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棠顾千阙》宁棠顾千阙全集小说已完结大结局
时间：2023-06-11 16:11:4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说什么求不求的？跟祖母有话直说便可。”
宁棠柔柔开口：“既林姑娘已是侯府女眷，这行止规矩便不能像往日那般恣意随性，棠儿是想请祖母同母亲，拨一二人出来教怀素同林姑娘些女眷规矩。”
顾母道：“棠儿这话是正经儿，往日没名没分的不好说什么，如今既做了易儿的房中人ʟᴇxɪ，再闹出什么难堪事就是给咱们府上丢份了。”
顾老夫人也跟着点头，只是她心中另有盘算，对此并不在意，便随口对顾行简道：“那丫头坐无坐相，站无站相着实不妥，确要安排几个教导嬷嬷教她行事规矩。只我身边也抽不出多人，便让齐顺家的同你奶母李氏教她如何？另外两人便从你娘房中出，如此既全了你娘俩的情分，也不会过于严苛。”
若四个教导嬷嬷都由老太太房里出，未免有插手他房中事的嫌疑，顾行简知道祖母用心良苦，便低声应好。
顾老夫人暗暗点头，看着柔顺坐在一旁的宁棠道：“你也知这几年你母亲思子过度伤了身子，这府中便一直没个能人撑起担子，如今易儿回来，你不必守在院子里，我想着咱们侯府这掌家的事宜便交给你如何？”
“也不会让你如何劳累，背后终究有我同你母亲。”
“是啊棠儿，由你协助娘亲，娘亲也能宽乏些。”
将中馈权力交给宁棠，是对顾行简带人回来的弥补，也是城阳侯府对宁家的安抚，宁棠深知自己不接也得接，只能柔顺点头应承下来。
如今顾行简回来，顾老夫人同顾母越看宁棠越是欢喜，这边她刚答应接掌府中事务，另一边顾老夫人便让管事婆子将府中对牌拿来给她。
“若你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顾福媳妇。”
“棠儿知晓。”
接过对牌，宁棠将珐琅嵌贝的彩宝匣子交给了蘅芷。
在福鹤堂用过膳后，顾行简同宁棠往澜庭院去，一路上二人沉默许久，待看到院门时候顾行简才道：“葭玥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你又何必急着给她套个贱妾之位？”
宁棠眉头微挑，却未言语。
“日后袭爵，我会将葭玥抬为侧室。”
宁棠淡笑：“夫君在外多年，想来规矩礼教都淡忘了，莫说林姑娘与夫君淫奔在前没了清名，绝不可能成为侯府侧室，便说今日祖母同母亲亲自定下她的位分，夫君日后又如何再动？”
“上京的规矩夫君偶尔忘了片刻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连孝字都丢了，怕是要让城阳侯府历代祖宗蒙羞了。”
二人正说话，顾福媳妇带着一群管事婆子远远走了过来。
宁棠见状垂眸道：“夫君为个妾室，扯了面皮不要还是小事，但城阳侯府同我宁家的百年清誉总糟蹋不得，还望夫君莫给两府蒙羞。”
“葭玥她……”
话刚出口，宁棠便转身招呼管事婆子去了。顾行简一句她身份不比寻常还未说完，眼前佳人便已远去。
他皱眉不语，反憋了一肚子火。
不过一日，宁棠便搅乱了他的计划，顾行简按着眉心进了绣烟阁，心中正盘算着该如何将这事告知林葭玥。刚进屋，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小姑娘双臂紧紧圈在他腰间，语气娇软：“行简哥哥，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玥儿心里就说不出的疼。”
“本来我们说好回到上京你便娶我为妻，可如今这府里有个正牌夫人同大佛一般镇着，我又成个什么了？若早知如此，我不如留在涑河，总比如今强。”
顾行简拉开林葭玥，再次觉着她这行为实在不妥。
