里也没人会来帮我。
因为我的哥哥死了。
母后也死了。
太子哥哥被裴钰射杀在京城的城门外。
父皇不知为何听信奸臣谗言,执意认定我的哥哥要谋反,下令诛杀。
太子哥哥临死前,我也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后来母后告诉我,设计陷害太子哥哥的幕僚正是裴钰韬光养晦藏了多年的线人。
裴钰同九哥里应外合,逼死了我的哥哥。
九哥登基之后,下令赐死了我的母后。
我那时候眼泪都哭干了。
我从没觉得活着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九哥来见过我一次,他说我的母后逼死了他的母妃,这个仇他不能不报。
他还说了很多晚.晚.吖话,最后他看着我叹气说,“至于你哥哥,是裴钰一定要他死。”
我了解裴钰。
这一切,都是他在报复我,要我生不如死的活着。
要我看着我的至亲一个个离我而去,最后再杀了我。
丫鬟听见我说的话,她很为难:“奴婢做不了主。”
回想往事,我又红了眼睛,我告诉她:“你去同裴钰说一声。”
这天晚上我就见到了裴钰。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他上次来我这儿还是喝醉了酒,他像从前那样抱着我,不知道在叫谁的名字,他这几年过得好像也不快乐,眉心皱的越来越深。
第二天清醒过来,他面无表情的走了。
丫鬟帮我传话的当晚,裴钰来了我的卧房。
他看起来只是比少年时成熟了几分,依然很好看。
裴钰站在离我不近不远的地方:“今安不想见你。”
这个回答也不算意料之外,可我还是有点失望。
我很挫败,我生的孩子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我只是想临死前再看一眼他,抱抱他。
03
我犹不死心,小心翼翼问他:“他睡着之后,你能偷偷把他抱过来给我看一眼吗?”
裴钰又皱着眉,“不能。”
我叹气:“那好吧。”
接着又说:“那就算了。”
裴钰来了又走,我也没有开口挽留他。
我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咙里咳出来的都是血。
我没几天能活了。
过了春天,院子里的槐花也渐渐落败了。
我吐了几次血,昏迷了整整两天,我在耳边好像听见了小孩子的哭声,又似乎是我的错觉。
浑浑噩噩睡了几天,我命大醒了。
没人给我叫大夫,
也没有人会去给我煮药。
药里都是毒。
停了药,我反而能多活几天。
我每日清醒的时辰不多,常年伺候我的丫鬟背着我偷偷哭了几回。
我想开口安慰她,却连安慰她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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