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撕成两半。
章钺拉出卡在屏风木头缝里的另一半袖子,有些尴尬,“换一件。”
锦妍沮丧道:“来的路上已经穿破两身,这是我最后一件男装。”
章钺沉吟,锦妍长成这个样子,若再穿着襦裙行走在军营里……
不行,绝对不行。
“缝补一下就好。”
锦妍更小声道:“我不会女红。”
章钺满脸不信,“哪有女子不会女红。”
锦妍低下头去。
章钺一手托着那截袖子,一手拉着她转出屏风。
挑亮油灯,拿来针线,给锦妍缝袖口。
这回轮到锦妍震惊。
看着章钺有模有样地穿针引线,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项本事。
且针脚细密,若不细看,都看不出缝补的痕迹。
“大公子,你怎么……这么厉害?”
“刚去西北那会儿,倒是什么都不会,也吃不惯军中的饭,只觉得像是猪食。后来叠被缝衣,什么都会了。”
烛火黯淡,他凑近一些,强烈的男子气息便将她包裹。
外边是士兵们的为作战准备的嘈杂声,愈发显得帐内一派安谧。
方才还威风凛凛,挥斥方遒的大将军,此刻在这里为自己细细地缝着袖口。
眼眸低垂,认真无比,锦妍望着那一排浓密的睫毛,忽想到那次破庙遇险,她为了取得贼人的信任,编出她与“大公子”的恩爱故事:
她的“大公子”心疼她,怕她弄伤了手,不让她做女红,反而事事亲力亲为……
贼人不信,认为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做这些小娘子的事情,从而揭穿了她的谎话。
可是此刻,大公子真的在为她缝补衣裳。
锦妍不敢任由自己再想下去,突然开口道:
“大公子,我有话跟你说。”
章钺手下不停,“好啊。”
直到缝完最后几针收口,这才抬眼看她,声音低沉,“想说什么?”
他的眼睛很黑,如黑曜石般深邃,好似是一个漩涡,引人着迷。
暗流涌动。
锦妍受不了他眼中的炽热温度,低头躲开,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大公子,你会帮我吗?”
章钺轻笑,这样严肃,他还当锦妍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毫不犹豫道:“无论何事。”
他心情似乎很好,难得说了句俏皮话,“除非你说不与我做朋友。”
锦妍摇摇头。
章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想要什么?”
锦妍将心一横,那句话就要脱口而出。
帐帘被掀开,淮左进来道:“将军,几路大军已整装待发,随时能发起进攻。”
锦妍大吃一惊,“今晚就开始?!”
第116章太子殿下取向成迷
章钺含笑摸摸她的头,“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锦妍脱口而出,“大公子你还带着伤!”
章钺下意识看了左肩一眼,眼中多了些柔情,“不碍事。”
锦妍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无用,章钺是一定会同将士们一起上阵杀敌。
她庆幸淮左来得及时,让她没将那些话说出口,不然他就要带着气去战场。
“你想要什么?”
他还没忘记方才的话。
锦妍摇摇头,“大公子一定要当心,切以平安为重。”
章钺深深看了她一眼,“好,等我得胜归来再说。”
淮左给章钺穿战甲。
战甲厚重坚硬,前胸后背臂膀等,分成好几块,需得有人帮着才能穿好。
锦妍看了一会儿,也拿起一块臂甲,要为章钺穿戴。
章钺柔声道:“不用,你在旁歇着就好。”
若说以前章钺还会乐于使唤锦妍的话,现在的章钺,只要看着锦妍坐在身边就很开心。
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自有他做好一切。
锦妍却充耳不闻,学着淮左的方法默默给他将铠甲穿好。
到后来,就是淮左在一旁指导锦妍如何穿甲衣。
章钺被两人彻底无视,却丝毫生不起气来,只嘴角翘起,温柔地看着锦妍忙碌。
穿好战甲,锦妍送章钺出大帐。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濛濛细雨,雨水淋漓溅在帐前地上。
二人安静地站着。
章钺唤人取来雨具,俯身为锦妍戴上斗笠,穿好蓑衣。
雨丝如线,万事已远……
锦妍立在漫天雨幕中,看着章钺率队走远。
直到军营重新恢复安静,静不可闻,她才转身回到自己的账内。
一灯如豆,她坐在灯下静静想着心事。
第二日下午,太子殿下一行姗姗来迟。
见整个大营只剩下守营士兵,他急道:“柏舟呢?”
锦妍说:“打仗去了。”
太子殿下顿时捶足顿胸,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看锦妍的眼神愈发不善,“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走,也不知道拦着?!”
锦妍:……
章钺身为主帅,出征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她又哪里拦得住!
太子却丝毫不觉话中歧义,他瞪着锦妍,仿佛在看什么祸水一般,“若他有什么好歹,都是因为你!”
汪思柔走近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等锦妍说什么,她已经率先开火,“锦妍你别听他的,某人不过就是没追上你,恼羞成怒罢了。”
萧昱瑾被汪思柔一噎,气道:“你,不可理喻!”
汪思柔不甘示弱,“你还无事生非!大表哥去打仗,跟锦妍有什么关系。就是你在这里,能拦得住大表哥吗?”
