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听完就脸色一沉,操着尖锐的嗓子喊:“我好心提点你们两句,你们倒好,还顶长辈的嘴了,宁丫头啊,我看你这招回来的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宁嘴唇用力地抿了抿。
她平时可以忍着这些人明里暗里说她,但她忍不了这些人这么说沈沉澜。
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去反驳。
也不像这些人一样,开口就能骂回去。
沈沉澜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才开口说:“哪儿来的苍蝇呢,怎么嗡嗡的响,啊……我说呢,那边堆着粪,怪不得招苍蝇呢。”
话音刚落,就把站在朱氏旁的几个婶子逗笑了,她们个别也不像朱氏那般不讲道理,背地里说了人闲话不止,还要跑到人当面来说。
这不就招人骂了么。
就是之前不知道,这姜家招回来的婿,嘴巴还挺利索。
“好啊,能耐了!”朱氏心头堵着一口气,捏着洗衣盆的手指咔咔响,“毛还没长齐,就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这是从外面招回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果然就是这么不懂礼数,大家伙就看看,这赘婿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吵什么吵,还不快回来做饭!”这过道背后就是朱氏的家,她男人黄二狗就在屋里,听见她那嗓门就知道她又在外面惹是生非,只好赶忙打断把人喊回来。
方才沈沉澜一直背对着这群村妇,这个时候才转过身来,一副才发现她们存在的样子。
看起来彬彬有礼,还主动打招呼:“哎呀,朱婶、刘婶和其他几位婶子,这是刚从溪边洗衣服回来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沉澜长着一副极具欺骗性的脸,肤质白皙,模样清隽,看着是曾经有过养尊处优的日子,只不过现在瘦下来了。
可这不妨碍村妇对笑脸迎人的沈沉澜没有抵抗。
几个人均是一愣,随后就有人搭话道:“是呀,这不是刚路过么,小夫妻俩一起在菜园子浇菜呢,真是恩爱。”
姜家好歹是村里的富户,十七两银子说拿就拿,平日里不少人都想巴结呢。
更何况,刚才那赘婿,从头到尾都没有转过身来。
人家只不过是和媳妇谈论了一番人和畜牲的区别,以及远处那堆粪罢了。
有的人看见坑,就迫不及待往里跳,那也没法子。
不过啊,这赘婿倒也有两把刷子,平时朱氏在村里仗着那张嘴横惯了,除了她男人,没人说得动她。
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吃瘪。
平日里吃过朱氏嘴上苦头的气,一下子发泄出来!
神清气爽!
几位婶子互相推搡了下,说:“哎呀,这出来也好一会儿了,得赶紧回去把衣服晾起来,不然等下日头过了。”
于是三三俩俩,后脚跟着就走了。
朱氏还没找回场子呢,这些人就走了,正欲发作。
屋里男人又喊了:“磨磨唧唧什么呢!还不快回来!”
朱氏看着那沈赘婿一脸纯良,迟疑片刻。
忽然就不确定起来,刚才莫不是真是她听岔了?
他们真的只是在说夫妻闲话?
朱氏揣着盆子,深深看了夫妻俩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屋子。
等人走了,姜宁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这可是她这些年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不过,还挺刺激。
当晚,沈沉澜干的光辉事迹,就被姜石和林茹知道了。
此时村里大多数人家都会在入夜之前,把晚饭吃了,省得点灯费钱。
因此一大家子在一张四方桌坐下吃饭时,天还没黑透。
而沈沉澜看着桌上的稀饭和绿叶菜,发现吃完喜宴留下的剩菜后,桌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肉菜。
顶多加个炒鸡蛋。
份量还没多少。
其他人也仿佛已经觉得习以为常。
这让他今天早上刚刚生起来的,觉得古代农村生活还挺惬意的想法。
一扫而空。
看来,脱贫致富是重中之重。
他抬起头,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姜石和林茹盯着他。
“爹、娘,怎么了?”现在他已经习惯这个称呼了。
姜石收回目光,林茹就开口道:“今天早上发生什么事了,听说你把隔壁朱嫂骂了?”
听见这话,姜宁以为母亲是要责怪沈沉澜,忙比划着手势,要维护他。
林茹就说:“急什么,我没说要怪他。”
听见这个,姜宁才放下手来。
沈沉澜倒没不承认,就解释道:“是有这么个事,不过没扯破脸皮,不影响我们邻里的关系。”
“影响也不打紧,”林茹道,“这些年村里哪个没受过她的气,我们不过都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忍了下来。”
而旁边姜石也是同样的想法,他和妻子林茹经常要去地里干活,有时候留下姜宁一个人在家。
他们也想过女儿一个人难免会被欺负,她不会说话,自然要受些苦。
只是没想到隔壁朱氏这厮,竟敢当着姜宁的面骂她。
姜宁不会说话,也不会反驳,这些年暗地里不知受了多少苦。
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心里泛酸,替女儿委屈。
这两年,姜宁到了要婚嫁的年纪,朱氏更是没少碎嘴。
为此,夫妇俩才商量,干脆招个婿回来。
这不,才招回来没两天,可算派上用场了。
夫妇俩心里欣慰,这夫婿还是怜惜宁宁的。
“做得不错。”姜石惜字如金道。
为着这事,桌上的炒鸡蛋,有三分之一都被夹到了沈沉澜的碗中。
姜石脸上一向绷着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了许多。
“对了,”林茹想起什么,便说,“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播种了,回头我把存好的穗子拿出来,先泡着,石哥你去把育秧田翻好了。”
“成。”姜石应了一声。
一家人天黑之前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回房睡觉了。
沈沉澜还不是非常能适应这样的作息生活,站在正屋门口,就打量起姜家的境况。
他需要了解现有的资源,才好想应对之策。
正想着,背后就传来脚步声,林茹拿着绣活和小板凳走了出来。
“趁天还没黑透,再多绣两针。”她道。
沈沉澜掂量了下自己的伤,挪着碎步,走了过去,低头看着竹篮里,已经绣好的成品。
针线手工无疑是极好的。
就算他不懂其中的技巧,但以现代人的审美来看,的确非常优秀。
只是——可能古代人的见识有限,图案的花样实在欠缺,来来去去就是极为普通的小花、小草的图案。
“娘,您这绣活如此了得,若是再添些花样,必能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