往日二人在外，林葭玥仗着年纪小，虽偶尔露出些女儿家娇媚样子，但这等出格之事万不会做，如今许是她心中不安，总免不得想要同他亲近一二，以证明二人情意相通。
只是……
顾行简按了按额角，颇有些疲累：“老太太给你安排了教养嬷嬷，今日便会有人来教你侯府规矩，嬷嬷们教导时你要用心，若还如现在这般肆意妄为，日后怕是要吃亏。”
听见教养嬷嬷四字，林葭玥脸色一僵：“我不想学那些压抑人性的糟粕规矩，难不成你希望我变成那个木头大佛？”
顾行简只做听不见：“若你想留在侯府，这规矩是必须学的，且宁棠是我嫡妻，是日后城阳侯府的主母，便是你不想称她为夫人，也不能如此无礼。”
林葭玥站起身，面上娇柔可爱全无：“她空有一个名分就要排在我前头去？行简哥哥……”
“今日祖母已将你姓名生辰填到府中册部，你日后便是府中妾室，宁棠确实排在你前头。”
“妾室？我不同意做妾，她们凭什么将我写到什么册部？且我的生辰我自己都不知，她们凭什么给我做主？我怎么可能去做一个妾室？行简哥哥，你知道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顾行简被林葭玥吵得头痛：“你若不想做妾，我今日送你出府。”
“……”
林葭玥咬着唇，万般不甘心。
她是真心喜欢顾行简。
一个出身公侯富贵之家的男人，姿容出众、身材挺拔，行为举止绅士且极具风度，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遇见这样的男人，而就算遇见，她也未必会喜欢。
林葭玥低着头，咬唇犹豫。
虽然是个妾室，她日后也能扶正的吧？只要自己把顾行简的心牢牢握在手中，她不信自己比不过一个木头一样的女人。
“你明知我舍不得离开你，更不会离开侯府，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便肆意欺负我罢了。”
林葭玥楚楚落泪，顾行简见状轻声叹息：“日后袭爵我会将你抬为侧室，你无需担忧。”
林葭玥闻言却在心中暗忖，男人的话半点都靠不住。
第12章二房
安抚过林葭玥，顾行简走出后宅。
他并非爱色之人，此时便难免觉得孔圣人那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再贴切不过。
林葭玥哭缠得令他心烦，而宁棠……
思及宁棠，顾行简脑中浮现出昨日她抱着金丝虎，欲哭不哭的模样。那双眼愤怒中带着委屈，心疼中含着悲戚，似怒非怒似嗔非嗔的情态，让他忍不住心尖一颤。
顾行简颦眉。
“兄长身有恙？”
路遇顾千阙，顾行简反问道：“你这是刚从外头回来？”
顾千阙点头称是，说完便站在一旁，眉宇间尽显恭敬。
侯府乃仕宦之家翰墨诗书之族，最是讲究纲常礼教。顾行简同他不仅隔着嫡庶之分，更有长幼之别。顾千阙知那人最不喜无礼莽撞之人，这些年便克己复礼，力求做个端方君子，千古完人。
便是面对顾行简，他也能神色自若，打从心底尊敬这个兄长。
顾行简看着眼前少年，忽而叹气：“我有些心烦，你同我一处走走？”
二人走至白玉桥前，顾行简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兄长言重了。”
顾行简回身，只见顾千阙眼中未有一丝波澜，心道他这庶弟要么无心爵位，要么便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会出言邀请共行本是一时冲动，如今说了两句便没什么话来。
顾行简略略一顿，提起了宁棠。
“昨日你嫂嫂房中那只猫儿被毒死了，她……”
“金丝虎死了？怎么回事？”
顾千阙语气微高，顾行简眉尾轻挑，似是不知他如何得知那猫儿姓名的。
“你知道那猫儿？”
顾千阙抬眸，一双乌黑眸子显得异常明亮，顾行简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日在福鹤堂见到的他。某一瞬也如此刻一般，给人种病态狂热的违和感。只是那眸中光亮一瞬而逝，让他来不及细思。
