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位上，女人打扮精致，谈笑自信，和常年病弱苍白的纪舒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就是陆曜景拒绝自己的原因吗？
想到这个可能，纪舒晚心脏狠狠一揪，咳嗽起来。
“咳咳！”
寂静的深夜里，那一声声咳是那么清晰。
纪舒晚明显看到陆曜景脚步顿了顿，但他没有回头。
轰鸣的马达声载着人远去。
孤寂的夜色里，纪舒晚一直到半夜才沉睡过去。
梦中，她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凭感觉想要抓住他。
可是不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
在人影消散的那一刻，她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
“陆曜景！”纪舒晚猛然惊醒。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就在坐起身的时候，世界突然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又倒了回去。
又发烧了。
纪舒晚已经习惯了这个感觉，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
她在被窝里喘了几口气，操动着无力的手拿起手机，拨通通讯录第一个名字。
很快，电话接通。
“曜景……”
还没等纪舒晚继续说，电话被对面无情挂断——
漆黑的夜里，只有掌心的手机还有些许微光。
屏幕上显示通话“0分2秒”的记录，提醒着纪舒晚刚刚发生的残酷现实。
这时，敞开的窗里吹进来凉风。
纪舒晚瑟缩了下，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床想要去找药。
可脚刚沾地，她眼前一黑，身体一歪顺着墙滑倒在地，没有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鼻间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陆曜景守在一旁：“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纪舒晚打量着他，一如往常的平静，就好像昨晚冷漠挂断自己电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声音沙哑。
陆曜景默了瞬：“抱歉。”
一句道歉，没有解释。
纪舒晚心里发苦发涩，也迟迟意识到，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竖了一道无法看见的隔阂。
莫名的，她又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幕，以及陆曜景不曾停留的脚步。
纪舒晚忍不住问：“是因为她吗？我看见你上了她的车。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陆曜景却避而不答：“你病还没好，该多休息。”
纪舒晚眼神黯了黯，她垂眸看着自己还扎着滞留针的手背，苍白上印着青紫，毫无生气。
就像她这场不为人知的暗恋，注定死局。
纪舒晚强忍着鼻酸难过，沙哑着说：“我就是好奇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我们认识二十多年，难道连这个你都不能说吗？”
闻言，陆曜景沉默了很久。
就在纪舒晚以为他依旧不会回答时，他开了口：“她喜欢红色，很有活力，在所有人面前就像小太阳一样。”
每一个词，都和纪舒晚截然相反。
她脸上的笑开始发僵，却还是问：“在你心里，她就这么好吗？”
陆曜景郑重点头：“嗯，她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好。”
一句话，如冰水浇灭了纪舒晚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
这是第一次，陆曜景在她面前这么夸赞一个人。
纪舒晚咽下喉咙里的哽咽，轻声问：“那我可以见见她吗？”
陆曜景明显有些犹豫。
纪舒晚抓住他的手：“只见一面。”
让她安心，也让她死心。
陆曜景看着她倔强的表情，慢慢抽回了手：“好。”
天色渐暗。
等纪舒晚打完最后一针后，陆曜景带着她前往西餐厅。
刚下车，纪舒晚就看到坐在玻璃窗边的红裙女人。
艳丽的红裙和白裙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跟在陆曜景的身后走过去，隔着一张桌子，落座在两人对面。
女人朝纪舒晚伸出手：“你好，我是乔雨欣。你就是舒晚吧，我听曜景提起过。”
闻言，纪舒晚抬头看向陆曜景，想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他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便走出去接电话。
一时间，就只剩纪舒晚和乔雨欣两人。
乔雨欣丝毫不遮掩自己打量的目光：“以自己的病道德绑架曜景，让他照顾你这么多年，甚至逼迫他改了专业学医，纪舒晚，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可惜现在有了我，曜景不会再受你胁迫！”
听着这些话，纪舒晚呼吸不畅：“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样？”乔雨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都是女人，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喜欢曜景？！”
