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臣的眉头紧紧拧起来。
他的视线沉沉落在她推过来的离婚协议上。
触碰到花束的手也在一瞬松下，他心底升起那点莫须有的期待也在这一刻全然消失殆尽。
陆臣的所有情绪，宋小苒并未感知分毫。
她神色间带着些许诧异，反而有些奇怪他为何会这么问。
宋小苒问：“你今天这么正式隆重找我过来，不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吗？”
她说着将离婚协议翻到签名页，以为是他不放心，还特意强调。
“你不用担心，看，我真的已经签好名了。”
宋小苒说这话时，神色坦然，没有丝毫的勉强之意。
然而陆臣的脸色却当即更黑了，他眼神冷下来：“条件呢？”
他根本不相信，或者说不想相信她会这么容易放弃。
可宋小苒却没有跟他预料中那样张口提条件，而是毫不犹豫地摇头说：“除了陆凛的抚养权，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她看起来是真心实意想跟他离婚。6
确认这一点后，陆臣的心仿若遭受闷捶，他伸手将离婚协议拿过来，目光从上方一一浏览而过，眼底的怒气一点点凝聚。
看了不知道多久，他捏着协议的指尖也在一点点收紧。
陆臣向来很能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唇线紧紧抿着，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比平时略显起伏的胸膛彰显着此刻他心里压抑的巨大怒火。
陆臣脑子里不觉闪过一个人脸，忍不住语带讽刺，“据我所知，你那个顾教授可是在赔钱做研究，你确定你跟了他，他能养得起你？”
他再次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谈论顾君扬。
宋小苒的脸色骤然冷下来。
“陆臣，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不必牵扯到别人。”
“我跟顾君扬没有任何你想的龌龊关系，他赔钱做研究，那也是因为他有崇高的理想！”
“至于我，我不需要考别人养。”
“你只需要看完所有的条款后，尽快签了字，趁着民政局还没有下班，我们可以去离婚。”宋小苒看了看手表，冷静看他。
这一刻，陆臣所有的讽刺都被堵住，他心里一紧，短短几个月，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宋小苒竟然变得如此稳重。
他沉着眸子，目光重新落在了离婚协议上。
见他没有多说话，宋小苒也自然没多言，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应。
就在两人沉默之际。
悠扬的小提琴和钢琴合奏声缓缓从旁边响起。
是真人在演奏。
宋小苒目光不觉往周遭看了一圈，这才后知后觉这里的环境竟然很是浪漫，如果不是来谈离婚，倒像是个极佳的约会圣地。
能在这种环境谈离婚，以后倒也是个难以忘怀的回忆了。
她刚这么想着，就见对面的陆臣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猛地冷下脸朝后面厉斥：“谁让你们过来的？给我下去！”
悠扬乐曲戛然而止。
拉小提琴的男生和弹钢琴的女生互相看一眼，悻悻退下。
宋小苒眉头不觉拧起，搞不懂这人怎么能将脾气乱发在别人身上。
人家演奏者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苦命的打工人罢了。
就在这时。
陆臣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他将手里的协议随意一扔——
“这个离婚协议，我不签。”
第13章
宋小苒神色一滞。
她的眉头疑惑蹙起：“当初是你迫不及待想跟我离婚的，我现在同意了你怎么能反悔不签？”
“我没说不同意离婚。”陆臣态度冷漠。
宋小苒不理解：“既然你同意离婚那为什么不签？”
陆臣抬眼注视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顿——
“要离婚可以，陆凛的抚养权要归我。”
耳边轰然一下。
宋小苒神色霎时凝结住，她不可置信：“你当初亲口说你不要陆凛，说他跟你没关系，你凭什么现在又要跟我抢陆凛的抚养权？”
她是真的不理解，更多的却是气愤。
陆臣简直是个没有心的混蛋！
当初他能将陆凛扔给穿越女，任其遭受虐待；他缺席着陆凛幼年时期的所有陪伴；在陆凛生病出院时他不在；自己将陆凛从宋家接回来时他不在……
甚至后来，他无视了她，也无视了陆凛。
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在乎陆凛却能说出这种话，他到底把陆凛看作什么？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处置的所有物吗？
显然，陆臣自己大抵也是意识到了这点。
他的脸色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被他掩盖过去，他指尖敲击着桌面，态度强硬。
“就凭陆凛是我陆家的血脉，我不可能让你带着我儿子去喊别人爸！”