“兄长不知，那猫儿在府里也颇有名气，且金丝虎本也是从柳姨娘手中送到……长嫂房里的。”
柳姨娘乃顾千阙生母，顾行简闻言便不再多说。
一时无话，可顾千阙却像是来了兴致般，问起了那猫儿的情况，顾行简无法只得将林葭玥误伤金丝虎一事说给他听。
顾千阙听着虽面露温和笑意，身后的双拳却是越握越紧。
她待金丝虎犹如亲子，如今却被那轻佻贱妇残害致死，也不知会如何伤心难过。
顾千阙拧着眉，双眸不自觉微眯。
顾行简以为他不满林葭玥所为，有些歉疚道：“葭玥并非有意，此事实在是个误会。”
“兄长这话不该说给弟弟听。”
顾千阙抿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只是终未能开口。
他沉吟片刻，说出一句稍等便回了毓灵斋。半炷香后，顾千阙抱着个竹编篮筐走过来。
“我院中猫儿前些日刚下了崽子，兄长可送给嫂嫂以表歉意。”
竹篮中一只黄白相间的猫儿正喵喵喊个不停，不过巴掌大的小东西，气量倒是够足，喊了好一会儿也未曾停歇。
顾行简见他这般模样，轻声淡笑：“这东西皮实着不必如此小心。”
“到底年幼，轻些为好。”
把那竹篮交到顾行简手中，顾千阙垂眸道：“弟弟知兄长并非有意带他人回府，只是于公于私，侯府嫡夫人的体面都折不得半分。”
“……”
顾行简抱着还在喵喵叫的猫儿，一时无言。
如今在侯府，ʟᴇxɪ无论是祖母母亲亦或是顾千阙，甚至是下人眼中，他都是那等宠妾灭妻，不知轻重的混账东西了。
顾行简想要辩驳，只是支吾片刻，也未能想出什么有力言辞洗刷自己的冤屈。
半晌后，他才沉声从喉间挤出一句为兄心中有数，这才抱着竹篮和猫儿往澜庭院去。
顾千阙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出一阵无力和艳羡。
“二爷。”
身后小厮出言轻唤，顾千阙神色恹恹，没了兴致。
那边顾行简抱着猫儿回了澜庭院，宁棠还在跟管事婆子交涉事宜，他略一思索抱着竹篮去了书房。
书房中，怀素正在收整案上书籍，见他抱着个竹篮进来便起身去接。
“抱好，莫要摔了。”
停顿片刻，他又道：“别让葭玥看见。”
怀素点头，将那猫儿小心放在书房的软塌上，又让写意去小厨房端了碟肉羹来。
直到晚间饭时，那些婆子方陆续离开澜庭院。
顾行简抱着吃饱喝足，如今正四仰八叉睡得深沉的猫崽子，大步去了澜庭院正卧。
“大爷来了。”
外头看更的婆子向屋中通传，二道厅的二等丫鬟听见又去寻蘅芷蘅芜，待顾行简走进屋的时候，宁棠已换了外袍站在二人寝房前迎接。
顾行简瞟过书案上满满的账册，同拨乱的算盘，皱眉道：“府中账数有问题？”
“是不大好，若夫君无事待用过膳后可同棠儿一起看看。”
顾行简点头，等膳间，他将手中竹篮递给宁棠：“这猫儿……金丝虎被毒我也有责任，这只猫儿是我送来弥补你的。”
到底心中有愧，这底气便弱了三分。
有些僵硬的抱着竹篮，宁棠轻轻撩起上头的软被子。
只见里头毛茸茸的小家伙睡得正香，露出的肚皮同粉嫩的小爪子，直挺挺摊在软垫上，宁棠见状却并没有开心的模样，反而鼻尖一酸想起了金丝虎。
这只猫儿同金丝虎小时候，生得一模一样。
宁棠伸出手指在它肚皮上轻轻一点，又拈了猫儿身下的垫子。
那软垫用的是靛蓝色蜀锦，蜀锦并不算贵重，但这料子上的浅色暗纹却有些来头，是前些日子二房顾星画的联珠孔雀纹。当时绣房织出后，送了匹素色的给她，她还让蘅芜回了件掐丝攒银的彩宝珍珠匣。
所以这猫儿，是顾千阙送来的。
第13章分化
宁棠正出神，蘅芜端着宣窑瓷盘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摆饭的小丫鬟，几人动作利落不多时便将一桌子饭菜拾掇好，宁棠让蘅芷照顾猫儿，自己则坐在顾行简身边。
桌上放着六个巴掌大的翡翠荷叶盘，两个白玉汤盅，并十六个粉白色小碟。
六个正菜四热二凉，分别是爆灼羊肚、烧笋鸡、鱼肚煨火腿、野山菌炖鸡，凉菜小厨房备了凉拌酸素菜同红油炝鲜笋。