隐藏了多年的情感被一朝戳破，这一刻，纪舒晚没有紧张，反而有些轻松。
她双手攥着拳：“我是喜欢他，但你说的那些，我从没想过。”
“乔小姐，我想见你也只是想看看陆曜景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但现在来看你配不上。”
扔下这话，纪舒晚起身想走。
乔雨欣却一把将人拽住：“我配不上，难道你一个病秧子就配得上了？”
她力气很大，攥的纪舒晚手腕生疼！
拉扯间，陆曜景回来了。
他看到这幕，眉心紧皱：“你们在干什么？”
闻声，乔雨欣倏然松手，纪舒晚反应不及，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下，腰磕在桌角，疼的她脸色煞白。
好不容易缓过来，就瞧见陆曜景一脸关切的望着乔雨欣，没分给自己一眼。
她眼眸黯了黯：“刚刚……”
她试图说明，陆曜景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我给你定了辆车，你刚出院，回去多休息。”
说完，便带着乔雨欣离开。
纪舒晚呆站在原地，许久后才回过神，往外走去。
天空氤氲着细雨。
纪舒晚一步一步浑噩走着，无法思考。
这时，手机响起，是一串陌生号码。
接起，就听见一道男声：“是您刚刚定的专车吧？我已经到西餐厅门口了，您人在哪儿？”
纪舒晚环望了眼周围，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最后取消了订车，一个人淋雨走回了家。
不想刚到门口，就瞧见隔壁陆家的大门前停下一辆车。
紧接着，陆曜景和乔雨欣下了车，齐齐走了进去。
这么快……他们就要见家长了吗？
纪舒晚脚步迟疑了瞬，最后还是从心的走向了陆家。
没有人阻拦，她一路畅通的走进了客厅。
下一秒，就听陆曜景的声音响起：“爸妈，我和雨欣想在出国前，把婚结了。”
结婚。
那一瞬间，纪舒晚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陆家人瞧见她。
“芮芮？你来了怎么不进来？”陆母上前拉过纪舒晚，就要往客厅里带。
却在摸到她湿漉漉的衣服时，惊讶不已：“你怎么淋雨了？你身体不好，快上去洗个热水澡，我让曜景去你家取衣服。”
听到陆曜景的名字，纪舒晚下意识看去。
几步外，他和乔雨欣坐在一处，看来的目光里带着些不赞同。
“妈，男女有别，我去拿衣服不合适。”
陆母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合适，你照顾她这么多年，我早把她当儿媳妇看了！”
此话一出，乔雨欣的脸色霎时有些不好看。
陆曜景也微微皱眉。
纪舒晚站在陆母旁边有些无措，又怕他们发生争执，只能开口：“陆阿姨，我先去洗澡。”
说完，便朝楼上走。
背后，陆曜景拒绝的话语还在响着。
纪舒晚逼着自己当做没听见，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等洗完澡出来，乔雨欣已经不在了。
纪舒晚看着客厅里气氛明显不对的陆家人，下楼的脚步迟疑了瞬。
这时，陆曜景瞧见她，倏然开口：“正好她来了，你们不如问问她的意思。”
闻言，纪舒晚有些茫然。
下一秒，就听陆母问：“芮芮，你愿不愿意嫁给曜景？！”
嫁给……陆曜景！
这个念头从纪舒晚发觉自己喜欢上陆曜景的那天就一直在心里涌动，‘愿意’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却在下一秒对上陆曜景平静的目光时，倏然遏止。
她差点就忘了，陆曜景有喜欢的人了！
纪舒晚落在楼梯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我……”
“芮芮。”陆曜景突然开口，打断了纪舒晚的话，“吃药的时间到了，我先送你回家。”
纪舒晚愣了下，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下午3点05分，根本就不是自己吃药的时间。
她不解的看向陆曜景，对视间，忽然想起了西餐厅时和乔雨欣的对话。
她……会把自己的感情告诉陆曜景吗？
纪舒晚心跳猛然剧烈，脸色也微微发白。
但很快，她就逼自己镇定下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话落，她转头看向陆父陆母：“陆叔叔，陆阿姨，我先回去了。”
随后快步回了家。
关上门的那刻，纪舒晚重重的舒了口气，紧接而来的，便是自嘲。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害怕自己的暗恋被陆曜景知道！
“叮！”
突然，一道铃声响起。
纪舒晚掏出手机，就看到陆曜景发来的短信——
“如果我爸妈再问起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事，麻烦你拒绝。”
一句话，如锤子狠狠敲在了心上。
纪舒晚甚至能想象出陆曜景说这话时的神情。
苦涩夹杂着痛楚从心脏蔓延而出，迅速传遍全身上下。
纪舒晚紧捂着心口蜷缩成小小一团，深呼吸着试图缓解这疼，却毫无用处。
脱力倒在地板上的那刻，她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瞧见那依旧亮着光的屏幕……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
寂静中，救护车刺耳的嗡鸣声骤然响起，穿透了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