萧昱瑾气竭。
与汪思柔在船上这些日子,二人天天斗嘴,她的嘴皮子功夫是愈发见长。
他因急于知道锦妍的落脚点,每每追问汪思柔,又被她使计拖延,导致大船延误,这才比锦妍晚到了这么久。
在萧昱瑾从前印象中,汪思柔不过是个形象模糊,有些做作的表妹罢了。
谁知女子都有两副面孔,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才知道她原来这么会气人。
一旁的锦妍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最强嘴替,这可是太子殿下,柔儿这么怼真的没事吗?
还真就没事。
萧昱瑾被怼得哑口无言,一甩袖转身走了。
锦妍简直要起立为柔儿鼓掌,太痛快了。
汪思柔的亲娘章氏早已见怪不怪,当初女儿这么跟太子说话,她也吓得半死,后来……也就麻木了。
也不是没有暗戳戳想过,若是有个太子做姑爷……也挺威风的。
女人们心思各异,萧昱瑾却是真的担心章钺的安危。
梦中情形还历历在目,他实在放心不下。
是以才到军营,顾不上旅途劳累,又马不停蹄带着一队人马前往清河。
他要亲自去给把兄弟示警。
俞皇后靠不住,还有他这个“神算子”在!
若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也能及时帮忙。
可没等他赶到,前线已经传来胜利的好消息。
这场仗,章钺轻而易举,大获全胜!
城破之时,崔晃自尽,崔氏嫡支一脉,尽数自戕。
崔氏族人见大势已去,皆弃兵投降。
萧昱瑾见到章钺时,他正坐在檐下,有条不紊地调派人手,做战后的收尾。
“柏舟,你没事吧!”
顾不上其他,萧昱瑾上前一把抱住章钺。
确认他还好好活着,萧昱瑾激动得险些落泪。
因为从小到大的梦,他都将章钺当做大腿来抱,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是真心将章钺当做朋友。
他不敢想象没有章钺,他今后的咸鱼生活要怎么办。
萧昱瑾抱着章钺兀自感动,然而下一刻——
他被一把推开。
萧昱瑾:……
他控诉地望向章钺,担心了他大半个月,章钺竟这样无情待他!
然而章钺显然不这样想。
他身侧原本围满等着听令的将士,太子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惊得所有人都连退几步。
那些人兴奋的小眼神,互相对视挑眉的小动作,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风评被害!
尤其是萧昱瑾还用那种“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的”眼神看他,就连章钺都忍不住怀疑太子是否真有断袖之癖。
哪有大男人一上来就搂搂抱抱。
他的锦妍见了他,也只是克制地叫他而已。
然后,章钺默默离萧昱瑾更远了。
*
淮左是三天后来接锦妍。
“城破得很快,但是崔氏盘踞清河百年,枝蔓盘根错节,破城后续事情繁杂。主子这几日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将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马上让我来接姑娘过去。”
锦妍问:“大公子有没有受伤?”
淮左咧开的嘴角就没合拢过,闻言更是扯到耳后根,“没有,将军好得很。就是……”
他突然闭口不言。
锦妍追问:“就是什么?”
淮左气恼自己嘴上没把门,差点因为大意,将那件事说出来。
若被主子知道是他多嘴,以主子的性子,一定剥了他的皮。
“……就是将军的伤,最近又有些反复。”
锦妍一时担心,不疑有他,与章氏和汪思柔一同坐上马车,往清河城而去。
第117章忍不住低头吻她
马车缓缓行驶进清河城内。
一路上,汪思柔好奇地掀帘细瞧。
她从未来过南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南边多雨,此时雨水飘落,天地凝雾。
汪思柔看着马车粼粼滚过石板桥,桥下绿水欸乃,小船轻摇。
她指着水里的乌篷船兴奋地叫。
锦妍被她的样子逗笑。
细雨顺着掀开的车帘轻轻拂面,锦妍道:
“若是三四月份的光景,坐在乌篷船上,船两岸都有清婉的江南小调飘荡出来,伴着落花散于天地,那时候才美。”
汪思柔听她说得有趣,还想再问。
回头看到女郎嫣然含笑坐于车中,千娇百媚,美得灵动婉约。
不禁喟叹一声,“难怪,只有这样的烟雨,才能养出如你这般的女子。”
她说得认真,锦妍更觉好笑,“可我却不喜欢江南。”
汪思柔奇道:“为何?”这里这么美。
锦妍转头望着漫天雨丝,“这里风卷雨绵,总是朦胧缠绵,不够干脆。不若北方,辽阔高远,大气磅礴。”
汪思柔笑道:“注定你是要留在京中的。”
锦妍没再说话。
马车一路行驶到一处大宅院门前。
锦妍下车前特意戴上帷帽。
汪思柔原先不肯,她嫌帷帽碍事,挡住她看周围景色。
但锦妍不为所动,章氏眼睛又死死盯着她,无可奈何,她也只能愤愤将帽子扣在头上。
这座府邸并不算大,但江南园林,颇讲究“咫尺之内见乾坤”,十步一景,美轮美奂。
淮左将三人领到后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