宁棠口味清淡，便单独给她做了虾仁鲜笋汤，另一份则是顾行简的瑶柱乳鸽汤。
汝窑小碟四个成一份，分别放了点心四份、干果四份、蜜饯四份、同清口小菜四份。
顾行简夹了块螃蟹小饺送入口中。
蟹味鲜甜淡雅，虽只是份小点，倒也能看出掌厨之人的技艺。
二人用膳时并不言语，举止亦轻巧无声，宁棠只略略吃了两口，顾行简便知她已用好了，只是礼数在她不得先放筷。
身边人的端庄守礼是刻进骨子里的，顾行简看着一桌珍馐，脑中浮现出林葭玥在侯府家宴那日的窘迫。
世族出身无论男女，自幼便恪守礼法礼教，无论衣食住行总别于庶民。限量而食，饮食量少、类多而质精，是他们自出生以来便时刻遵守的规矩，莫说如宁棠这般贵女出身，便是澜庭院中的一等丫鬟，也知这些……
顾行简忽而没了胃口，他放下筷子接过身边丫鬟递来的净手巾。
擦过手后，绿竹同香草又端了漱盂进来。
二人漱口后，顾行简走到宁棠书案，随手翻起了府中账目，零零总总分门别类约有三四十册，他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宁棠道：“自侯爷同夫君离开，侯府便呈颓相，如今六年过去府中事务繁多，照比以往花费不减，但进项却是少了大半。”
“且……”
宁棠略顿，从书案下翻出一本红皮账册递给顾行简。
“自顾妃入宫后，宫中上下打点亦是一笔巨数，如今侯府架子犹在，但内中却不好支撑。”
顾家嫡长女顾曼七年前入宫为妃，顾行简离开上京时她正怀有龙子，这几年光是给顾妃打点内宫，同侯爷丧事花费的银子，就已经掏空大半侯府。
只是侯府到底有些积累，虽不能同鼎盛时期比，但照其他仕宦人家来说，还算过得去。
但也只能说过得去。
侯府主仆上下远超千数，光是寻常吃喝就让人咋舌，更何况宫中还有两位更不得怠慢的。
遇上年节需要人情往份打点孝敬的时候，银子更是如流水一般，这副模样再有个三五年，怕是连如今勉强撑起来的尊荣，都维系不住了。
宁棠猜到侯府艰难，却未想到会如此棘手。
顾行简道：“近年府里庄子的进项，怎会少了这么多？”
“最出息的庄子同田地，前些年都打点司礼监掌印太监段公公了。”
宁棠说得有几分尴尬。
说来城阳侯府同宁府的关系，这几年实有些微妙，她姑姑乃当今芸妃，正受隆宠。而顾行简的嫡姐入宫一年便怀有五皇子，侯爷同顾行简边关遇害的消息传回上京后，圣上为弥补城阳侯府，便把顾曼从婕妤提为顾妃。
早年国力薄弱，圣上立了出身最不堪的二皇子为太子，五岁不到便将他送往邻国为质，十二年质子生涯，待回朝时只剩一具半死不活的躯壳，如今瘫在东宫已有八年，若非这时候褫夺他太子之位会被天下人唾弃，圣上怕是早将他谪为庶人。
大皇子乃皇后嫡出，若无质子一事这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原本他只要熬到太子病故，便可稳坐大宝，怎奈大皇子为人太过不堪，实难当重任。
三皇子乃她姑母所出，刚过了九岁生辰，四皇子早夭，宁家……
宁棠垂眸，翻看账册的手微微一顿。
自古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无上权力，她不信宁家对那个位置毫无想法，且自她兄长之名便可看出爹爹颇有野心。
宁棠看了顾行简一眼，二人又齐齐避开对方视线。
片刻后顾行简道：“我知你素习喜静，不耐管这些琐碎之事，只是府中事务总要劳你伤神。”
“至于外头的往来……如今我既已平安归府，便没有继续用外务烦你的道理。”
宁棠道：“谢夫君体恤。”
将几本红皮账册一一找出，宁棠整理妥当交给顾行简。
所谓外务，不过是顾妃以及五皇子沈千沭相关，她倒也乐得脱手。
二人一时无话，蘅芜却是眼带怒气走了进来：“禀大爷，绣烟阁的林姨娘有事寻您，这会已打发丫鬟来催三五遍了，想来是有什么急事。”
顾行简闻言眉心紧蹙，颇有些下不来台，房中人行事无状，他终归面上无光。
“去回林姨娘，就说我同夫人有要事相商。”
蘅芜福身行礼，甩着袖子走了出去。
