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快暖和起来,趁着日头好,陆杳又在帮顾时槐刮胡子。
刚刮了几下,房门便被大力推开,孝昭帝恼怒的声音传来:“只知道说废话就让他们给朕滚回去!”
陆杳收起刀具起身行礼,孝昭帝面上怒意未消,看到屋里的情景也有些愣。
顾时槐的胡子只刮了一半,还有半圈泡沫在嘴上,整个人坐在那里竟透出几分乖巧。
孝昭帝不由得抿了抿唇,这人在他面前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在陆杳面前怎么就这么听话?难道他身为天子还没有一个女人有手段?
孝昭帝有些不高兴,不过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他需要顾时槐振作起来,帮他拔除附着在朝中的毒瘤,并不希望顾时槐的温顺。
孝昭帝收敛了情绪对陆杳说:“夫人不必多礼,继续吧。”
“是。”
陆杳继续给顾时槐刮胡子,孝昭帝就在旁边看着,陆杳有些紧张,速度反而比平时慢不少。
孝昭帝看了一会儿便失去兴趣,沉沉的说:“百官吵得不可开交,各有各的说辞,竟没有一个能拿主意。”
想到朝政,孝昭帝皱起眉头,神情有些躁郁。
如果容父说的大旱是真的,那越早修筑蓄水工程,改变春耕播种作物,旱灾带来的损失就越小,现在他们越是拖延不下决定,那到时的损失就会越大。
但这件事一点儿可靠的依据都没有,如何能单凭容父几句话就做这么大的决定?
后宫妃嫔不懂朝政,孝昭帝思来想去,也只能到顾时槐面前抱怨几句,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对顾时槐还抱着几分期待,希望顾时槐能帮忙出谋划策。
带兵打仗,靠的不仅仅是征伐沙场的孤勇,更有运筹帷幄的谋算,顾时槐能和敌将斗智斗勇十余年,脑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然而顾时槐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完全把孝昭帝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孝昭帝不给顾时槐装糊涂的机会,直接发问:“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回陛下,臣已经说过了,臣和晋安侯府都愿意为岳父作保。”
“就此昭告天下,若最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朝廷的颜面何存?”
孝昭帝忍不住拔高声音,这件事肯定是会被史官记在史册上的,后世之人又会怎么看待他这个随随便便就被臣子戏耍的帝王?
孝昭帝又动了怒,顾时槐却还是事不关己,只道:“微臣不能视物,亦不在朝中议事,陛下委实问住微臣了。”
“放肆!”
顾时槐要死不活的态度彻底惹恼孝昭帝,孝昭帝正要拿他泄火,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陛下,能不能容臣妇说几句话?”
陆杳收好刀具,挺直背脊站着,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肉眼可见的紧张,孝昭帝横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陆杳等了片刻,壮着胆子说:“依臣妇愚见,陛下不必让人贴出告示明说会有大旱,而用为太后顾寿为由,让各地修筑蓄水天池,为太后祈福,如此既合情理,也不会折损朝廷的颜面。”
“外患持续多年,百姓早已民不聊生,如此百姓对母后和朝廷也会有怨言。”
“但如果大旱发生,天池里的水救了百姓的命,百姓对太后和朝廷就只会有感激。”
陆杳反驳,孝昭帝多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身体看着虽然是紧绷的,人却一点儿也不怯懦,反而有着女子身上少见的坚毅。
孝昭帝提起些兴趣,问:“若大旱没有发生,那太后和朝廷就要一直背着这样的骂名?”
陆杳迎着孝昭帝的目光说:“若大旱没有发生,陛下也可借此让太后和瀚京的世家大族捐出善款,平息民怨,再砍了臣妇一家和晋安侯府所有人的脑袋为太后出气,想必太后也不会再继续生气了。”
不管有没有修筑蓄水工程,太后此次大寿都是极其奢靡的,皇室和世家大族的生活也都骄奢惯了,孝昭帝一直在朝中提倡节俭,也是收效甚微陆杳这话,倒是中了孝昭帝的想法。
孝昭帝想了想又问:“这借口可以随便找,这些款项从何而来?”
国库空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去年该拨到漠北的军费都还没拨,齐王已经自掏腰包补贴了许多进去,太妃们住的行宫也一直没有修缮,六部天天叫苦要钱,孝昭帝还真想不到还从哪儿筹钱。
陆杳跪下,说:“接下来的话都是臣妇自己想的,和旁人无关,陛下若要降罪,责罚臣妇一人就好,还求陛下莫要迁怒旁人。”
孝昭帝看了顾时槐一眼,沉声说:“你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谢陛下隆恩,”陆杳谢了恩才继续道,“春猎之行,齐王殿下曾说陛下准备裁军,这些将士为了昭陵出生入死多年,突然被裁,难免会因为近乡情怯有失落,若是让户部按照这些将士的籍贯让他们返乡修筑蓄水天池,他们的家人应该会很开心,如此可以减少民怨,等天池修完,陛下再降恩放他们归家,这些被裁的将士应该也会对朝廷心存感激。”
仗已经打完,军中将士不需要再上战场拿命拼杀,等着领粮饷就是,这个时候被裁,好多人心里都难免有怨念,等唤起他们的思乡之情,再放他们归家感觉就不同了。
这个提议让孝昭帝眼前一亮,按照陆杳的提议,不管旱灾会不会发生,至少裁军这个难题可以被妥善解决。
孝昭帝看着陆杳,问:“你跟哪位先生念的书?”
昭陵并未大力推广女学,但瀚京还是设立了几间女子学堂,一些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会把族中女子送到学堂念书,好让她们开阔眼界,嫁人后也能更好的承担起主母的责任。
“回陛下,臣妇的后娘出身不好,臣妇没能进女学念书,一直都是跟着父亲识字念书,但臣妇不够聪明,学的也不精,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孝昭帝一扫这几日的阴霾,有些高兴的说:“你不必自谦,朕就知道时槐选的人不会差。”
陆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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