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时候她很难受,因为她亲眼见到有人死在面前。
当时爸妈还没来得及过来,医药费又要那么多,她真的觉得这一摔会把她家再次拖回到一无所有。
护士姐姐看出她的紧张不安,好声安慰她,跟她说了很多病患的事儿。
可那时她觉得身体很不好,不管护士怎么安慰她,总觉得自己要挺不过去。
当时听护士医院里有患者要是再没有匹配的器官就要死了。
她想了一下自己签了器官捐赠和遗体捐赠。
她死了,脑部又一次出血,太严重没抢救过来。
不过她又没完全死,成了魂魄,看着自己被医生宣布脑死亡后取了器官去救别人,看见自己的遗体被人带走,看见她妈哭到昏厥。
好在她没有给家人带来麻烦,有好心人付了她全部医药费。
她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她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办法投胎。
直到飘了20年,突然出现一道机器声。
那道机器声声称是【生命通道管理局】,说她的心脏、肺脏、肝脏、两个肾、两只眼角膜都捐了需要的人,而且手术很成功。
为了感谢她器官挽救了七个家庭,给她重生的机会。
好像还说了其他话,可她太虚弱了,没听清。
紧接着虚弱到快要永远沉睡过去的她突然感受到身体沉重到动弹不得。
她就这样重生回刚满16岁这年,中考结束,她马上要出去打工。
她其实很不愿意重生,让她投胎就好。
重生意味着她要再一次没学上,再一次出去打工赚钱,再一次没日没夜地工作。
不只是她,还有她的家人,都要再过一遍穷到卖血的生活。
那样的苦日子明明已经过去了,她虽然死了,但是一家子已经熬出头。
她妹妹大学毕业后回乡当了老师,送很多农村孩子走出大山。
她弟弟当了医生,救了很多人,还收获了很多患者送的锦旗。
还有她妈和继父儿孙满堂,不仅有孝顺的儿女,还有好女婿和好儿媳。
她不愿意接受一家人明明都熬出头了,为什么会再次回到他们过得最苦的时候。
就在她无法接受重生这一事实时,陆向诚出现了,她的亲生父亲出现了。
这跟那一世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那一世对于这个父亲,她只从她妈口中听到。
70年代她爸下乡当知青。
知青所就在她外婆家旁边,两人悄悄走在了一起。
那年青年那双写书作画的手拿上锄头,目之所及皆是黄土朝天。
那年村中姑娘瞧见俊朗青年眉眼间的不得志,心生情愫。
那时她妈并不知道看起来家境不好陆向诚家里是有钱的,真以为他是穷小子在城里找不到工作被迫下乡。
直到77年开始恢复高考,她爸成了第一批高考录取的知青,也是第一批回城上大学的知青。
她妈是希望她爸留在村里的,想要名正言顺在一起。
可她爸是无比清醒的,哪怕是真的喜欢也不如一张回城的车票。
对于她爸这种家境好的知识分子来说,农村是个全是文盲的地狱,一天到头除了干活还是干活,这不是城市青年向往的生活,更放不下他们的梦想。
城市才是梦寐以求的天堂,有志趣相投的朋友,有无限的希望,有实现梦想的机会。
她爸走了,怀揣着对未来的梦想从黄土地回到繁华的城市。
她妈没有留住她爸,却讨要了一个承诺才放心让他走。
年轻的姑娘日日等着心上人回来,心上人没等回来,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未婚先孕,这事要是放在古代那是要浸猪笼的,哪怕是放在70年代末,那也是要命的事情。
外婆家气坏了,不想她妈干蠢事,更不想她妈一辈子就这样被毁,一个个去劝着不要孩子,就算要孩子也要等她爸回来接她妈回城时有名有分再说。
当时是爸妈悄悄在一起的,正是因为悄悄在一起,她爸回城的时候才会那样顺利。
她外婆压根就没想过城里来的知青会做这种无媒苟合。
可事实就是如此,她的知青父亲回城后再也没回来。
70年代末对女子本就苛刻,她妈未婚先孕不说,还要把她养在身边。
当时外婆说要是男娃好好养着也就算了,偏偏生了个女娃。
在农村女娃就是赔钱货,儿子才能传宗接代能养老。
面对死心眼要撞南墙的她妈,外婆和舅舅们很生气,在她刚生下来她妈又在坐月子的时候要把她带走送人。
正在坐月子的妈妈24小时守着她,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来,生怕她被带走送人。
外婆一家彻底失望了,给了她妈两个选择:送走孩子,要不然就抱着孩子走。
反正外婆家就是一句话:不会再帮她养孩子,也帮不了。
当时知青所没人住了,房子还是好的,本来这块地就是公家财产,因为政策变了有别的安排,村里人看她妈带着她可怜,匀出一块地方给她们母女住。
她妈还是抱着希望,希望她爸回去。
可现实狠狠打了她妈一巴掌,一年又一年,她爸没回来。
那时她妈因为生活早已没了年轻的模样,甚至对生活没了希望。
她的继父就是这个时候出现。
继父是个很好的人,就是瘸了一条腿,而且家里穷,但是对她特别好。
在继父身上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父爱。
她当时四岁,很喜欢继父过来,说要是继父当她爸爸就好了。
她妈就这样嫁给继父,还生了弟弟妹妹。
一家人很穷,感情却很好。
农村有句俗话: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生活只欺穷苦者,佛门只渡有钱人。
她对这句话深有体会,见证了穷人是怎么在贫穷的泥坑里费劲挣扎。
因为足够穷,只需要一点点打击就能让他们家陷入深渊。
比如孩子们生个病。
又比如春天雨下多了一点把地里种的粮食蔬菜淹了。
再比如去镇上买东西是丢了政府刚发的补助。
随便发生一件事都能让家里遭受重大打击。
这就是她们一家的生活,底层的穷苦人。
那一世他们一家苦苦挣扎了十多年,靠着弟弟妹妹读完大学才结束这样的苦日子。
苦日子结束了,她也死了。
再睁眼回到16岁,她的亲生父亲就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跟那一世不一样的事情,只知道她的人生变了。
从来没有放开过她的妈妈逼她爸把她带回陆家,自己留在村子和继父还有弟弟妹妹在一起。
她妈说对不起她,让她一出生就跟着吃苦。
怕她不走又劝她说她爸不是坏人,要好好跟着爸爸生活,只要她过得好,那些年吃得苦就值得。
两世不一样的回忆不停出现在脑海,陆不悔抱着膝盖在门后呆坐了很久。
房间好大,很干净,干净到可以直接坐在地上。
而她在乡下的家是土房子,是一年四季漏雨冬天漏风的土房子。
她做梦都没敢想住进这样的房间,如今看着这样房子还觉得像是做梦。
想着轨迹完全不同的人生,她有种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个叫什么【生命通道管理局】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