“既提到林姨娘，我正有事同夫君说。”
宁棠柔柔开口：“既林姑娘已是侯府女眷，这行止规矩便不能像往日那般恣意随性，棠儿是想请祖母同母亲，拨一二人出来教怀素同林姑娘些女眷规矩。”
顾母道：“棠儿这话是正经儿，往日没名没分的不好说什么，如今既做了易儿的房中人ʟᴇxɪ，再闹出什么难堪事就是给咱们府上丢份了。”
顾老夫人也跟着点头，只是她心中另有盘算，对此并不在意，便随口对顾行简道：“那丫头坐无坐相，站无站相着实不妥，确要安排几个教导嬷嬷教她行事规矩。只我身边也抽不出多人，便让齐顺家的同你奶母李氏教她如何？另外两人便从你娘房中出，如此既全了你娘俩的情分，也不会过于严苛。”
若四个教导嬷嬷都由老太太房里出，未免有插手他房中事的嫌疑，顾行简知道祖母用心良苦，便低声应好。
顾老夫人暗暗点头，看着柔顺坐在一旁的宁棠道：“你也知这几年你母亲思子过度伤了身子，这府中便一直没个能人撑起担子，如今易儿回来，你不必守在院子里，我想着咱们侯府这掌家的事宜便交给你如何？”
“也不会让你如何劳累，背后终究有我同你母亲。”
“是啊棠儿，由你协助娘亲，娘亲也能宽乏些。”
将中馈权力交给宁棠，是对顾行简带人回来的弥补，也是城阳侯府对宁家的安抚，宁棠深知自己不接也得接，只能柔顺点头应承下来。
如今顾行简回来，顾老夫人同顾母越看宁棠越是欢喜，这边她刚答应接掌府中事务，另一边顾老夫人便让管事婆子将府中对牌拿来给她。
“若你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顾福媳妇。”
“棠儿知晓。”
接过对牌，宁棠将珐琅嵌贝的彩宝匣子交给了蘅芷。
在福鹤堂用过膳后，顾行简同宁棠往澜庭院去，一路上二人沉默许久，待看到院门时候顾行简才道：“葭玥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你又何必急着给她套个贱妾之位？”
宁棠眉头微挑，却未言语。
“日后袭爵，我会将葭玥抬为侧室。”
宁棠淡笑：“夫君在外多年，想来规矩礼教都淡忘了，莫说林姑娘与夫君淫奔在前没了清名，绝不可能成为侯府侧室，便说今日祖母同母亲亲自定下她的位分，夫君日后又如何再动？”
“上京的规矩夫君偶尔忘了片刻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连孝字都丢了，怕是要让城阳侯府历代祖宗蒙羞了。”
二人正说话，顾福媳妇带着一群管事婆子远远走了过来。
宁棠见状垂眸道：“夫君为个妾室，扯了面皮不要还是小事，但城阳侯府同我宁家的百年清誉总糟蹋不得，还望夫君莫给两府蒙羞。”
“葭玥她……”
话刚出口，宁棠便转身招呼管事婆子去了。顾行简一句她身份不比寻常还未说完，眼前佳人便已远去。
他皱眉不语，反憋了一肚子火。
不过一日，宁棠便搅乱了他的计划，顾行简按着眉心进了绣烟阁，心中正盘算着该如何将这事告知林葭玥。刚进屋，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小姑娘双臂紧紧圈在他腰间，语气娇软：“行简哥哥，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玥儿心里就说不出的疼。”
“本来我们说好回到上京你便娶我为妻，可如今这府里有个正牌夫人同大佛一般镇着，我又成个什么了？若早知如此，我不如留在涑河，总比如今强。”
顾行简拉开林葭玥，再次觉着她这行为实在不妥。
往日二人在外，林葭玥仗着年纪小，虽偶尔露出些女儿家娇媚样子，但这等出格之事万不会做，如今许是她心中不安，总免不得想要同他亲近一二，以证明二人情意相通。
只是……
顾行简按了按额角，颇有些疲累：“老太太给你安排了教养嬷嬷，今日便会有人来教你侯府规矩，嬷嬷们教导时你要用心，若还如现在这般肆意妄为，日后怕是要吃亏。”
