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允看着食盒上的龙纹,脑海中似有什么“轰”地一下炸开了。
这醒酒汤,便是她入宫门的钥匙。
“莫怕,到时候一切都有哀家为你做主。”
太后把食盒递到她面前,姜允面色发白地接过。
姜允被崔嬷嬷和宫女拥着朝外走,微风拂过,廊下的桂花花瓣簌簌而落。
思绪纷飞,往事接连涌入眼帘。
元熙元年九月十三,也就是前世今时。她入宫为姑母祝寿,看戏时多吃了几口酒,有些头晕,姑母便让她先回暖阁休息。
不久时,姑母让她前去望云阁送醒酒汤。
望云阁里有谁,她心如明镜。
新帝登基不久,便逢太后生辰,哪怕素来不善饮酒,也要做足面子。皇帝举杯陪太后喝酒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称一句母慈子孝。
酒过三巡,宾客散去,皇帝弃辇步行回到望云阁休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天子有些醉了。
姑母命她此时去送醒酒汤,自然是刻意安排的。
她是姜家嫡女,深知家族多年精心之教养,便是为了她能当上皇后,好延续姜家世代荣光。
而当时她对皇上心存爱慕之心,一心想入他的后宫伴他身侧。
可惜机关算尽,谁也没能算计那位看着温润实则冷漠心狠的皇上。
前世她也是这样来送醒酒汤,乖乖地听从姑母安排,喂了皇上几口醒酒汤后,咬牙解开衣襟前的扣子,脱下外裳,伸出细白的手臂,颤颤地环住了他的腰。
可还未等姑母安排的人闯进来坐实她与皇上的肌肤之亲。
却先一步等到了贤太妃。
而贤太妃身后,不仅站着她的亲侄女谢明珊,还有半个太医院。
外头贤太妃大声呵斥着守门宫女,看瞧着要推门而入,她吓得几乎要弹起来,可就在这时,身边早就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忽然翻了个身。
铁钳似的手臂落在她的身上,绝了她的去路。
贤太妃甫一进门,便见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四目相对,贤太妃状做惊恐,似笑非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扰了姜姑娘的好事。”
太医齐齐背过身子,还不等她出声,谢明姗便跟着嘲讽道:“未出阁的姑娘就这么急着宽衣解带,姜家还真是好教养。”
如此动静,将榻上的男人吵醒了,他捂着额头坐起来,那双狭长的凤眼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经过她时,姜允如临刀山火海。
贤太妃和谢明姗赶紧朝他行礼问安。
当时她鼓起勇气用余光觑了他一眼,瞥见他薄唇微启:“都滚出去。”
姜允攥着拳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总管太监李福及时赶到,将贤太妃劝走了,而她也面红耳赤的从望云阁逃离。
太后虽然施威压下了流言,但这世上就没有能包住的火。
她终究还是损了名声。
后来,姑母又使了各种法子,终是让新帝纳了自己。她费尽心机的邀宠,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可那个男人也未多对她另眼相待。
没有恩宠,何谈名分,姜家想要再出一个皇后的梦彻底碎了。
姜允想到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迈不开步子。
她不想去送醒酒汤了,只想赶紧逃离皇宫。
……
崔嬷嬷见姜姑娘越走越慢,便出声提醒道:“三姑娘,莫要误了时辰。”
姜允心知时间紧迫,得趁着新帝还未醒酒进去才容易成事。可眼下,她根本不想成事。
姜允敷衍地朝崔嬷嬷点了点头。
没多久,便瞧见了望云阁的大门。
守门的宫女见到姜允一行过来了,小步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姑娘快些进去罢。”
姜允心中苦笑,看来还是逃不过了。
姜允推门而入,四周阒寂,空气中弥漫的酒味,和淡淡的龙涎香。
绕过屏风便瞧见躺在榻上的男人。
入眼的,是同记忆力一般无二的清俊面庞。
男人此刻蹙着眉头,双目紧闭,面颊微微泛红,衣襟大敞四开,似乎是被他自己扯松了,姜允的目光滑过那凸起的喉结,如被烫灼一般连忙移开眼。
姜允她强作镇定地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低头搅拌着手中的汤药,紧张地手微微发抖。
依着那三年对他了解,他根本不会喝下这种来路不明的汤药,她只需拖延时间,做个样子便是了。
姜允双手拖着温热的玉盏,朝着窗台上摆放的一盆兰花走过去,倒了小半碗汤药在那花盆之中。
姜允小心翼翼地朝床榻的方向瞄了一眼,见那人还在沉睡。
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在这间满是他气息的屋子里,她浑身都不舒服,一直紧绷着。
她将玉盞重新放回食盒之后,便规规矩矩地坐在远处的绣凳上。
姜允心中默念,这一回,我不脱衣裳,也不算计你了,让我平安度过罢。
心中焦灼紧张了差不多一刻钟,外头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姜允压了压睫毛。
……
贤太妃前脚得知皇帝去了望云阁,后脚便找了两个机灵的小太监去探探情况。
宫人回报:望云阁门前不见总管太监李福,只有两个守门的小宫女,一直回头回脑,像是在等什么人。
贤太妃一听,便笃定有鬼。太后那点心思举宫皆知,只怕这一出便是为了她那侄女铺路所谋划。
遂以担心陛下安危为由,带领太医院众人和谢明珊直奔望云阁。
乌云遮去皎月,风声飒飒。
望月阁前,贤太妃目光凌厉看着挡在门前的崔嬷嬷,愠怒道:“放肆!我担心皇上龙体,特意带着太医探望,你这奴才却拦着我不让进,莫不是要图谋不轨?”
贤太妃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姜家嫡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自荐枕席,被她抓个正着,还怎么有脸在宫里待下去。
崔嬷嬷冷汗直流,面白如纸,她还欲说什么却被贤太妃带来的宫人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