宋小苒的心骤然沉下，这种难听的话她从陆臣嘴里已经听多了，可每次听都能让她再一次感到失望。
她冷冷望向对面的男人：“那我们就打官司！”
“可以，但你现在刚考进清北，还没有工作，我想你恐怕没时间能兼顾养好孩子，法庭也不会站在你这边。”陆臣气定神闲。
宋小苒的手不觉攥起，她很想反驳，可偏偏陆臣的话让她无法反驳。
她深知，他说得没错。6
“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了，抚养权归我，我就同意离婚。”
陆臣微昂着下巴，冷漠的脸庞显得恶劣至极。
宋小苒死死瞪着他：“我一定会找到工作，获得拥有陆凛抚养权的资格！”
陆臣的眸色一变。
“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吗？”
“当然，如果不是为了陆凛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多待在一起半秒！我又不爱你。”宋小苒几乎是不做犹豫便回答了他。
陆臣却是浑身一怔。
她竟然说……她不爱他……
那当初疯狂到一次又一次逼他回来的人是谁？当初哭着喊着说爱他的人又是谁？！
陆臣的脸色难看至极。
“那你爱谁？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顾教授吗？！”
伶牙俐齿的宋小苒在这一刻忽地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她起身收好协议。
“我不想跟你吵这种没意义的架，既然你不是找我谈离婚，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再见。”
说完，她提着包转身利索离去
直到宋小苒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陆臣的眼里，他的视线也一动未动，没有收回。
陆臣双眼猩红，手指不觉攥成了拳。
她没否认？她竟然真的没否认！
很好，宋小苒！你敢给我戴绿帽子，那我就绝不可能让你如愿！
这个婚，你这辈子都别想离！
离开餐厅后。
宋小苒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还没开门，陆凛就直接开门出来迎接她，他眼里亮晶晶的。
“妈妈，离婚证长什么样？给我看看！”
这小屁孩简直看起来比她还期望离婚。
宋小苒双手捧着小家伙的脸，长长叹口气。
“再等等吧，今天你妈妈我出师不利！！”
一听这话，陆凛就明白了，他安抚地拍着宋小苒的肩膀。
“没事没事！咱们再接再励！”
宋小苒一肚子的火在这一刻瞬间平息。
这次过后。
陆臣便去外地出差不在家，正好，宋小苒也心净不少。
三天后。
宋小苒和陆凛正准备出门时，门铃突然响起。
陆凛跑过去开门。
没一会儿他就快步跑回房间告诉她——
“是爷爷奶奶过来了！”
宋小苒浑身霎时一僵。
陆凛的爷爷奶奶，那不就是……
陆臣的爸妈？！
第14章
宋小苒感觉自己的脚步都钉在了原地。
陆凛抬头疑惑看她：“妈妈，您怎么了？”
宋小苒艰难地扯了一抹笑。
她对陆臣的父母根本就没有任何印象！
陆凛却拉着她，圆溜溜的眼睛充满真挚。
“别怕！爷爷奶奶人很好的！以前除了外公，我最喜欢的就是爷爷奶奶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凛想想又连忙补充一句。
“当然！我现在最最喜欢的人是妈妈，你可不要故意拿这个当理由跟我闹脾气，然后不给我吃冰淇淋哦！”
现在的陆凛虽然对着外人还是那个高冷的酷boy，但在宋小苒面前，经过她的细细调教，已经学会对她袒露真实的想法，一跃升为话痨，简直是能说会道得很。
看着儿子那双诚恳的眼神。
宋小苒忐忑的心稍稍落定。
既然陆凛都这么说了，那自己或许是多虑了。
大胆相信一下孩子的直觉吧！
陆凛喜欢的人，能可怕到哪儿去呢？
“行吧！我们去见见爷爷奶奶！”
她勇敢地牵住陆凛。3
然后对上走入客厅的两位老人看过来的眼神时，宋小苒的笑意僵住了。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显然，人类幼崽的喜欢跟她并不相通。
他们看她的眼神，里面的冰冷就像是恨不得化做刀子将她千刀万剐！
根本就不像陆凛说的那样友善！
哦不对，对陆凛来说到底还是友善的，因为陆父陆母的眼神在看向陆凛时，立马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凛儿！我的乖孙子，现在终于长了点肉咯！”
“凛儿，你看，爷爷给你带了你最爱的乐高！”
他们一口一句‘凛儿’，喊得十分亲切。
陆臣的爸妈是对陆凛很好不错，可那是因为陆凛是他们的孙子！
宋小苒就不一样了……
想通了这点，宋小苒只想戳死刚刚脑子一抽认为陆凛说的好就是对她也好的想法，可此刻她想逃也无处可逃了。
她只能艰难地扯了下嘴角：“爸……”
‘爸妈’的称呼才出嘴型，她猛地看见对面人猛地冷下的脸色和紧皱起的眉头，千钧一发之际，她敏锐记起当初陆臣去见宋父时并没有改称呼，那自己或许也没被允许改称呼！
于是宋小苒思绪灵敏地改口喊：“伯父伯母，你们好！好久不见！”
陆父和陆母眼里倒是诧异一分，互相看了一眼。
以前他们不让宋小苒喊‘爸妈’，可这个没皮没脸的女人，每次都硬凑上来要喊他们爸妈，可如今，她竟然自己改口了？