听见教养嬷嬷四字，林葭玥脸色一僵：“我不想学那些压抑人性的糟粕规矩，难不成你希望我变成那个木头大佛？”
顾行简只做听不见：“若你想留在侯府，这规矩是必须学的，且宁棠是我嫡妻，是日后城阳侯府的主母，便是你不想称她为夫人，也不能如此无礼。”
林葭玥站起身，面上娇柔可爱全无：“她空有一个名分就要排在我前头去？行简哥哥……”
“今日祖母已将你姓名生辰填到府中册部，你日后便是府中妾室，宁棠确实排在你前头。”
“妾室？我不同意做妾，她们凭什么将我写到什么册部？且我的生辰我自己都不知，她们凭什么给我做主？我怎么可能去做一个妾室？行简哥哥，你知道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顾行简被林葭玥吵得头痛：“你若不想做妾，我今日送你出府。”
“……”
林葭玥咬着唇，万般不甘心。
她是真心喜欢顾行简。
一个出身公侯富贵之家的男人，姿容出众、身材挺拔，行为举止绅士且极具风度，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遇见这样的男人，而就算遇见，她也未必会喜欢。
林葭玥低着头，咬唇犹豫。
虽然是个妾室，她日后也能扶正的吧？只要自己把顾行简的心牢牢握在手中，她不信自己比不过一个木头一样的女人。
“你明知我舍不得离开你，更不会离开侯府，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便肆意欺负我罢了。”
林葭玥楚楚落泪，顾行简见状轻声叹息：“日后袭爵我会将你抬为侧室，你无需担忧。”
林葭玥闻言却在心中暗忖，男人的话半点都靠不住。
第12章二房
安抚过林葭玥，顾行简走出后宅。
他并非爱色之人，此时便难免觉得孔圣人那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再贴切不过。
林葭玥哭缠得令他心烦，而宁棠……
思及宁棠，顾行简脑中浮现出昨日她抱着金丝虎，欲哭不哭的模样。那双眼愤怒中带着委屈，心疼中含着悲戚，似怒非怒似嗔非嗔的情态，让他忍不住心尖一颤。
顾行简颦眉。
“兄长身有恙？”
路遇顾千阙，顾行简反问道：“你这是刚从外头回来？”
顾千阙点头称是，说完便站在一旁，眉宇间尽显恭敬。
侯府乃仕宦之家翰墨诗书之族，最是讲究纲常礼教。顾行简同他不仅隔着嫡庶之分，更有长幼之别。顾千阙知那人最不喜无礼莽撞之人，这些年便克己复礼，力求做个端方君子，千古完人。
便是面对顾行简，他也能神色自若，打从心底尊敬这个兄长。
顾行简看着眼前少年，忽而叹气：“我有些心烦，你同我一处走走？”
二人走至白玉桥前，顾行简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兄长言重了。”
顾行简回身，只见顾千阙眼中未有一丝波澜，心道他这庶弟要么无心爵位，要么便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会出言邀请共行本是一时冲动，如今说了两句便没什么话来。
顾行简略略一顿，提起了宁棠。
“昨日你嫂嫂房中那只猫儿被毒死了，她……”
“金丝虎死了？怎么回事？”
顾千阙语气微高，顾行简眉尾轻挑，似是不知他如何得知那猫儿姓名的。
“你知道那猫儿？”
顾千阙抬眸，一双乌黑眸子显得异常明亮，顾行简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日在福鹤堂见到的他。某一瞬也如此刻一般，给人种病态狂热的违和感。只是那眸中光亮一瞬而逝，让他来不及细思。
“兄长不知，那猫儿在府里也颇有名气，且金丝虎本也是从柳姨娘手中送到……长嫂房里的。”
柳姨娘乃顾千阙生母，顾行简闻言便不再多说。
一时无话，可顾千阙却像是来了兴致般，问起了那猫儿的情况，顾行简无法只得将林葭玥误伤金丝虎一事说给他听。
顾千阙听着虽面露温和笑意，身后的双拳却是越握越紧。
