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出去找家属签字，询问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许念初虚弱开口：“我没有家属，保孩子，一定要保我的孩子……”
嘀————
波动的心跳变成了一条直线，心率仪的声音在寂静的手术室里，长久的嘶鸣。
她的手垂下来，瞳孔直直看着天花板，放大，凝滞。
乔祁川，这一次，你真
的自由了。
第17章
乔祁川醒来的时候，病床前围了很多人，见他醒了，都跟着松了口气。
陈子英上前握住乔祁川的手：“儿子，你终于醒了，妈妈快担心死了，你都昏迷两天了。”
乔祁川缓了缓精神，想起了手术室里听见的那些急促的话。
“妈，给我捐肾的人还好吗？”
病房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凝重，陈子英眸光闪了闪。
“好，挺好的！捐肾的人早就醒了都转院了。”
“可我怎么在手术的时候听见她好像很危险，心跳也停了……”
“没有的事，那是别的手术的病人，你别想那么多，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乔祁川的视线在满病房的人身上扫过，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闪躲，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她到底怎么了？你们不说，我自己去查！”乔祁川说着掀起被子就要起身，被一群人惊叫着按住。
陈子英心疼的喊着：“你怎么不听妈妈的呢，她真的很好，你别再问她了好不好！”
乔祁川指尖掠过陈子英的眼角，指腹上沾着泪水，怔怔的问：“妈，她要是很好，那你哭什么？”
乔祁川顿了顿，这个世上有多少陌生人会让自己母亲落泪？
连一向沉稳的父亲都红了眼眶？
孕妇……眼泪……肾……
乔祁川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敢接受的猜测，他眸光闪动看着陈子英：“妈，你告诉我，给我捐肾的人，是谁？”
“祁川！妈求你了，别再问了！什么都别问了！”陈子英眼泪决堤，转身躲进乔振邦怀里，痛苦的哀求。
乔祁川的心口跟着疼起来，眼圈也红了，“是许念初，是不是！”
乔祁川想起来了，书房里那一叠关于肾病的资料里，就有关于肾移植的内容。
所以她是不是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把肾移植给他？
直到现在，她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也还是义无反顾的来救他！
而他，竟小人之心的以为她跟人私奔！
“许念初人呢，我要见她！”
乔祁川把手上的吊针拔掉，不顾众人的劝阻下床满医院寻找许念初。
任陈子英追在后面怎么阻止怎么哀求，他就是不听，势必要找到她不可。
没有，哪里都没有！
乔祁川没找到她，心已经慌乱到极致，看到程瑾，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程瑾！许念初在哪，你把她交出来，我要见她！”
程瑾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西服口袋上插着一朵纯白的小花，手里也捧着一束纯白的花，他的脸色低沉哀伤，在乔祁川用力的摇晃中，他抬手缓缓指向面前的门。
“她就在里面，你想见，就去见吧。”
乔祁川感觉到身后传来阵阵寒意，他缓缓转身，瞳孔猛然放大。
身后的门上，写着三个大字。
太平间。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你骗我，你肯定是把她藏起来了！”
“她在不在里面，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程瑾语气冷硬，绕开他，伸手推开了那道门。
乔祁川惧怕的退了一步，他不是怕这里面的死人，而是怕里面的死人，真的是许念初
。
第18章
太平间里静的可怕，仿佛稍微一点声响就会打扰了死者的安宁。
里面停着几张床，程瑾走到其中一张旁边，把手中的白色花束放在遮盖着人形的白布上。
乔祁川跟在后面，指着眼前盖着白布的人，声音颤抖：“你说这就是许念初，怎么可能！”
这下面躺着的是那个死皮赖脸，无论他怎么羞辱怎么吼怎么驱赶都对他笑嘻嘻的许念初？
是那个时时刻刻都活力十足追在他后面一声声老公老公喊着他的许念初？
不可能！绝不可能！
程瑾淡淡瞥过他，将白布掀开，一张苍白的脸露出来，乔祁川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和伤痛。
他想起手术的时候，旁边的手术室里说，她大出血，她没了心跳……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没有了心跳，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这？
乔祁川伸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明明之前还活蹦乱跳的！
乔祁川愤然起身，抓住程瑾的衣领质问。
“只是摘除一颗肾，她为什么会死，她怎么会死！”
程瑾一把推开他：“普通人摘除一颗肾或许没什么，可她是个马上要临盆的孕妇，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为了给你一颗肾，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现在倒有脸来质问我她怎么会死！要不是你，她怎么会死！”
乔祁川跌在床边，无措的撑起身，看着眼前容颜安详的女人，抬手轻轻抚上她冰冷的脸颊，声音染上哽咽。
“许念初，你别逗我了，你跟他们合起伙骗我的吧，这三年我的确混蛋，所以你就想了这个主意让我也尝尝这种滋味是不是？我现在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醒过来，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好不好，嗯？”
乔祁川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卑微而可怜的祈求，求眼前的女人能睁开眼，能坐起来。
哪怕是坐起来狠狠打他一巴掌，他都能接受。
可她没有任何反应。
捂着自己小腹上的刀口，因为他需要一颗肾，所以她不顾自己的生命，不顾那个她拼死保护的孩子，把这颗肾给了他，而她，就只能躺在这里，永远长眠。
如果活下来的代价是一命换一命，是永远失去她，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手指狠狠抠在刀口上，血立刻流了出来，程瑾上前一把扯开他的手，“乔祁川，你疯了！”
“是，我疯了，从一开始伤害她，我就疯了，疯的不可理喻，疯的让人痛恨！”
“为了让你活下去，初初母子一尸两命，结果你还想自残？你肚子里这颗肾，是她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你不好好保护着，还想把它毁了！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她枉死的孩子吗！”
程瑾把颓废的乔祁川提起来：“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带着她的这颗肾好好活下去，把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保护好！”
乔祁川摇摇晃
晃，被赶匆匆赶来的乔家人强行带了回去。
他努力回过头，看着程瑾重新把白布盖在许念初脸上，她的脸在他眼前一点点消失，便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第19章
乔祁川情绪激动，为了不让他乱动扯开刀口，医生只好给他打了镇静剂，让他安静睡一段时间。
他再醒来的时候得知，许念初的遗体已经被火化，葬礼也已经举行完毕。
他怔怔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到最后，他连许念初的葬礼都没能参加上，这辈子，他跟许念初，就这么生生错过。
看着身上插着的各种仪器，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都拔掉，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可肚子里的这颗肾，是许念初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是她曾经在这个世上活着的唯一证据。
也是她不惜一切代价赠与他最后的礼物，他不能自私的把这个礼物毁掉，如果这么做了，她做出的牺牲就白费了。
两个月后，乔祁川康复出院，他知道许念初葬在哪里，但他绝不会去祭拜。
许念初还活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的那道伤疤上，她还好好的跟他一起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