她待金丝虎犹如亲子，如今却被那轻佻贱妇残害致死，也不知会如何伤心难过。
顾千阙拧着眉，双眸不自觉微眯。
顾行简以为他不满林葭玥所为，有些歉疚道：“葭玥并非有意，此事实在是个误会。”
“兄长这话不该说给弟弟听。”
顾千阙抿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只是终未能开口。
他沉吟片刻，说出一句稍等便回了毓灵斋。半炷香后，顾千阙抱着个竹编篮筐走过来。
“我院中猫儿前些日刚下了崽子，兄长可送给嫂嫂以表歉意。”
竹篮中一只黄白相间的猫儿正喵喵喊个不停，不过巴掌大的小东西，气量倒是够足，喊了好一会儿也未曾停歇。
顾行简捏着那猫崽后颈将它提了起来：“生得倒是不错。”
顾千阙默不作声从他手中拿回猫儿，小心放在竹篮里的软垫上，又在上头盖了块靛蓝色方形软褥子。
顾行简见他这般模样，轻声淡笑：“这东西皮实着不必如此小心。”
“到底年幼，轻些为好。”
把那竹篮交到顾行简手中，顾千阙垂眸道：“弟弟知兄长并非有意带他人回府，只是于公于私，侯府嫡夫人的体面都折不得半分。”
“……”
顾行简抱着还在喵喵叫的猫儿，一时无言。
如今在侯府，ʟᴇxɪ无论是祖母母亲亦或是顾千阙，甚至是下人眼中，他都是那等宠妾灭妻，不知轻重的混账东西了。
顾行简想要辩驳，只是支吾片刻，也未能想出什么有力言辞洗刷自己的冤屈。
半晌后，他才沉声从喉间挤出一句为兄心中有数，这才抱着竹篮和猫儿往澜庭院去。
顾千阙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出一阵无力和艳羡。
“二爷。”
身后小厮出言轻唤，顾千阙神色恹恹，没了兴致。
那边顾行简抱着猫儿回了澜庭院，宁棠还在跟管事婆子交涉事宜，他略一思索抱着竹篮去了书房。
书房中，怀素正在收整案上书籍，见他抱着个竹篮进来便起身去接。
“抱好，莫要摔了。”
停顿片刻，他又道：“别让葭玥看见。”
怀素点头，将那猫儿小心放在书房的软塌上，又让写意去小厨房端了碟肉羹来。
直到晚间饭时，那些婆子方陆续离开澜庭院。
顾行简抱着吃饱喝足，如今正四仰八叉睡得深沉的猫崽子，大步去了澜庭院正卧。
“大爷来了。”
外头看更的婆子向屋中通传，二道厅的二等丫鬟听见又去寻蘅芷蘅芜，待顾行简走进屋的时候，宁棠已换了外袍站在二人寝房前迎接。
顾行简瞟过书案上满满的账册，同拨乱的算盘，皱眉道：“府中账数有问题？”
“是不大好，若夫君无事待用过膳后可同棠儿一起看看。”
顾行简点头，等膳间，他将手中竹篮递给宁棠：“这猫儿……金丝虎被毒我也有责任，这只猫儿是我送来弥补你的。”
到底心中有愧，这底气便弱了三分。
有些僵硬的抱着竹篮，宁棠轻轻撩起上头的软被子。
只见里头毛茸茸的小家伙睡得正香，露出的肚皮同粉嫩的小爪子，直挺挺摊在软垫上，宁棠见状却并没有开心的模样，反而鼻尖一酸想起了金丝虎。
这只猫儿同金丝虎小时候，生得一模一样。
宁棠伸出手指在它肚皮上轻轻一点，又拈了猫儿身下的垫子。
那软垫用的是靛蓝色蜀锦，蜀锦并不算贵重，但这料子上的浅色暗纹却有些来头，是前些日子二房顾星画的联珠孔雀纹。当时绣房织出后，送了匹素色的给她，她还让蘅芜回了件掐丝攒银的彩宝珍珠匣。
所以这猫儿，是顾千阙送来的。
第13章分化
宁棠正出神，蘅芜端着宣窑瓷盘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摆饭的小丫鬟，几人动作利落不多时便将一桌子饭菜拾掇好，宁棠让蘅芷照顾猫儿，自己则坐在顾行简身边。
桌上放着六个巴掌大的翡翠荷叶盘，两个白玉汤盅，并十六个粉白色小碟。
六个正菜四热二凉，分别是爆灼羊肚、烧笋鸡、鱼肚煨火腿、野山菌炖鸡，凉菜小厨房备了凉拌酸素菜同红油炝鲜笋。
宁棠口味清淡，便单独给她做了虾仁鲜笋汤，另一份则是顾行简的瑶柱乳鸽汤。
汝窑小碟四个成一份，分别放了点心四份、干果四份、蜜饯四份、同清口小菜四份。
顾行简夹了块螃蟹小饺送入口中。
蟹味鲜甜淡雅，虽只是份小点，倒也能看出掌厨之人的技艺。
二人用膳时并不言语，举止亦轻巧无声，宁棠只略略吃了两口，顾行简便知她已用好了，只是礼数在她不得先放筷。
身边人的端庄守礼是刻进骨子里的，顾行简看着一桌珍馐，脑中浮现出林葭玥在侯府家宴那日的窘迫。
世族出身无论男女，自幼便恪守礼法礼教，无论衣食住行总别于庶民。限量而食，饮食量少、类多而质精，是他们自出生以来便时刻遵守的规矩，莫说如宁棠这般贵女出身，便是澜庭院中的一等丫鬟，也知这些……
顾行简忽而没了胃口，他放下筷子接过身边丫鬟递来的净手巾。
擦过手后，绿竹同香草又端了漱盂进来。
二人漱口后，顾行简走到宁棠书案，随手翻起了府中账目，零零总总分门别类约有三四十册，他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宁棠道：“自侯爷同夫君离开，侯府便呈颓相，如今六年过去府中事务繁多，照比以往花费不减，但进项却是少了大半。”
“且……”
宁棠略顿，从书案下翻出一本红皮账册递给顾行简。
“自顾妃入宫后，宫中上下打点亦是一笔巨数，如今侯府架子犹在，但内中却不好支撑。”
顾家嫡长女顾曼七年前入宫为妃，顾行简离开上京时她正怀有龙子，这几年光是给顾妃打点内宫，同侯爷丧事花费的银子，就已经掏空大半侯府。
只是侯府到底有些积累，虽不能同鼎盛时期比，但照其他仕宦人家来说，还算过得去。
但也只能说过得去。
侯府主仆上下远超千数，光是寻常吃喝就让人咋舌，更何况宫中还有两位更不得怠慢的。
遇上年节需要人情往份打点孝敬的时候，银子更是如流水一般，这副模样再有个三五年，怕是连如今勉强撑起来的尊荣，都维系不住了。
宁棠猜到侯府艰难，却未想到会如此棘手。
顾行简道：“近年府里庄子的进项，怎会少了这么多？”
“最出息的庄子同田地，前些年都打点司礼监掌印太监段公公了。”
宁棠说得有几分尴尬。
说来城阳侯府同宁府的关系，这几年实有些微妙，她姑姑乃当今芸妃，正受隆宠。而顾行简的嫡姐入宫一年便怀有五皇子，侯爷同顾行简边关遇害的消息传回上京后，圣上为弥补城阳侯府，便把顾曼从婕妤提为顾妃。
早年国力薄弱，圣上立了出身最不堪的二皇子为太子，五岁不到便将他送往邻国为质，十二年质子生涯，待回朝时只剩一具半死不活的躯壳，如今瘫在东宫已有八年，若非这时候褫夺他太子之位会被天下人唾弃，圣上怕是早将他谪为庶人。
大皇子乃皇后嫡出，若无质子一事这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原本他只要熬到太子病故，便可稳坐大宝，怎奈大皇子为人太过不堪，实难当重任。
三皇子乃她姑母所出，刚过了九岁生辰，四皇子早夭，宁家……
宁棠垂眸，翻看账册的手微微一顿。
自古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无上权力，她不信宁家对那个位置毫无想法，且自她兄长之名便可看出爹爹颇有野心。
宁棠看了顾行简一眼，二人又齐齐避开对方视线。
片刻后顾行简道：“我知你素习喜静，不耐管这些琐碎之事，只是府中事务总要劳你伤神。”
“至于外头的往来……如今我既已平安归府，便没有继续用外务烦你的道理。”
宁棠道：“谢夫君体恤。”
将几本红皮账册一一找出，宁棠整理妥当交给顾行简。
所谓外务，不过是顾妃以及五皇子沈千沭相关，她倒也乐得脱手。
二人一时无话，蘅芜却是眼带怒气走了进来：“禀大爷，绣烟阁的林姨娘有事寻您，这会已打发丫鬟来催三五遍了，想来是有什么急事。”
顾行简闻言眉心紧蹙，颇有些下不来台，房中人行事无状，他终归面上无光。
“去回林姨娘，就说我同夫人有要事相商。”
蘅芜福身行礼，甩着袖子走了出去。
“既提到林姨娘，我正有事同夫君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